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乔安醒来的时候,莫锴已经不在身边。

偏头看了眼床头柜,赫然入眼帘的是一张字体遒劲有力的字条, “已代为请假,好好休息。”

心里暖了暖,拿起手机,心有灵犀般,电话响起。

来电显示上的名字叫乔安眉梢眼尾瞬间起了笑意,“喂。”

“醒了?”莫锴的声音自听筒传来,是他特有的温柔气息。

“怎么都不叫醒我?”

“看你睡的正熟,想让你多睡会。”

他语调沉润,却带着莫名的缱绻和暧昧,“昨晚上跟你闹的有些晚,想你一定累着了。”

乔安本能顺着他的话,“我才不累,你别瞎讲。”

“哦?”莫锴语调上扬,似正经反省,“那可能是我还不够努力,今晚再将功补过一下。”

乔安倏地脸一红,捧着手机呲溜一下钻回被子。

最怕禁欲矜尊模样的男人一本正经地耍坏,乔安冷哼一声,“没羞没臊!”

莫锴失笑,明明昨晚是她先开得头。

乔安显然知道自己不占理,像是怕莫锴反驳,忙不迭转移话题,“这会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平常这个时间,是莫锴的各种例行会议时间。

“我…想你了。”低沉的声线,隔着听筒都叫乔安的耳廓一阵酥麻。

乔安汗颜,他怎么总是这么一本正经地说不着调的话,这么精准狙击在她的心上。

乔安红着脸,心里头裹着甜滋滋,嘴上娇嗔,“肉麻兮兮。”

莫锴笑了笑, “我说真的,想你了。”

想她,害怕失去她,是莫锴此刻最真实的心境。

昨天的事现在想来依旧叫他后怕,如果猜错了乔安被绑的地方,或者再晚一点,他无法想象后果会是怎样。

乔安那通电话打来时,虽然就短短一句,但足以叫处事不惊的莫锴方寸骤乱。还好,残存的理智让他在只言片语中汲取到重要信息。

几声轮船的汽鸣声,还是货轮特有的那种嘈杂汽鸣声,锁定位置是远郊。而通往那片区域,有三条道。至于能让货轮停靠的港口,有且只有一个。

莫锴不否认其中有赌的成分,但是那一刻,他只能相信自己的直觉,至少大方向上,不会错。好在很快接到了高义的电话,确有一辆可疑面包车,绕道驶向港口。

莫锴其实今天一早去了趟市局刑侦队,昨晚三个犯罪嫌疑人还在抓捕中,但根据船上留下的通行文件可以确定,船的目的是驶向波士顿。

又是波士顿,又是港口。

怎么会…这么巧。

莫锴心中爬上疑窦,以至于一上午心神不宁。回到办公室,满脑子都是乔安,就给她打了这通电话。

听到她巧笑嫣然的声音传递到耳边,他紧绷的情绪才稍稍得到缓解。

“厨房有早餐,醒了就去吃点东西。” 他声线压低,“乖乖等我回家。”

乔安扬着嘴角,红着脸挂掉了电话。

起身下床,朝浴室走去,发现脚踝好似处理过了,此刻走起来倒是没那么强烈的痛感了。

突然想到昨晚,乔安的心又瞬时拧了起来。

在浴缸边坐了好久,水不知何时已经漫出。乔安甩甩头,鸵鸟般将身子完完全全泡进浴缸,似是要将所有不好的画面通通浸泡掉。

沐浴香氛清新好闻,好似带有疗愈的效果,乔安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

可怖狰狞的绑匪,紧张打斗的画面,还有那个善良的少年,以及那个无望的自己…

昨晚的一切在乔安的眼前从清晰逐渐变得模糊。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陌生的画面。

有她的母亲伍悦,还有一个,扎着高高马尾辫,五官青涩的她。

伍悦眉心拧在一块,“呵,人不大心思倒挺多,什么时候谋划起出国了?我跟你说,供你上大学已经够对得起你了,女孩子家家的,读书有什么用,找个有钱人嫁了比什么都管用!”

“供我?”乔安冷笑一声,“别说读书,你什么时候在我身上花过一分钱?还有,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谁都别想指手画脚!”

伍悦横眉冷眼,“呵,翅膀硬了是吧?要没我能有你?再说,你学个什么不好,学什么心理学,一听就赚不了钱。行了,我也不跟你废话了,你不是一直在打工吗?说没钱唬谁呢,都说了管你借,回头我那理财涨了,铁定还你。”

“我说了,我没钱,打工的钱是我留学期间的生活费!”

伍悦恼羞成怒,“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东西!”

伍悦愤然离去。

画面一转,是一座巍峨热闹的校园,随处是充满青春气息的面孔。

抱着书本走在校园里的她,笑颜粲然,那种快乐显而易见是发自内心。

那本书,书名赫然写着,《心理学原理》。

——

“咕噜。”

乔安被一口水呛醒,居然又睡着了。

只是这次的,到底是梦,还是…又是缺失记忆的碎片。

乔安感觉最近大脑异常活跃,关于过往记忆的那个潘多拉盒子好似蠢蠢欲动,各种碎片画面不经意就会骤然浮现。

但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对那个未知的盒子里蹦出来的东西,自带一种莫名的恐惧。

或者说,现在的她,拥有莫锴的她,是幸福的。

而越是幸福,越是对所有可能打破这一切的潜在未知,抱有胆怯之心。

乔安从水里出来,套了件浴袍,镜中倒映着一张虽苍白但不失绝色的面容,是一张经过岁月雕琢,眼尾都已经染着媚意的容颜。

乔安久久盯着镜中自己,透过这面镜子,却又仿佛看到了刚刚梦中那个,身着质朴连衣裙,扎着马尾辫的女孩。

是自己都不认识的,青葱岁月里,眼中有光的她自己。

屋里突然传来一阵门铃声,打破乔安的思绪。

这个时间,要么是蓝昕,要么是赖斯。

乔安擦着头发小跑着去开门。

垂落的眸子最先落在一双漆黑锃亮的黑色手工皮鞋之上,然后是挺括垂坠的西装裤。

乔安心喜抬头,莫锴两个字正欲吐出,倏地凝在嘴边。

骤然入眼帘的,是…莫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