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笼了层巨大的重压。
莫锴高大的身姿站在乔安的身侧，话是对她邻座说的。
邻座那人便是一开始就颐指气使吆喝乔安倒水去的那个，听到这话半天没反应过来。
半晌后蹭得直立而起，让出位置。
莫锴闲散自若拉开椅子坐下，将掌中的车钥匙放回乔安的桌上。
乔安被他这通莫名其妙的举动弄得脑袋发蒙，又在气头上，几乎是质问的语气，“你拿我钥匙做什么？”
他声音温润，“你车子没停好。”
她尴尬找补，“我停进去了啊！”
莫锴抬手示意服务员换套碗碟，平然直述，“你把人家车门别得打不开了。”
乔安拧眉，“那你也不能不经过我同意，就随便动我的东西啊。”
莫锴沉吟两秒，一脸正色点头，“是，我下次注意。”
“……”
周遭，静的鸦雀无声。
乔安这才意识到气氛不对，目光扫四周一圈，单手虚掩着唇，轻声，“你坐回自己位子去行吗？人都看着呢。”
莫锴置若罔闻，只开始动筷，专捡乔安刚刚夹得频率比较多的那几道菜。
“你不觉得这道菜太甜吗？”他一本正经偏头同她探讨。
乔安满脸懵圈，不搭腔。
莫锴半点不受影响，完全忽视周遭。他成了今天第二个正儿八经来吃饭的。
偌大的包厢，此刻俨然成了莫锴的个人吃播秀。还不忘互动，互动对象有且只有他身侧的乔安。
比如时不时夹几道菜送乔安碗里，诱哄，“这个不错，你尝尝。”
别说在场众人一副下巴脱臼的样子，就乔安自己也是不明所以满目愕然。
甚至心中无声腹诽，莫锴今天到底是受什么刺激了。
气氛莫名就诡异又紧绷。
乔安看众人视线死死粘在她的身上，浑身都如芒在背。
拿起自己座凳后的手包，她启唇，“你慢慢吃吧，我先走了。”
莫锴放下筷子，伸手便扼住了身侧的纤细皓腕。
乔安呼吸一扯，压着声音囫囵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莫锴面色坦**，“我碰过酒了，不能开车，搭你的便车行不行？”
乔安多少被无语到，她觉得莫锴今天怪怪的。再留在这里，指不定还会听到他说出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再也顾及不到现场其他人怎么看，乔安逃一样离开。
众人看着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倒抽一口凉气，忍不住又偷偷打量莫锴。
目及之处，英俊逼人的男人长指拿起餐巾，慢条斯理拭了下嘴角，起身。
只是，前一秒还温润平和的面容，几乎是在顷刻间冷沉如铁。
众人雷达机警，蹭的一下跟着起立。
泛着寒光的镜片后，漆黑瞳孔眼风淡扫，不消任何言语，自有千钧之力贯穿空气，直刺每一个人头上。
是足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莫锴探手，捡起桌上某人遗忘的车钥匙，未留任何只言片语阔步离开。
徒留一屋人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停车场。
乔安攥拳敲着自己的脑袋，怎么就把钥匙又给落下了。
如果这会硬着头皮进去取，不光尴尬，没准又生出是非。
乔安左思右想还是等他们饭局散场后，再悄悄进去取。
她纤细身姿倚在车门上，良久双手交握，捂住心口。
刚刚发生的一幕幕如电影在脑海回放。
要说莫锴那一系列举动，没有对她造成任何波澜，自然是假的。
乔安不可否认自己的心跳在那一瞬间疯狂失序。
她感受到了莫锴同两年前一样，润物细无声的偏宠和温柔。
她心生惶恐，但竟然也心生出阔别已久的熟悉感和迷醉感。
可理智的弦又发出振聋发聩的响，勒令她遏制住不该有的情愫。
乔安觉得自己快要被撕裂成两半。
一半对莫锴疯狂眷恋，一半对莫锴避之不及。
她无力依靠在车上，垂眸思忖怎样才能彻底摆脱这两种情绪的绑架。
车灯突然闪烁两下，乔安条件反射站直转身，后退两步倏地撞上一堵人墙，下一秒落入淡淡木沉香的气息中。
刚还信誓旦旦说要摆脱情绪绑架的乔安，心湖顷刻被这股熟悉的气息搅出一池春水。
“是在等我吗？”低沉性感的声音轻轻柔柔落在乔安的耳畔，让她通体都似窜过一层电。
乔安红着脸转身，一把夺回莫锴手上的钥匙，扭头就往自己车里钻。
莫锴不客气跟上，拉开车门坐上的她的副驾。
他垂眸兀自系上安全带，看不出半点局促或不自在。
乔安怔半晌：“我帮你叫代驾或者打电话叫高义？”
莫锴嗓音磁沉：“我没有喝酒。”
“……”
长久的静默。
狭窄的车内空间，越安静气氛就越微妙。
乔安的脸莫名开始发烫，良久启唇，“莫锴，我们不顺路。”
莫锴摘下眼镜，面色好似格外疲惫，“那劳烦你送我回去吧，我眯会，到了叫我。”
说完就合上了眼。
乔安偏头看他，心中喟叹一声，到底还是不忍心。
起步，打方向盘，车子汇入车流。
夜色醉人。
车外路灯斜照进来，车内忽明忽暗，乔安的脸好似也被笼上了一层迷蒙感。
副驾上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偏头倚靠在座椅靠枕中，视线如粘在认真开车的女人身上。
寸寸逡巡，极尽痴醉。
这是莫锴两年后第一次这么肆无忌惮地打量她。
梦里梦过千百回的脸，真的就在眼前。
莫锴心中酸涩发酵。
他心里其实有很多疑问。而每多看乔安一眼，心中的疑问就多滋长出一分。
比如，她到底为什么离开，这两年她到底去了哪里？当年到底是谁帮她这么毫无痕迹天衣无缝地消失？而现在，他们之间还有没有可能…
太多的疑问和情绪，满的快要从莫锴的心间溢出来，可他却什么都不敢问。
比起这些好奇，他更害怕自己不合时宜的逼问，会将乔安再次吓跑。
这几日，莫锴夜不能寐，心里清楚应吃一堑长一智，但面对乔安，他的所有理智，底线，原则，通通就不作数。
他充分意识到，没有什么，有乔安在自己的目及之处，来得重要。
所以这次，他不会再让她跑掉，无论是以何种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