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忏悔

钟雨娟因涉嫌故意杀人罪,证据确凿,被判有期徒刑20年。对于这个结果,洛琪并不是很满意。

杀人就该偿命,洛琪一直这样认为。可是楚夜枭的死,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钟雨娟的刑罚。法庭上,面对法官的宣判,钟雨娟始终垂着头,沒有任何反应。

失去儿子的痛苦,让钟雨娟一瞬间老了,看着她形容枯槁的样子,想到还躺在医院中的楚晨,洛琪默默接受了这个结果。

她毕竟是楚晨的母亲……

不幸中也有幸运,楚夜枭的种种罪证,让爸爸的案子得以重新调查,崔敏行的交代连带着将副市长徐天牵出水面。宣判结束后,检查院的院长亲口告诉洛琪,徐天已经被他们秘密控制,只要证据确凿,就可以立刻执行其它手续。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可能人就是这样。当风向转向对你有利的一面时,所有的事都会变的出乎意料的顺利。

出了法院,洛琪重重的呼出一口气。那块压在她心上一年多的石头仿佛一天之间卸下了负担。

当初承诺过的,失去过的,被嘲讽的,被诬蔑的,统统化成了一缕清风,飘然离去,连天上的云朵似乎都比从前的要白。

“天佑,我想去看看楚晨。”洛琪轻声说。

今天的法庭上,她沒看到楚晨的身影。哥哥死了,妈妈被重判,爸爸醉心佛门,她知道,此刻再也沒有谁会比楚晨更痛苦。这也是她放弃对钟雨娟的判决上诉的原因。

楚晨自从被楚天佑救回,就主动要求转到了另一家医院。他仿佛刻意要避开楚天佑和她,也许他是觉的难以面对。

在另一家医院里,洛琪和楚天佑并沒有找到楚晨,医生说他今天早上已经出院了。这个结果大出两人所料,尤其是洛琪,一想到今天是钟雨娟宣判的日子,而楚晨却在今天出院,心里就惴惴不安。

“天佑,楚晨他不会想不开,做什么傻事吧?”从前洛琪在心理书上看到过,一个杀过人的人,难免会在心理上产生阴影,有的会因此抑郁,严重的还会精神分裂。尤其是楚晨那么善良,杀的还是自己的哥哥,她很怕他会因此产生什么心理负担。

楚天佑还在一遍一遍给楚晨打电话,可是所有的联系方式都试过了,仍然杳无音信。他的神色也变的凝重起來,他早就想过找个心理医生给楚晨做下心理辅导,可是因为最近一直在忙,就拖延了这件事。

想到他这个唯一的弟弟,楚天佑也紧张起來,不过他还是安慰洛琪:“不会,小晨我还是了解的。他是个乐观和正义的人,他有是非观念,虽然发生的这些事会伤害到他,可是还不至于想不开……”

话是这样说,心里却着急起來。

他的腿伤还沒好,这个时候他会去哪里呢?

忽然想到一个地方,楚天佑拉着洛琪就走:“我知道了,他可能去了那个地方。”

又是一路奔波,楚天佑把洛琪带到了城北的陵园。在一处新竖起的墓碑前,他们果然看到了楚晨的身影。

被埋在那里的是温雅,墓碑前放着一束小鸢尾花,而此刻楚晨正蹲坐在那里,默默的看着上面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风华正茂,有着清丽的容颜。那么一张年轻的脸,无论谁看了,都会在心底道一声惋惜。

还未走近,洛琪的眼睛就红了。

这些天,她也一直在做梦。梦里永远是温雅那哀婉凄绝的目光,每当想起那双眼睛,洛琪就觉的无法原谅自己。

她一直很后悔,为什么那天沒有强行把她劝走。如果她跟她走了,她们就不会被绑架,就不会有现在阴阳两隔的一幕。

又是一束蓝色的鸢尾花静静的放于墓碑前,那是楚天佑在來的路上买的,那是温雅最喜欢的花。

他们一起长大,熟悉到了解彼此的一切喜好。

楚晨回头,看到楚天佑和洛琪,他怔了怔,从地上站了起來。他的腿伤还沒好,站起來时身体晃了一下,被楚天佑伸手扶住:“小心!”

洛琪的眼睛红彤彤的,眼前的楚晨瘦了一圈,从前干净的下巴长出青青的一圈胡茬,失魂落魄的样子令洛琪差点哭出來。

“楚晨,你怎么一声不吭就出院了,我们找了你很久,还以为你……”她的声音哽咽。

“以为我会想不开?”楚晨淡淡的笑了笑,往日清澈的眸子中有种空空的寂寥,“放心,我沒那么脆弱。我只是想温雅姐了,所以來看看她。我怕她一个人会寂寞。”

说着,楚晨看了楚天佑一眼。楚天佑惭愧的低下头,因为要接受警察局的调查,温雅的下葬,他确实沒帮上什么忙。

“那你的腿……”洛琪担忧的望着他受伤的腿。一想到他的腿她就难过,医生说腿上那一枪伤到了筋骨,也许永远都无法完全康复了,而楚晨又是那么追求完美的人……

楚晨低头在腿上拍了拍,无所谓的说:“沒事。人不是还活着呢吗?比起温雅姐,我幸运多了。”

听他口口声声不离温雅,仿佛在怪她,本就自责的洛琪,情绪突然崩溃,“楚晨,对不起……被绑架那天,我去找过温雅,我该好好劝温雅离开的。你知道吗?我后悔死了,这些天我反复的在骂自己,为什么明知道她会有危险还不坚持把她带走。票我都买好了,可是面对她的固执,我竟然选择了放弃……”望着墓碑上温雅的照片,洛琪忍不住哭了出來。

她一点点跪下來,一只手紧紧抠在墓碑上,无法自抑的忏悔:“温雅,我错了……可是你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就是不肯跟我走……”

昨天才下过雨,地上湿气重,担心她的身体,楚天佑俯身把她从地上提了起來:“琪琪,别这样……我们沒有人怪你,温雅更不会怪你。”

“可是我怪我自己,天佑,我明明有机会救她的,可是我却选择了放弃,我怎么会是这样的人……我不知道要怎么原谅自己……”洛琪哭倒在楚天佑的肩上,她哭的楚天佑很无措。他了解温雅的脾气,她很拧,当初孩子掉了的时候,他就狠狠骂过她,要她离开楚夜枭。可是,如果温雅肯听他的,那她就不是温雅了。

他都劝不动的人,洛琪又怎么劝的动?

看她哭的这么伤心,想到她的身体,楚天佑觉的他的心都要碎了。

倒是楚晨,一言不发的看着洛琪在那里哭,默默的对楚天佑说:“算了,你让她哭吧。哭,也是一种情绪的释放。不然,这件事一直闷在她心里,会憋出病來的。”

见楚天佑还是皱着眉,楚晨又摇摇头苦笑:“大哥,我觉的女人比我们幸福多了。她们不开心的时候可以哭,可是我们,却只能在心里默默的难受。”

内疚的何止是洛琪,楚晨这些天也并不好过。从前他以为他离开家,不沾染楚家的生意就可以远离他不喜欢的一切。他以为他闭上眼睛,龌龊和罪恶就可以不存在。可是,现在他发现,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变相的逃避。

温雅姐不幸福他早就知道,他心疼,他难过,却无动于衷。哪怕也许他是最有可能救她于水火之中的人,可是他还是选择了冷漠。

还有他的妈妈,他的二哥……他平时除了不耻于他们的行为,果断的划清界限,可曾亲自阻止过他们一次吗?

他的清高就是最大的冷漠。

要说罪过,谁沒有罪过?可是无论他现在多么难过,多么自责,温雅姐都听不到了……

三个人一直在墓碑前待到太阳落山才离开。

离开的时候起风了,楚天佑把外套脱下來,体贴的披在洛琪身上。洛琪眼睛哭的红红的,依偎在他身上,因为这一下午的忏悔,心里总算得到些许平静。

“小晨,我送你回医院,你的伤不是小事,还是应该好好接受治疗。你是医生,有些道理应该比我更清楚。”楚天佑替楚晨打开车门,极有耐心的履行着一个当哥哥的义务。

可是楚晨却意兴阑珊,他沒有上楚天佑的车,他早就定好的一辆出租车,远远的向他驶來。

“大哥,你说的沒错。我是医生,我的伤我自己清楚。我已经想好了,近期我可能出国一段时间,国外的医疗条件比国内要优越的多……”

“你要出国?”洛琪从楚天佑肩上抽离开來,诧异的望着楚晨。

从她刻意和楚夜枭走近之后,楚晨和她的关系就开始变的疏离。她知道她把楚家人害的这么惨,楚晨肯定会有所介意。洛琪很内疚,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歉意。

抑或她就算表达了,一句对不起,又能怎么样?楚夜枭不会复活,钟雨娟也不会逃脱法律的责任……

“沒错,我要出国。”楚晨平静的说,除了这几个字,他想不出该对她再解释些什么。

他不恨她,真的,只是再也做不到,像从前那样无所顾忌的爱她。

“出国待一段时间也不错。”面对他的选择,楚天佑竟毫不意外,还很鼓励他:“打算什么时候走?手续我会替你办好,出国散散心,待个一年半载。我相信回來你还是原來那个楚晨。”

“那就麻烦大哥了。”楚晨笑笑,和两人挥挥手,乘上那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周末各种忙,总是要出门,加更什么的,下周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