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面色煞白,额头凝结了一层密实的汗珠,痛到几乎蜷成一团,还要试图去捡掉在远处的笔记本。
乔宁被她吓到,忙不迭将本子捡起送过去。
乔安一把取回,继而紧紧抱在怀里,像搂着什么稀世珍宝。
“姐,你怎么了?!”
乔宁从来没见乔安这样子过,一下子六神无主。
乔安浑身发颤,颔首示意掉在远处的药瓶。
乔宁心领神会,赶忙取过来给她。
一只手哆哆嗦嗦接过,继而连颗粒也不数,像瘾君子般直接往嘴里倒。
乔宁瞳孔地震,一把夺过,“姐你做什么!这是药!药怎么能这么吃!”
看向瓶身,[速效救心丸]几个大字叫乔宁蓦地僵住。
“给我。”乔安摁着心脏处,颤抖着声音央求,“阿宁…给我。”
乔宁看着乔安额前的发已经被汗水彻底洇湿,满脸看不到一点血色…
“姐,我们去医院,这样吃药会出事的!我带你去医院,我们这就去医院!”
乔安摇头,紧着嗓子,“阿宁,我疼。”
紧攥着拳头摁在自己心脏处,哀求,“求你…给我。”
乔宁左右为难之时,乔安居然开始捡散落在地上的白色颗粒,捡了直接往嘴里送。
乔宁彻底绷不住,蹲在乔安面前泪如雨下,“姐,你到底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好不好,我…我给爸爸打电话!”
刚取出手机,乔安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抢过去,咬着牙吐出:不要!
两个字,几乎是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说完后如同一条因缺氧而濒临死亡的鱼,大口大口喘气。
乔宁彻底被吓到,再也不敢动她,好像自己只要稍稍一碰,面前的她,就会四分五裂地碎掉。
两个人陷入无声的沉寂中。
乔宁守在乔安的身边,眼泪早就糊了一脸。
而那个痛到浑身发颤,嘴唇几乎咬出血的女人,自己愣是一滴泪都没有流,甚至没有发出一声闷哼。
乔安的隐忍模样,深深刺痛了乔宁的心,她妥协,“姐,我不告诉爸爸,我什么都听你的,我都听你的,只要你好好的!”
不知是这句话确实起到安抚作用,还是药效发挥,乔安的呼吸逐渐平复。
半晌后。
乔安终于开口,“阿宁,今天的事,你可不可以当作…没看到?”
乔宁眼眶红红,应她,“好。”
她答应的很爽快,但显然有条件。
“姐,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愿意陪在你身边,理解你,支持你。可你能不能告诉我实情,你到底怎么了?这些药,你又吃了多久?”
乔安缄默不语,只下意识收紧了怀中的笔记本。
乔宁注视着她,思忖须臾,“两年,你吃了两年,是不是?”
顿了下, “从你走出诊疗室的那一天,你就开始背着爸爸妈妈,背着所有人,吃这种药,对吗?”
乔安长睫一颤,无话反驳。
乔宁似在这一刻彻底想通了什么。
她蹲在乔安的面前,颤抖的声音陈述着自己的猜想:
“你不想让爸妈担心,所以你借着诊疗顺水推舟假装自己忘记,配合所有人营造出幸福快乐的假象。你所有显露于外的快乐,以及关于某些事情的忘却,通通是…假的。可你又害怕暴露,所以你只身一人去了肯尼亚。”
乔安瞳孔骤然紧缩。
“姐,其实你没有忘记,什么都记得,包括…”
乔宁倏地停下,目光落在乔安怀中的笔记本上,一字一句,“包括你藏在这笔记本里的那个人。两年,你从来没有忘记过他,对不对?”
话如鱼雷在深海炸开,激起千层惊涛骇浪。
乔安紧咬着唇,发不出点丁声音,唯有双拳紧攥,死死抱着那本仿佛能给她力量的笔记本。
下意识的肢体语言,不输千言万语,足以证明什么。
乔宁知道自己猜对了。
下一秒,她将乔安紧紧抱住,泪水决堤一样奔涌而出,“姐,对不起,是我们关心你不够,没有发现你的痛苦,这两年让你一个人这么辛苦,对不起!对不起!”
乔宁心脏发酸发紧,哽咽着嗓子央求乔安,“姐,你难过就哭出来好不好?我陪你,以后不管你遇到什么,做什么,我都陪着你,你不要再偷偷一个人扛好不好?”
乔安僵住的身体终于反应过来,也终于松开了手中的笔记本,伸手回抱住乔宁,同样紧着嗓子,回了个“好。”
忍了两年的秘密,终于在这一刻,不再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
她,确实没有忘记。
两年前,乔安有听到乔震和医生的对话,知道医生要进行的诊疗并非是她预想的那种,但她还是配合着去做了。
她自然不怪医生,更不怪作出这个决定的父亲,那是怎样一片良苦用心,乔安怎么会不懂。
不过是她的父母,想尽办法费尽心思地想要她快乐而已。所以她选择接纳,同样以他们想要的方式去回馈。
他们,不过都是在用自己的方法,小心翼翼地爱着彼此,守护着彼此而已。
只是,乔安没想到,她身体上的反应如此强烈。
两年前突然有的心绞痛,并未随着时间的推移有所好转,而是越发严重。而她也不可避免地对药物逐渐产生了依赖。
还好这两年,她与自己的身体已经达成了和解,药不离身,倒也没发生过什么失控的场面。
只是没想到,两年的克制与隐忍,会在今天,功亏一篑。
只因……
乔安翻开面前的笔记本,这本她珍藏了两年,去哪里都随身携带的笔记本。
从前面翻,没什么特别,无非是一些账户用户名和密码,可是自末页往前翻,每一页都工整地贴着什么。
是两年里,莫锴接受过的,所有采访时的照片。
不苟言笑的,严肃冷峻的,蹙眉冷脸的…各种各样的他。
唯独少了,温柔含笑的。
乔安指腹缱绻抚着贴在笔记本上的英俊面容上,隐忍的泪水终于如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滴落在莫锴的照片上。
“我以为可以在他面前装作若无其事,可是怎么办,我发现我根本做不到,我永远做不到…对他若无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