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少了宋怀殊的烦扰,我便能清闲些。
然而,这世上最愚蠢的行径莫过于‘本以为’。。。
最近,宋怀远这厮的口味一下子就变得刁钻起来。原本我做菜难吃时,他不置一词,现下比以前强的不是半点,他却挑得欢实。
我摆上了青菜,他和我要蹄髈;我端上来肘子,他又要吃蒸鱼;我若问他可有什么想吃的,他竟眼睁睁的告诉我没胃口。。。
我迟早有一天要被他们宋家人给气死~
最后实在是被逼急了,我煮了一盘饺子。有菜有肉,有皮有陷,看他还能再翻出什么花样。
当我兴冲冲地端上来一盘猪肉大葱馅的饺子,放在宋怀远的面前。只见他皱了皱眉头,说出来一句让我只想撞墙的话:“炖碗馄饨来。”
我怎么这么笨呢!!他不开心时就爱喝水,水啊!直接来桶水,看我不淹死他!!
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弄点什么馅子的馄饨呢?我绞尽脑汁地思索着,以至于忘了宋怀远还坐在一旁。
查觉到被人注视着,我循着目光望了过去,发现宋怀远正目光沉沉地盯着我,深邃的黑眸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被盯得心头一紧,赶紧撇开目光看向别处。
他看到我的窘态,突然腾地起身,拂袖而走。
好险,好险,我拍着尚未平复的小心肝:我最近应该没做过些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啊?没同他吵架,没打碎他的东西。但是,怎么觉得他的目光不善呢?! 我想了半天,丝毫理不出个头绪!
宋怀远的目光让我心头烦乱,看看那碗还热气腾腾的饺子~算了,端回去给老范吃吧。
我垂头丧气地回到厨房,老范正坐在柴堆旁吸着大烟袋,也不怕跳出的烟灰星子将柴堆燎着了。
他见我端着饺子回来,不禁诧异的问道:“又没吃?”
“嗯”我无精打采地应着。
他捻了捻烟袋,自言自语道:“大少爷对饭食一向不太挑剔,身体也没出什么毛病,这是怎么回事?”
语气一转,忽地问我道:“我说丫头,是不是你又做过些什么,惹大少爷不快了?”
我心下一惊,原来老范也是这么觉得,看起来我真得好好反省一下。
顺着老范的提醒,我梳理起来:“我,我前些天摘桃花时,不小心踩死他几颗药草,那几颗草长得不起眼,他应该发现不了啊?呃~再前些天去他练武场送茶水时,发现他不在,拿着那把号称斩铁剁铜的宝剑对着石墩挥了几下。”
看到老范想张嘴,我赶紧解释:“要我说啊,他那把剑真是不一般,对着那么硬的石头,居然只是出了几条划痕,不过石头也没什么变化。”
“其实这些该不算什么大事吧。”
“额~我只知道一个月前曾惹恼了他一次。在他书房里,我不小心把茶水洒在了他的一把象牙折骨兰花扇上。他当即变了脸色,把我赶了出去。但后来也没再继续追究啊。。。”
我掰着手指头慢慢地琢磨,老范却越听越急,后来竟挥着烟杆敲了敲我的手指头,指着我面红耳赤地说道:“你,你,你真是。。。咳咳咳~”
我赶忙扶他坐好,替他理了理肺腑中已是出多进少气。
他
狠狠的倒了一口,数落了起来:“你可知道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剑,是大少爷亲自去的玄武山,千辛万苦寻来的万年寒铁,请来能工巧匠精心锻造而成,价值何止千万。那把污毁的兰花扇,是大少爷的姨母在他冠礼时送他的贺礼。乃是前朝大师的收山之作,其意义和价值岂是能用钱来衡量的?咳咳。。。还有那些药草。。。”
“好了,好了,老范,我知道了,你喝口水歇歇~”我赶紧端来茶水递到他嘴边。
乖乖,都这么贵重,把我抵给他们宋家做一辈子苦工怕是也还不完这些债了吧~
“不过,老范,你没骗我吧。真有这么贵重,他怎么不好收着,拿到外边瞎晃悠什么!”我有些气愤地说道。
老范用烟枪敲打了一下我的头:“你这个没良心的丫头,还敢嘴硬。既然知道错在哪了,赶紧过去和大少爷赔个不是,好生悔改,大少爷定会看在往日情分上酌情发落的。”
“这。。。”
“还不快去,咳咳咳。。。”
“好好好,我去,我去~”
被老范连敲带打地赶了出来后,我满心的疑问和不解。
宋怀远没有直接发落了我,反而等着我自己去猜,意欲为何啊?
难道我犯的错误真是无可救药,看在娘亲的份上,他又不方便直接发落,故而烦心不快?
那我若是主动去请罪,他可以做到手下稍稍留些情?!倘若宋怀远真的将我扫地出门,我再去找娘亲求求情,应该还有些回旋的余地~吧。
宋怀远和他爹显然不是一种人,我做的这些事情换做宋老头身上,将我剥皮、抽筋再放血的心思都有了,哪能等着我后知后觉地去请罪。
我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回到了宋怀远的院子。小院中又是一派明媚春光,旭阳照得我身上暖哄哄的,可我的心里却是凉飕飕的。这些事情,真若是处罚起来,得多少银子啊~
左右看了看,没发现宋小乙的身影。本想先向他探一探宋怀远的心情如何,可是这个来无影去无踪的人此刻又没了踪影。
罢了罢了,我自己硬着头皮去吧。
敲了敲门,没人回复我。但我知道这个时候宋怀远定然在书房。他不主动,我便主动点吧!
我轻轻推开了书房的门,他果真在里面练字。
进去后识相的将门关上,知道此事的人越少越好。
他察觉到我关门的动作,手中的笔不觉一顿,头也不抬继续写着。
面对如此冷淡的宋怀远,我顿时生出了手足无措之感。早知道如此,出来前就应拎壶新茶过来,省得自己现在干巴巴的站在那,找不到话头。
我寻思一圈,决定直截了当的问他,也好过猜来猜去地费心思。
我干笑两声,轻声问道:“大少爷最近可是有什么烦恼?莫不如说出来,大家一起想想办法。”
他听后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波澜不惊的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不怒自威的目光,将我堪堪钉在了原地。
待他收回了目光,我心中已是方寸大乱。呜呼哀哉,做了亏心事,真怕鬼叫门。
屋子里安静极了,衬得我心慌慌的声音异常明显。我不能坐以待毙,看着桌上还有壶凉透的茶,咽了咽唾沫,捏着手说
道:“大少爷写了这么久定然口渴了,我给您倒杯茶水吧。”
他没搭理我,仍旧认真地一笔一划着。
嗯~没拒绝?
我倒好茶水,捧着杯子上前。这次可得把稳了,再把茶水倒在纸上,我就等着被卖身抵债吧。
往日里对于我的巴结讨好,宋怀远一概笑纳,今日我的这番殷勤小意却没能勾起他半点的反应,只是专注着手下的东西。
写什么呢,连水都不要了?
我凑身上前望去,蓦地心神一颤,忘记了呼吸。
脑海里只剩下宋怀远铁画银钩般的几个大字在回旋:有椒其馨,胡考之宁。这行字旁俨然填出了一个看似极尽用心描摹的名字—馨~宁!
此刻,他已写完,转头望向我,看到我呆若木鸡的样子,他嘴角弯弯,挂上一丝微笑,玉石之声缓缓吐露:“我可是猜中了?”
我惊诧地瞪大了眼睛,凝视着他。
只见他澄明曜黑的双瞳之中倒映着我呆滞、迷茫的脸庞。
温润如玉的声音再次传来:“馨宁?”
“嗯?”我痴痴地应答。
他的笑意更深了:“我以后一直唤你‘馨宁’可好?!”
我仿佛被他的声音蛊惑一般,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只听他接着问道:“馨宁可是有了喜欢的人?”
我一个机灵,脑海中的温柔声音突然幻灭,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为何问这些?”
他的笑容渐渐消退,面上一派平静地反问道:“我为何不能问?”
今日的宋怀远一定是哪里不对头,他的言行举止怎么如此陌生。使我发自心底的感到害怕、不安,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我边说边向后退去:“此事与你无关。别以为我毁坏了你几个物事,就可以以此胁迫我。我,我大不了赔偿你。”
我一步一退,他却步步紧逼,竟然渐渐将我逼退至门边,一把挡住我的去路。他略略俯身向前,清俊的面庞有些朦胧不清:“赔偿?拿什么赔?!”
看着我惊慌失措的脸,他忽而一笑:“是不是因为没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所以心生怨恨,故而毁坏我那些东西以泄私愤?”
他的双瞳深深的绞索着我,等着我的答案。
我不明白他为何会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胡话,咬着唇不发一言地望着他。
看到我的样子他的神情陡然一顿,接着嗤笑道:“又想装傻?”
他向前又靠近了些:“刚开始要来我身边时,你本是不情愿的。便与那阿牛以扇相约,不期回到他身边。”
我听得越发糊涂,不禁瞪大了眼睛,只听他讥讽的说道:“那日园子里难不成我听错了?”
“如今在我这边时日已久,他念你念的紧,整日的打探不似做假。你是不是早已生了归意?奈何我却从没说过松口的话,你便由此生恨,对着我的付出和祈盼不屑一顾?!”
听着他不知所云的咄咄逼问,我的脑子里混沌一片。近在咫尺的距离让我的周身血液逆流向上,轰的在脑海中炸开。
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将他推开,拼尽全力将门打开后跑了出去,半点不敢再去回头看他的反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