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看看爷爷,特君肯定很难过!”女人撑着床沿,身体还是晃了两下,安妮急忙上前扶住她,才慢慢的站了起来,也许,过度的悲伤后,眼泪大概已经流的枯竭了,女人一脸的漠然地说,“有些事不管我们愿意不愿意,都要发生,有些人不论我们喜欢不喜欢,都要面对。
人生中遇到的所有的事,所有的人,都不是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愿意也好,不喜欢也罢,该来的都会来,该到的都会到,没有选择,无法逃避。我们能做的就是接受!”
安妮搀扶着女人,朝着隔壁的手术室走去。午夜的走廊里,昏暗的灯亮显得有些诡异,韦森特无助地坐在手术台的地上,他愣愣地看着上面用白布掩盖的男人。这时,一个穿着黑色棉纺长裙的中年妇人两个随从的陪伴之下,急冲冲地从电梯里走了出来,中年妇女的脸上浮起几分欣喜,又有几分慌张的神情!“阿韦.....”
中年妇女急切地呼喊了这么一声,松弛的眼圈微微的有些泛红。“我是阿姆妮......”韦森特一直屈着身子,直到听到了‘阿姆妮’这三个字,才微微地有点惊讶地抬起头来,茫然失措的看着冲进手术室,来到他面前的中年妇人。
“我是阿姆妮,你不认识我了吗?”中年妇人有些心酸,她想要上前去握自已儿子的手,谁知道地上的男人却甩开她的手,眼神一下子的变得愤恨起来!欧阳丽子和安妮两个人被眼前出现的这个女人搞得丈二摸不着头脑了,“她是谁?”
“阿姆妮?难道是韦森特的母亲?”安妮有点惊愕地打量起眼前的这个中年妇女,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鬓,脸上的妆容也是分毫不差,穿着韩式的传统长裙,虽然看不出身形什么样,但是华丽的衣着恰到好处的掩去了岁月的痕迹,举手投足间又带着几分优雅气息,乍看之下,全然是一副贵妇人的模样。
“这个女人真的是韦森特的母亲吗?”欧阳丽子疑惑地看着地上的男人,想从他的表情里判断事情的真相,可是,男人一脸面无表情,看不出有任何的波澜之色!中年妇女看着韦森特一脸陌生的表情,心里凄惶,急急的开口说,“阿韦,妈妈知道你恨我,可是,我也不知道你爷爷他怎么就找来了,我和你叶伯伯没想到....我当年.....当年不是有意抛弃你的.....”
果然是韦森特的母亲,那个抛夫弃子的女人,她现在跑来做什么?安妮的眼神越来越冷,她想起,曾经听父亲无意之中说起过关于韦森特父母之间的一些事情。她不客地死死的瞪了那个中年妇女一眼,心里的火气忍不住的往上冒,“你是谁啊?你跑到这里来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这里不欢迎你,出去!”
“我知道,可是.....这些年.....叶家不是一直帮着韦家的生意吗?就是希望能够赎一份罪过,我也一直没再生孩子,阿韦,你是阿姆妮唯一的儿子啊!”中年妇女的声音颤抖着,眼角溢出了几滴泪,丰润的手臂向前伸着,她只希望能够再碰一碰的自已的儿子!
“你真的是.....韦森特的母亲?”欧阳丽子终于忍不住出声问了一句。“是的,我是他的亲生母亲,你是.....欧阳小姐吧
?”中年妇女侧过脸看着欧阳丽子,有一份惊喜,对她淡淡地微笑了一下,“谢谢你!”韦森特一直默不作声,原本无动于衷的神情,突然变得森然恐怖起来,“你是说....你是我的母亲?”
男人心里的答案呼之欲出,当初就是这个女人的狠绝,那般残忍的不可否认地抛弃了他。“我是你的阿姆妮啊!”中年妇女含着泪点了点头。
“当年你抛弃我们跟叶家的人走了?”男人突然起身,目光里藏不住的厌恶和反感,“所以说,这么些年,叶家一直在关照韦家的生意,是吗?”男人咬牙切齿,看着面前承认是自己母亲的女人,厉声怒吼道,“我爸因为你,一直生死未明,爷爷还对叶家.....一直感恩戴德着,韦家的生意有一半是由叶家在打理,没有想到.....却是因为你......”
“我们只是想.......叶家和韦家不是仇家......”“但更不可能变成亲家,是你.....当初就是因为你.....叶子眉才会.....所以,爷爷才会突发车祸.....是你们.....叫他怎么受得了这样的刺激!”
男人一边说一;[明猛然向中年妇女冲上前去,大手一扬,眼看着就要一个巴掌掴过去。中年妇女却不闪不躲,只是闭着双眼,泪流满面,心想,当年的她是做错了,但这么多年,她一直在赎罪,她一直都没有忘记他是她的儿子,真真切切的唯一的儿子。每当午夜梦醒的时候,她总是看着床头上的相片,那个穿着海军服站在沙滩上的小男孩,一直嚷着叫着,“阿姆妮....阿姆妮......”
她仿佛听着儿子还在耳边这么喊着,自己的一颗心都要搅碎了!“啪....”的一声脆响,男人的一个结实的巴掌真实地没有落到中年妇女的脸上,而是狠狠的拍砸在了自己的脸上,“你不是我阿姆妮....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愤然的一声呼喊,男人用劲了全身的力气,只想狠狠的将自己掴个清醒明白,“我没有阿姆妮.....我也不需要....你给我出去....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
男人抓着中年妇女的肩膀,神情讥讽地看着她,心里一股火气上涌,将快要崩溃的女人推了一把,目光冷森,“叶夫人,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走吧!”
中年妇女的目光始终没有从男人身上移开,她一路上都想好了一堆的话语,有忏悔的,有赎罪的,有感伤的....她也做好了准备去接受儿子这么多年的指责和控诉,去接受这么多年良心的拷问和道德的审判,可是真见到了儿子的面,她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是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已的儿子却触摸不到!人生最大的勇气不是不惧怕死亡,而是坚强的活着,勇敢的面对生活带给的压力和考验!谁也没有能力去改写历史,我们要做的就是把握当下,接受生活带给我们的种种考验。
时间会毫不留情的把一切毫无痕迹的带走,留给我们的只是回忆!我们无法留住自己想要的,赶走不喜欢的,我们只有学会珍惜、满足和面对。人生就是如此,当你在某方面拥有太多的时候,在另一方面可能就要失去。当你
在某方面进行放弃的时候,也许在另一方面你将获得更多。去除那些对于我们来说冗繁、多余的外在物质,将这些外在物质给予那些更需要的人。
这对于我们来说不是失去,而是更大的收获,因为我们的内心也会因此而得到真正的丰盈。中年妇女还记得在韦家和叶家将要举行的订婚仪式上,那时的她,没有勇气去面对,她只能将自己一次又次的隐藏在幕后。等到今天,接到韦家传来噩耗,她才终于鼓起勇气来见自已的儿子,可她记忆里那个学走路时跌跌撞撞的小男孩,已经长成一个可以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了!刚才那一个响亮的巴掌,让她有一种铺天盖地的悔恨,她从来就没有为自已的儿子做过什么,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她一动不动的站着,看着那个一直让她魂牵梦绕的儿子,高大挺拔的身影慢慢地淡出她的视线,她还能要求什么呢?在儿子年幼不懂世事时离开了,几十年过去了,就算重逢之后,没有惊喜,有的却是这般难堪的境地。女人脸上再精致的妆容也掩不住她骨子里散出的倦意,她慢慢的移动脚步,笑容苦涩地离开了!
自从两人从爱琴海回来之时,短短的一个月之中,像是经历了一生的波涛汹涌,男人回了家之后,一个人坐在玻璃窗,看着墙上那张黑白相片,不言不语,不吃不喝,欧阳丽子站在一边,脸上泛起一丝苦笑!“丽子,现在公司的事由我和李勋爵看着,你还是多陪陪韦森特吧!”安妮转过身,语气中带着一份理解,“现在这个时候,你最好都陪着他,男人有时还是非常脆弱的,特别是失去亲人的时候!”
欧阳丽子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在她的记忆里,韦森特就是那个天蹦地裂仍可岿然不动,波澜不惊的男人,可现在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也不是一个神,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他也有流泪悲伤的时候!欧阳丽子心里叹了一口气,“你放心,我会陪着他的,等他缓过神来,会没事的,爷爷的后事,你和李勋爵就多多费心了!”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看见韦森特像是睡着了之后,他太累了,不敢打扰他。
欧阳丽子一直陪在男人的身边,她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直到第二天快中午了,男人才迷迷糊糊的醒来,两眼一睁开,那些阴暗晦涩的记忆就铺天盖地的涌了上来,他翻身起床,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房间。欧阳丽子一直在客厅翻看着资料,她也要帮韦森特处理一些简单的文件。突然看到男人走出来,她立刻放下手里的文件,站起身上前,“怎么起来了?不多睡一会儿?”
“我煲了小米粥,做了一些小菜,你饿了吧?”女人上前搀扶着男人的胳膊,语气轻柔。男人一直低着头,目光在地面上来回游移,听了女人的话,淡淡地应了一句,“不吃了,我想去看看爷爷!”
女人皱了皱眉头,没有拒绝,“还是先吃着粥,你的身体....爷爷已经被送进太平间了....李勋爵他们正在处理灵堂的事....”她没有多说什么,扶着男人,慢慢地出门,上了车,司机直奔医院。生命里某些当时充满怨怼的曲折,在后来好像都成了一种能量和养分!这些人、那些事在经过时间的筛滤之后,几乎都只剩下笑与泪、感动和温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