“我想妈妈,是实话。”倪穗岁不服气,拉过他的手咬。周亦行的食指在她牙间受到重创。
“三哥就是不信我。”
周亦行不是不疼,但脸色如常。倪穗岁觉得没劲了,不闹了。
“你不是一直怕冷?”周亦行收回手,盯着她身上的吊带上衣和短裤,“天还没那么热,多穿一件衣服。”
“我心里热。”倪穗岁没好气,“把我关起来,不让我见我妈,我要是能冷静就算怪了!”她说完摔门离开,周亦行在位置上看了眼,没跟她一般见识。
当晚六点,两个人从君悦府出发,去周亦知府上。
容南烟果然亲自下厨,平时用来戴金银首饰的脖子,今天戴围裙,莫名滑稽。
一桌八个菜,其中两个出自她手,模样倒还过得去。
“许多年没做了。”容南烟客套,“你们不嫌弃就好。”
“大嫂轻易不下厨,能吃到您做的饭,那是我和岁岁的荣幸。”周亦行在人情往份上没出过岔子,完全搞得定。
“你大哥一会儿就回来了。”容南烟笑,“上次的方案,你大哥挺满意的。”
她说的是极乐项目的设计。
余曼为了这个项目没少费心思,周亦行为了这一份大礼,也没少操心。
“大哥满意就好。”周亦行道,“他路走得顺,周家就顺。现在周家全靠他撑着,功不可没。”
“但总要低调些。”容南烟声音不高,“你大哥的意思,还是放在周准名下。邵旭么,毕竟是他秘书。改日万一辞职了,或者调走了……不好控制。”
控制。
倪穗岁听到这俩字真的心惊。
她始终不吭声,容南烟当她是不想听见周准的名,换了话题。
“我听说,岁岁和你二嫂出去玩了?”
“嗯,主要是陪周怡。”
“周怡这孩子是讨人喜欢。”容南烟面露慈爱,“长得漂亮,性格又好。唉,你大哥回来了!”
倪穗岁记不清楚,自己是第几次跟周亦知两口子吃饭。
反正每顿饭对于她来说,都不是太舒心。
“岁岁最近在备孕吧?”容南烟问,“这个事儿我有经验,正好我给你准备了点燕窝,好好补补身子,女人生孩子很辛苦的。”
“谢谢大嫂。”
“岁岁,你家里人知道这事儿了吗?”容南烟追问,“你和亦行领证了没办婚礼,没能和你家人见面。可一旦你怀了孕,怎么也要让父母过来看看吧?”
她刻意说的父母二字,而不是单单提起她母亲。
倪穗岁看向周亦行,男人分给她一点余光,不多。
“我父亲已经去世很多年了大嫂,不提了。”倪穗岁低着头,“我母亲身体欠佳,来了怕是会给周家添堵,不如不来。自从我跟三哥在一起,周家发生了不少事情。也闹出过不少误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了吧。”
“结婚生孩子,哪有不告诉父母的道理?”容南烟给周亦知使眼色,倪穗岁心里清楚,他们这是要开始唱双簧了。
唱双簧,套话。
“你大嫂的话也有道理。”周亦知果然点头,“岁岁,你家里当年的事情,我多少知道一些。”
“嗯。”倪穗岁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失态,容南烟目光一直在飘,看一眼她,看一眼周亦行,似乎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焦灼的模样让倪穗岁有点想笑。
一家人演戏演成这样,个顶个都是影帝。
“你父亲早些年早监狱里受苦了。”周亦知说,“你那时候还小。”
“也不小了,成年了。”倪穗岁接话,“既然大哥当时有参与其中,那应该知道很多细节。您能不能告诉我,我父亲到底怎么死的?”
周亦知一怔。
“尸检报告上怎么说?”
“自然死亡。”
“那就是了。”周亦知打起了官腔,“尸检报告不会骗人。”
“可是人会骗人。”倪穗岁抬头看他,目光灼灼,“大哥,我那时候年轻,对很多事情模棱两可。我想知道,尸检报告这个东西,就一定是真的吗?”
“那还能有假?”
“可我父亲平时身体没有问题,他为什么会自然死亡?哪里自然?”
有些话不能说。
说得越多,错的越多。
尤其是没有证据的那一方,即便伪装得再好,心虚也始终如影随形。
倪穗岁攥着筷子,“我其实一直不太信,他会是自然死亡。我父亲还年轻。大哥身居高位,一定有人脉,您能不能介绍我认识一下云城监狱里的人,我想问问当时的具体情况。”
她一脸无辜,实属挑衅。
周亦知自然也是一愣,“都过去这么久了……况且当时我就有参与,岁岁是信不过我?”
自然是信不过的。
可话不能这么说。
一场博弈进行到现在,周亦行却始终沉默。他冷眼旁观,把倪穗岁的愤怒、无奈和恐惧,尽收眼底。
“我不是信不过大哥。只是大哥参与的也有限,即便您有心帮我,其他人呢?我听说当时有个外企想要我家的地,我父亲不肯。那之后才发生了这些事情。这其中是否有关联,招商引资谁负责,都有哪些人参与其中,我都想知道。”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倪穗岁直直盯着周亦知,容南烟脸色肉眼可见地慌。
“岁岁。”周亦行终于说话,“先吃饭,大哥现在是关键时期,不适合接触那些人。你就算想知道,也先等一等。”
“是啊是啊。”容南烟像是松了一口气,“等你大哥把位置坐稳了,你想问什么,都是一句话的事儿。”
倪穗岁偏头看周亦行,脸色变幻莫测。
男人神色如常拿起筷子夹菜,没再说话。
*
车内,倪穗岁把燕窝放在脚下,让老徐把隔板升起来,知道他们俩有话要说。
“怎么?”周亦行问。
“我从前没问过三哥,是因为我觉得有些事情和三哥没关系,更不想牵连你。”倪穗岁脸色凝重如霜降。“今天我突然发现,是我想错了。您手眼通天,没什么能瞒得过你。既然如此,三哥一定知道我想做什么,对吗?”
周亦行舔了舔自己的牙,片刻后淡淡“嗯”了一声。
倪穗岁身子一僵,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