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过着幸福的生活。我们一起过了一月和二月,冬天的天气很好,我们很开心。吹了几阵暖和的风,积雪融化了一些,也变得松软,空气感觉像春天一样,但随后马上又刮起凛冽的寒风,冬天马上又回来了,天气晴朗寒冷。到了三月份,天气开始变化。有一天夜里开始下雨。整个上午都在下雨,积雪变成了雪泥,山坡上无法走路。湖面上和罗纳河谷的上空乌云密布。山上正下着大雨。凯瑟琳穿上沉重的套鞋,我穿上古廷根先生的橡胶长筒靴,我们拿了一把雨伞走着去车站,蹚过雪泥和把路上的冰块冲刷得干干净净的流水,路过酒吧的时候进去喝午饭前的味美思。我们听到外面一直在下雨。
“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搬进城里去住?”
“你觉得呢?”凯瑟琳问。
“要是冬天结束了,雨一直下,还待在上面就没劲了。小凯瑟琳还要多久?”
“差不多一个月吧,也许会再晚一点。”
“我们下来,住在蒙特勒吧。”
“为什么不去洛桑?那里才有医院。”
“好吧,但我怕那个城市太大。”
“城市再大,我们也可以过得很清净。洛桑可能是个好地方。”
“我们什么时候去?”
“我无所谓。你想什么时候去都行,亲爱的。你要是不想走,我也不走。”
“看天气情况吧。”
雨下了三天。在车站下面的山坡上,雪已经全融化了。路上流淌着泥泞的雪水。外面太湿了,在雪泥里走路很不舒服。下雨的第三天早上,我们决定下山。
“没问题,亨利先生,”古廷根先生说,“你不必事先通知我。我也觉得,现在天气不好了,你们是不会留在这里的。”
“因为我太太的情况,我们得住在医院附近。”我说。
“我明白,”他说,“你们还会回来吗?生好小孩就带着一起来。”
“会的,如果你有空房间的话。”
“春天天气好的时候,你们就可以回来,你们会很开心的。小家伙和保姆可以住在那间一直关着的大房间里,你们夫妇俩可以住在那个看得到湖的房间。”
“要来的话,我会写信给你。”我说。吃完午饭后,我们整理好行李,就去搭下山的火车。古廷根夫妇也去车站给我们送行,古廷根先生还用雪橇把我们的行李送下来,一路上蹚过一摊摊雪泥。他们站在车站旁,在雨中向我们挥手告别。
“他们真好。”凯瑟琳说。
“他们对我们很不错。”
我们乘火车从蒙特勒去洛桑。我往窗外看,山上云雾缭绕,我们住过的地方根本看不见。火车在沃维停靠,然后继续走,经过湖边,另一边是褐色的田野,湿漉漉的,还有光秃秃的树林和湿漉漉的房子。我们到了洛桑,住进一家中型饭店。我们坐马车穿过街道到饭店门口的时候,天还下着雨。门房的衣襟上挂着一串铜钥匙,屋里有电梯,地板上铺着地毯,白色的盥洗盆装着亮晶晶的水龙头,卧室很宽敞,很舒服,床是黄铜的,和古廷根家的旅馆相比,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奢侈豪华。房间的窗户对着湿漉漉的花园,花园的一堵墙上装着铁栅栏。街对面是很陡的斜坡,那里也有一家饭店,那家饭店也有一样的墙和花园。我看着雨落到花园里的喷水池里。
凯瑟琳打开所有灯,开始卸下行李。我点了一杯威士忌加苏打水,然后躺在**,看着我在车站买的报纸。那是1918年3月,德国在法国发动了进攻。我一边喝着威士忌一边看报纸,凯瑟琳在整理打开的行李,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你知道我缺什么吗,亲爱的?”她说。
“什么?”
“婴儿衣服,到我这个时候,几乎没有人不备好婴儿用品的。”
“可以马上去买。”
“我知道,我明天就去买,我看看需要哪些东西。”
“你应该知道,你是护士。”
“但是,很少有士兵在医院里生孩子。”
“我却这样做了。”
她拿枕头打了我一下,苏打威士忌溅了出来。
“我再给你叫一杯,”她说,“对不起,是我不好。”
“本来就喝得差不多了。到**来吧。”
“不要,我得整理一下这个房间。”
“你要整理成什么样子?”
“像我们的家。”
“要挂出盟军旗帜吗?”
“闭嘴。”
“再说一遍。”
“闭嘴。”
“你说得不够霸气,”我说,“好像怕得罪人家似的。”
“我怕。”
“那就到**来吧。”
“好吧。”她过来坐在**,“我知道我让你觉得没劲,亲爱的。我像一个大面粉桶。”
“别这么说。你很漂亮,你很可爱。”
“你娶了一个很丑的老婆。”
“别胡说,你一直都很漂亮。”
“我会瘦下来的,亲爱的。”
“你现在就很好,不胖。”
“你一直在喝酒。”
“那是兑苏打的威士忌。”
“再喝一杯,”她说,“然后我们就该叫晚饭了吧?”
“好。”
“那我们就不出去了,对吗?我们晚上就在房间里吃晚饭。”
“挺好。”我说。
“我要喝点葡萄酒,”凯瑟琳说,“不会伤害到我的。也许我们可以跟以前一样喝一点老白卡普里。”
“我觉得可以,”我说,“他们这么大的饭店,应该有意大利葡萄酒。”
侍者敲了门。他送来了一杯威士忌,杯里放了冰块,旁边有一小瓶苏打水。
“谢谢,”我说,“放在那儿吧。请你帮我们订一份两人的晚饭,然后带到房间里来,顺便带两瓶干白卡普里,放冰块。”
“要汤吗?”
“你要汤吗,凯特?”
“要。”
“一份汤。”
“谢谢你,先生。”他出去,把门关上。我接着看报纸,报纸上有战争的消息,我把苏打慢慢浇到威士忌杯中的冰块上面。我本该告诉他们不要把冰块放到威士忌里面,应该把冰分开送来,这样才知道威士忌有多少,才不至于倒了太多苏打,把酒稀释得太淡。我可以自己去买一瓶威士忌,然后叫他们送冰和苏打。这是明智的方法。好的威士忌喝起来很爽,喝好酒是人生一大快事。
“你在想什么,亲爱的?”
“威士忌。”
“威士忌怎么了?”
“很好。”
凯瑟琳做了个鬼脸。“好吧。”她说。
我们在饭店里住了三星期。还不错,餐厅通常是空的,我们经常在房间里吃晚饭。我们走到城里,然后坐齿轨火车下去乌希码头,然后在湖边散步。天气很暖和,跟春天一样。我们真想回到山上去,但春天的气息只持续了几天,然后寒冷的冬天又回来了。
凯瑟琳在城里买了婴儿用品。我常去拱廊里的健身馆练拳击,我通常早上去,让凯瑟琳睡懒觉。那几天“假春天”感觉很不错。我练了拳击并淋浴后,会到街上走走,闻着空气中的春天气息,然后走进咖啡馆,坐下来,看着周围的人们,看看报纸,喝一杯味美思,然后回饭店和凯瑟琳一起吃午饭。拳击教练留着胡须,非常精干,水平很高,要是你攻击他,估计会被他打成渣。在健身馆里很愉快。空气和光线都很好,我练得很努力,我会跳绳、打太极拳,做腹部练习的时候躺在地板上,阳光穿过打开的窗口刚好洒到那块地上,我练拳的时候偶尔会把教练吓一跳。起初,我不能在窄长的镜子前打太极拳,因为一个大胡子男人打太极拳看起来很奇怪。但最后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玩。我刚开始练拳击的时候就想刮掉胡子,但凯瑟琳不让。
有时,凯瑟琳和我会骑马出去兜风。天气好的时候骑马很舒服,我们找到了两个有东西吃的好地方。凯瑟琳现在不能走很长的路,我喜欢和她一起到乡间小路上骑马。天气好的时候,我们会很开心,我们没有不开心过。我们知道孩子马上就要生了,我们俩都觉得这是在催促我们抓紧享受美好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