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肆。”姜稚鱼缓缓闭了闭眼睛,声音沙哑,空洞又悲戚,“帮我把他赶走,我不想看见他,我妈也不想。”

沈言肆盯着她,应了声,“好。”

姜德海目光复杂的看了眼墓碑,有些话想说,但最后还是被沈言肆强硬的赶走了。

姜稚鱼往前走了两步,缓缓跪在墓碑前,这里很干净,他们昨天刚来打扫过,黑白照片上女人的笑容明朗依旧,但她现在的心性和从前却大不相同了。

姜海瑶目光晦涩的看着姜稚鱼在风中的背影,瘦弱的不成样子,好似下一秒就能倒下去一样。

她走上前,站在姜稚鱼的身后,艰难的开口,“小鱼……”

“姑姑。”姜稚鱼的声音凉如冰,“你也走吧,让我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好吗?”

“虽然这么说很不好,但是小鱼,这件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别太难过了,最后再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姜海瑶没有离开,而是开口劝道。

姜稚鱼嗯了一声,“您放心吧,我没事。”

“可……”

“姑姑。”沈言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过来了,他看了一眼姜稚鱼的背影,说,“让她好好静一静,不要再打扰她了。”

姜海瑶目光复杂,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一步一步的往外走。

他的目光定定的盯着她的背影,沉吟片刻,走过去把外套披在她的身上,低声,“我在外面等你,乖,别待太久。”

他知道,突如其来的真相让她有些接受不了,她现在需要一点时间来让自己冷静下来。

姜稚鱼没有吭声,也没有动,沈言肆眉头微微皱起,但还是向外走,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等着她。

——

不知道在墓前跪了多久,直到双腿麻的没了知觉了,她才后知后觉的恢复了意识。

妈妈去世的时候她还小,甚至连伤心也只是匆匆的一点时间,但是现在,她在了解到当年的真相之后,那种巨大的悲痛窒息的感觉席卷而来,那些过往几乎在记忆里模糊的过去逐渐清晰起来,那些妈妈痛苦的,哭泣的,绝望的模样。

如果当时她能懂事一点,如果当时她没有那么依赖爸爸,是不是妈妈就能潇洒的抽身离开了?

双手撑着地面,试图拖着麻木的双腿站起来,但是还没等站起来,眼前顿时一黑,强烈的眩晕感随之而来,身子控制不住的向后仰去。

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姜稚鱼的身子稳稳当当的落进了沈言肆的怀抱里。

“沈言肆,我好累。”

如果长大的代价是要承受认清人性带来的痛苦的话,那么她宁愿自己能死在五年前的车祸里,至少这样,在她的认知里,一切的人和事都是最美好的。

“我带你回家。”

沈言肆目光微动,搂紧了她的身子。

姜稚鱼疲惫的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摇摇头,“我不要回去,你带我回盛园好不好?我不想回姜家了。”

没有妈妈,没有爷爷,哪里对她来说早就不算家了,尤其是今天……她更不愿意回去了。

“好,那我们回盛园。”

沈言肆应下来,把她整个人的身子裹在大衣里,拥着她上了车。

启动车子,打开暖气,系好安全带之后,沈言肆从旁边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姜稚鱼,“这是姑姑临走之前让我交给你的,说是里面是她在老房子里找到的,你爷爷留下来的信。”

姜稚鱼瞥着那份已经有些陈旧的信封,冰凉又泛着一抹病态的苍白的手伸过去,轻轻地捏住了信封。

在拆开看到爷爷的熟悉的字体的一瞬间,她憋了许久的眼泪几乎就要喷涌而出。

【小鱼,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这封信,只希望你在看到之后,不要生爷爷的气,也不要恨爷爷。

对于阿然的死的隐瞒,是我这一生,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我自私的不想对外公布真相,不想姜氏因为这一舆论,多年的奋斗努力毁于一旦,所以,我才选择替德海隐瞒,伪造病历对外通知阿然是因病去世。

这件事是我一生的梦魇,我深知我对不起她,更对不起同样应该有知情权的你。

所以在我临终前,我会把一切的财产都留给你,不只是愧疚,更因为你是我最疼爱,最乖巧的孙女。

只希望你在得知一切的真相之后,不要恨爷爷,好吗?】

在看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眼泪啪嗒的一下落在纸张上,姜稚鱼慌乱的想擦去那滴泪渍,却没想越掉越多,怎么都克制不住。

她低着头,沈言肆看不清她的神情,只看见一滴一滴晶莹的眼泪往下掉,连啜泣声都小心翼翼。

沈言肆心疼的捧起她的小脸,指腹温柔的抹去她脸上的泪痕,“他们都是爱你的,所有人都希望你能好,没有人愿意看到你因为这些事被困在过去走不出来。”

姜稚鱼点点头,擦干眼泪,小心翼翼的把信封折叠起来放进包里,说,“回姜家收拾东西,我妈的东西我都要带走。”

“好,我喊人过去。”

沈言肆很快就喊了人过来,姜稚鱼把原本姜海瑶留下的一些关于妈妈的东西都让人搬走,包括当年爷爷买给她的那架钢琴。

东西打包完,姜稚鱼转头看着这栋别墅,承载了那么多她儿时的喜怒哀乐的家,已经不能再称之为家了。

她想,她以后应该不会再愿意再踏足到这个地方一步。

直到这个时候,姜德海才从匆匆赶来,看见这个阵仗,连忙下车跑过来,站在两人面前,面色难看。

“小鱼,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难道您还看不出来吗?”姜稚鱼面无表情的看向他,声音疏淡的毫无情绪。

姜德海的脸色紧绷,语气十分的不悦,扫视了一眼四周,压低了声音,“你心里有什么不快,我们回家去慢慢说。”

姜稚鱼退后一步,跟姜德海拉开距离,眼眸中是锐利的冷意,“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就算当年爷爷为你隐瞒了一切,但也隐藏不了你背叛了我妈,还失手害死她的事实,这个家不再是我家,以后,你也绝对不可能再是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