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凌晨三点。
安意揉了揉酸痛的肩颈，觉得自己最近和早睡觉犯冲。点的外卖到了，不愧是外卖之国，这个时间还能点到外卖安意也是服气。
她叫了看起来昏昏欲睡的人跟她下楼拿快递。
重新上楼的时候，加班的众人看到她手里的咖啡袋子的时候，纷纷忍不住欢呼了一声。
“安总监救命！”
“喝上一口黑咖啡，还能大战一百年！”
“我也要喝。”
像是上学时候的课间休息一样，许多人都眼睛一亮，围到了桌子这边拿咖啡。
安意看着众人，欣慰一笑，她稍微拉伸了一下，刚想回到办公室里继续工作，就看到了在研发部那边点灯熬油的林至。
他的目光牢牢地盯在电脑上，电脑有光照进他的眼底，更显得他的一双眼睛黑白分明。这个人就好像是某种永动机一样，她叹了口气，挑了一杯咖啡来到了林至的桌旁。她没有打扰他，之后将他桌子上已经空掉的咖啡杯拿了下来，然后重新补了一杯上去。
做完这一切后，安意拿着自己的咖啡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过了半个小时，林至下意识地拿起手边的咖啡杯。
他的咖啡早就喝完了，这个念头刚闪过他的脑海里的时候，林至就感受到了手里沉甸甸的重量。
不仅没喝完，还是满杯的。
感受到手心的温热，林至一低头，看到了全新的咖啡杯。咖啡杯上面贴着便签，那是在订咖啡的时候，工作人员将顾客信息贴在上面，防止一会儿拿错拿串。
顾客：安意
她的名字很好辨认，非常难写错的一个名字。他这才慢半拍地想起来半个小时前身边好像确实过来了一个人……
林至抬起头朝着她的办公室方向看去，看到的就是她专注的侧颜。
她的脸颊白皙，澄澈的眸子看着前面的电脑屏幕，嘴里还在自言自语着什么。
林至揉了揉鼻梁，喝了一口咖啡。
喝惯了苦咖啡，回味都是甜的。就好像这人生，奋斗久了，苦也觉得甜。
他清了下嗓子，简单休息了半分钟后，重新回归了工作状态。
安意喝了咖啡不困了，心脏像是加速一般，连握着鼠标的手都是抖的。
她觉得有点难受，眼前仿佛闪过了最近这段时间格外多的社会新闻。起身决定去散散心，她刚出办公室的时候，看到很多人趴在桌子上正在睡觉。剩下一半人也都在工作，场面安静得只剩下了键盘声。
安意安静地去咖啡间倒了一杯清水，也不知道能不能冲散血液里的咖啡因。
然后她不想打扰众人，从公司里出来，刚想在走廊散散步就回去的时候，闻见了楼梯间传出来的烟味。
她轻皱了一下眉，快步走了过去。
一边推门，一边提醒道：“这栋楼是禁烟的，想抽烟请去……”
话说到一半，她这才看到站在平台上的李封择，他的手指间忽明忽暗的是香烟烟蒂。
李封择回首看见是安意，切了一声，然后最后抽了一口就按灭了烟蒂。
“安总监，你说我们是不是八字犯冲？”
安意挥了挥面前的无形烟雾，另一只手还稳稳地端着清水，“科学社会，杜绝封建迷信。”
李封择冷哼一声，直接将手里的半燃的烟蒂丢进了安意手里盛着水的纸杯里。
“你！”
安意被恶心到了，她看着好好的清水变浊，心里十分难受。
“喂，安意。”
这一次，李封择没有喊她安总监，而是喊了她的名字，安意。
“嗯？”
安意看向他。
楼梯间的灯光永远是冷色的，像是冬夜一般，沉寂冰冷。站在楼梯上往上下看，都是一片黑暗，只要他们这边因为有声音的缘故，白炽灯明晃晃地亮着。
李封择不知何时坐在了台阶上，他的双手环抱着长腿，许久没有回家的西装都变得褶皱。和平时意气风发的李封择不同的是，这一刻的他显得无比的脆弱。
“你有没有过那种，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神，结果清醒以后，忽然发现自己就是个人，是个彻头彻尾的凡人……这种感觉？”
真是中二的少年啊。
安意在心底吐槽了一句，然后走到了楼梯扶手旁，用手肘靠住然后晃了晃杯子里已经被污染的水。
“我没有过。”
安意眨了下有些累的眼睛，“因为从一开始我就不想成为神，我只想做好我自己。”
“你自己？”
“是啊，我自己。我其实一直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人生的选择太多了。我可以选择读研究生，也可以选择上班。上班的话是哪个方向呢，我想如果那个时候诚誉不要我的话，我现在的人生可能会很不一样。”
她轻眯了一下眼睛。
她有时也会想，如果当时不做某种选择的话，人生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不过……
安意浅笑一声，“一般这种情况，我都会告诉我自己。我这种生活还没过明白呢，想那么多干什么？”
李封择轻哼了一声，声音稍显不屑。
“真是幸福啊，平凡的人生。脑袋也平凡，人也平凡。”
安意丝毫不生气。平凡，又有什么不好呢？
“把平凡的人生过得不平凡，这才厉害吧。”
她坐在了李封择的身边，两人肩并肩，她的声音也比平时柔软了许多。这一刻，没有总监没有部门经理，有的只是两个年龄相仿的同样对生活充满了迷茫的年轻人。
谁不迷茫，谁不彷徨。青春就是这样。
如果不是人生广阔，选择一条路又觉得太少，谁不想肆意而为地活着。
李封择将下巴放在了手臂上，没有说话。
他看着远处的雪白墙壁，半晌之后才说道：“我很失败，无论你怎么说，我都很失败。”
“我曾经以为我自己能做很多，能成为哥那样优秀的人。我一路追在他后面，却永远没办法达到他的高度。我如果能再优秀一点，今天就不会这么被动了吧。如果我能和富士康那边的关系再好一点，他们就会让我们流片延期了吧。”
“公司的失败都是因为我，我会辞职的，明天……”
李封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一向明媚张扬的眼睛里充满了失意。
就在此时，忽然有水泼了过来。
下一刻他就听到了安意不悦的声音，“还没失败呢，清醒一点！如果觉得愧疚，就回去努力去找bug啊！在这里说这些有什么用！”
李封择愣住，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
摸到了一脸的清水，和烟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