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的,我撒了谎。

“对呀,我跟嘉禾一起去签的。”

我妈摘下老花镜,重重地叹了口气,将合同丢在了茶几上,“你仔细看了合同的内容吗?”

我没回答。

说实话,我确实没仔细看过。

十几页纸,密密压压都是字,很多都是专业术语,我也看不太懂。

“嘉禾看过就行了。”

我找了个理由搪塞了我妈。

她是个喜欢吹毛求疵的人,我可不想被她数落。

但她却较了真。

“这合同上没盖章,你们俩都没发现?”

我妈这么一说,我赶紧抓过合同快速翻了一遍,这一次,我发现了。

我没买过房,确实对这些不清楚。

但那一刻,我后背上布满了冷汗。

我们已经交了全款,但这份购房合同却没有盖章,也就是说,它现在不具备法律效力。

我懊恼极了,我只顾着别墅买到手了,却忽视了这么关键的信息。

一想到可能遭遇的恶果,我赶紧给宋嘉禾拨了电话过去,却忘了他下午正在办理入职报道的事情。

电话响了好几声,宋嘉禾没有接听。

我妈等不及了,推着轮椅就朝门口走。

“我们现在就去中介所。”

那个中介所,我跟宋嘉禾去过两回,就在云月观澜对面。

去的路上,我心里忐忑不安,我妈的表情也分外凝重。

一千八百万,我脑子里绕来绕去,全是这一串数字。

那份合同被我攥在手里,现在有千斤重。

然而,等我们到的时候,意外却发生了。

先前门庭若市的中介所,此时却人去楼空。

“就是这儿?”

我妈狐疑地问道。

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中介所的门头还在,但是玻璃大门却关闭紧锁着。

我透过玻璃门朝里望,几张写字桌空空如也,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一周前,我跟宋嘉禾来过这儿,当时这里还是正常办公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有搬离的迹象。

我有些慌了。

我妈也有些慌。

“赶紧给中介打电话问清楚。”她催促道。

可我并没有中介的电话。

宋嘉禾一直说不要我操心,别墅的事儿一直都是他跟中介对接的,我全程都没有插手。

现在出了事儿,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那会儿,我顾不得那么多了,拨通了宋嘉禾的电话。

这一次,他很快接听了。

“老婆,我在忙,有什么事儿晚上回去再说。”

他着急着要挂断我的电话,我的声音突然就提高了好几个分贝。

“嘉禾,中介所怎么搬了?人呢?”

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声音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怎么呢?”宋嘉禾倒是异常的冷静。

只是那会儿,我过于不冷静,完全没有察觉到宋嘉禾冷静的有些出奇。

我将合同没有盖章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跟宋嘉禾讲了一遍。

结果,他听完,却笑了。

“老婆,那份合同现在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买卖合同,之前中介不是说了嘛,那套别墅的业主在国外,委托他们全权处理。早上我过去签了合同,中介就飞往国外办理相关手续了。”

他避重就轻地说了一通,但我心里仍然没底。

或许是怕我多想,宋嘉禾又解释道:“我早上去之前,中介也是告诉我搬了地方。你也知道的嘛,云月观澜的别墅那么抢手,咱们买走了最后一套,他们要发展新的业务,换地方也很正常嘛。”

宋嘉禾还在说的时候,我妈从我手里抢过了电话,她按了免提。

“嘉禾啊,买别墅是大事儿,咱们都得小心谨慎一些。那个中介所早不搬晚不搬,偏偏现在搬了,这里面问题肯定很大。你告诉妈,他们现在搬到哪儿去了?妈一会儿过去找他们去。”

我妈的话说完,宋嘉禾沉默了好一阵。

而后,他声音平和地叫了我妈一声,“妈。”

“我现在在忙,一会儿将地址发到黎黎的手机上。您腿还没好呢,别总是为我们操心。买别墅的事儿我特别感谢您的支持,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尽早连本带息还上您的钱。”

家人之间,提钱就显得特别的见外。

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宋嘉禾特意提了钱。

我妈不是个糊涂的人,宋嘉禾提钱,其实就是堵她的嘴。

毕竟,买别墅的事说到底,是我跟他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嘉禾,妈不是这个意思。”

这回,轮到我妈尴尬了。

宋嘉禾也没有应声,我妈接着说道:“其实只要你跟黎黎好好的,妈就放心了。”

“那妈我就先去忙了,让黎黎多陪陪您,等我得空了,一定去看望您。”

宋嘉禾很快挂断了电话。

我妈杵在那里,很是尴尬。

宋嘉禾并没有将中介所的新地址发给我,而我也不好意思去催促他。

我妈的情绪也有些低落,她坐在轮椅上,朝着中介所看了好几眼。

然后,她像是说服了自己一般,长舒了一口气。

“嘉禾是个有担当的人,他办事儿,咱们娘俩放心就是了。”

我妈说服了自己放心,但是我却一直惴惴不安。

送我妈回了医院,我便回了自己的家。

那份合同还在我手里,我无比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一遍。

字都认识,但是内容专业性还是太强了,我确实看不太懂。

于是,我将合同拍下来,发给了闺蜜姜野。

买别墅的事儿,我先前没跟她提。

所以,发过去的图片上,我将签字的地方全打了马赛克。

“什么情况?”姜野正在忙,发来一串问号。

她是一家日料店的老板娘,认识的人多,路子也广,圈子里不乏精英律师。

“有认识的律师吗?帮忙看看。”

姜野发了个OK的手势就消失了。

我靠在沙发上,默默地在心里祈祷着,希望一切都是虚惊一场。

可十分钟后,姜野却直接给我打来了电话。

“黎子,这份合同是谁的?”

她快言快语,问得很直接。

我隐隐约约意识到情况不妙,但还是没说实话。

“一个亲戚家的,有问题吗?”

姜野那边很吵,这个时间点,正是日料店最忙的时候。

“何止是有问题,是问题大极了。黎子,你赶紧跟那个亲戚说,让他直接报警吧。这就是个无效合同,没有任何法律效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