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穗岁偷偷联系过黎万强,黎万强说,撤销举报的手续已经走得差不多了,问题不大。

可他不能在云城待了,既然被人利用过,对方本身目的又不是周亦知,他留在这里,早晚出大事。

说白了,他这个角色,根本就是让人当炮灰用的。

倪穗岁给了他一批钱,让他出省,去其他地方安家。

“黎叔,我顾不上你,你如果想帮我,想帮我爸,就要先保证自己能好好活着。”倪穗岁语速很快,“琼省那边我都安排好了,我有人在那边接应你,孩子的学校手续我也办完了,你安心过去就行,我能力有限,也只能做到这些,不周全的地方您多担待。”

“岁岁,黎叔给你添麻烦了。”黎万强有些愧疚,“我给你私人邮箱发了一封邮件,还有桃喜给你那个手机,里面有我知道的所有东西,你先看看,但是记得看完就删了。”

“明白。”倪穗岁一直都没敢动那个手机,她也不是特别放心桃喜。

给钱办事或许是靠谱的,但总有人给更多钱。

现在是黎万强的事儿平息了,她知道不会有人再像从前那么盯着了,才敢动。

“黎叔,你保护好自己。你腿不好,琼省水汽重,你多晒太阳。”

“嗯。”黎万强还想说什么,倪穗岁这边有动静,她挂了电话。

陈嘉推开门凑过来,“你怎么在这儿?”

这是吸烟室,她可别是来这儿抽烟的,周亦行知道不收拾她吗?胆子也太大了点。

“我这刚来,从三哥那边偷了一根。”倪穗岁晃了晃手里细细的烟。“你来干嘛?”

“黄峥说他手机落在这儿了,我帮他过来取。”

“他怎么自己不来?”倪穗岁皱眉,“他敢使唤你?”

“拜托,他是一秘,我是二秘。”陈嘉说着拿起黄峥的手机,“他使唤我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倪穗岁看她进来又出去,手里的烟到最后也没点,找了个机会,又塞回周亦行烟盒里。

彼时男人刚好推门进来,倪穗岁手抖,烟断了。

她心里有了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不祥预感,有些惊慌地抬头看向周亦行。

“三哥。”

“欠打。”周亦行走过来放下手里的文件,脸色不大好。

董事会上,他过了一下打算投资的项目,没有几个省心的。

一众投资经理也是压力山大,周亦行知道,房地产市场,尤其是住宅,红利事情要过去了,如果不改变方向,盛行集团以后将要度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痛苦时期。

倪穗岁盯着他,“你怎么了三哥?”

周亦行不回答,绕过她在椅子上坐,一抬手,倪穗岁识相地走过去往他怀里蹭,猫一样又软又乖。学过舞蹈的底子就是不一样,身体能变换成各种高难度的姿势。

他喜欢欣赏,自然也喜欢用。

“头疼。”男人说了两个字,倪穗岁伸手给他按摩。

“怎么了?”她问,“下面的人不听话吗?”

“也不是。”周亦行摇头,“我今天什么行程?”

“下午时间基本自由。”倪穗岁说,“罗沛宁帮您约了一个医药公司的负责人过来,就是研究精神方面药物的那个,他想从你这儿拉点投资。”

“嗯。”周亦行把她弄断的烟扔进垃圾桶,重新摸了一根。

倪穗岁给他点了烟,又绕到他身后给他按太阳穴,帮他放松。

“三哥,你要是太累,就去睡会儿。”

女人指腹有温度,周亦行抽着烟,享受片刻安宁。

她不会照顾人,周亦行能得到她片刻“照顾”实在是难得。男人也贪心,舍不得放她去忙。

倪穗岁见他不接话,侧过脸低头看他,周亦行凑过来在她唇上吻,很浅地触碰,却很撩人。

“三哥?”

男人不言,一手夹着烟,一手按着她的脑后,加深了这个原本浅薄的吻。

这姿势有些累人,倪穗岁按着他的肩膀,手上越来越用力。

周亦行吻够了,倪穗岁腰都酸了。

“门没锁。”倪穗岁有几分羞涩,唇红,脸也红。

“不刺激么?”周亦行的烟快抽完了,烧出一大截烟灰。

倪穗岁总觉得他今天情绪不太对劲,又说不出哪儿不对劲。就好像吃了什么药,突然间失了分寸。

“影响不好。”女人重新站直,按着男人太阳穴的手指来回画圈,周亦行仰着头,喉结翻滚,特性感。

罗沛宁来敲门的时候,倪穗岁差一点就被她撞见了。

好在她反应快,门把手转动的瞬间她转过身,在周亦行身后的柜子里翻东西。

“周总,”罗沛宁探出半截身子,“依灵制药的人来了,您现在见吗?”

周亦行沉默几秒,倪穗岁听见他低声叹息,“半小时之后。”

“好的,那我让他稍等片刻。”罗沛宁扫了倪穗岁一眼,退出办公室里。

“差一点就被看见了。”倪穗岁小声抱怨,“我出去了三哥。”

“岁岁。”周亦行拉住她的手腕,很突然。

“嗯?”倪穗岁着实有些懵,周亦行眼里泛起浓雾,她看不懂,猜不透,于是飞速在脑子里过了一下自己最近的动静,除了得罪容南烟,似乎没犯别的错吧?

周亦行的反应让她心里打鼓,捉摸不清自己要怎么做才合适。

“马上四月末了。”

男人说完,女人的瞳孔瞬间张大,四月末,倪瑾山就死在四月末。

没有具体日期,因为她不确定倪瑾山到底哪一天过世的。

接到通知的时候,她焦头烂额带母亲看病,在医院里接到电话,她脑子里“嗡”一声,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母亲问她怎么了,她半个字也不敢说。

后来她一个人去看监狱,监狱里的人一直催她签字。

那个流程现在想起来其实很诡异,因为她拿到的尸检报告是,自然死亡。

但倪瑾山年龄不算大,而且倪穗岁看到了他手臂上的伤。

说白了,他十之八九是被虐待而死的。

死亡时间也未必是她看到的那一天,因为很多体征不明显“刚去世”的样子。

她不认,说要再做一次检查,慌乱的都忘了联系黎万强这样的老员工。

最后结果可想而知。

所以倪穗岁恨,不光因为倪家倒台,更因为倪瑾山死得不明不白。

怪她那时候太小,社会经验不足,从小娇生惯养不懂世间险恶,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被送去火化,唯一活过的证据,就这么被迫消失在了人世间。

女人眼圈泛红,“三哥知道?”

“新闻里都写过。”周亦行看向她,又低头捏了捏她的手。“我陪你去墓园看看,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