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是注定不平静的夜。
安意结束了饭局后，直接回到了公司里。
这个时间理应早就下班了，经常听到林至回家声音的安意却知道，即使是这个时间，他也应该还没回家。
果然，来到公司后她发现，研发部那边的灯还亮着，男人背脊挺拔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也毫不意外，他朝着安意的方向抬头看了一眼，然后迅速地低下头。
“怎么还没回家？”
他的声音隔着空间清朗地传了过来。
安意没有回答，反而将这个问题丢还给了他，“你怎么还没回家？”
“准备流片，我再检查一遍。”
男人是这么说的，安意却知道肯定不止一遍。
流片花费的不止是精力，还有金钱。她之前见过流片之前整个团队以及后端检查数十次的都有，甚至还有人寻求玄学帮助。
“要帮你组织一下去山上烧香祈愿吗？”
不是安意乱问，在这个行业里，不知道有多少芯片公司老板都在投入流片之前去山上拜佛许愿。指不定林至也是其中一员呢。
林至瞥了她一眼，“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多检查两遍。”
好吧，安意明白了，她不再说去烧香拜佛的事情，林至也没有问她为何这么晚重新回公司里来。
安意去自己的办公室里加班去了，她并不是为了加班而加班。而是在等一些事情，若是等不到，她即使回家，也不一定能睡着。
还不如来到公司坐坐。
她一直没走，研发部那边的灯也一直亮着。
就在安意已经开始整理下一周的日程的时候，公司的门再次被推开了。李封择满目冰冷的进来，在看到安意和林至竟然都在的时候，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你们真的是人类吗？这么晚了是不用睡觉的吗！”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林至抬头看了他一眼，安意连看他都没看，手指缩起用指骨在桌面上敲了敲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李封择这才来到了安意的办公室，他刚想说什么，又忽然探出了脑袋喊了一声林至。
“你也过来。”
林至闻言，起身走了过来。
三人之间像是有一条不成文的铁律，他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没有一个人主动说出来。
还是李封择忍不住了，直接说道：“我问那边了，日本富士康半导体那边现在全面暂停和我们这种小公司的芯片业务。如果不是我认识高层，这次流片都不给你出。”
李封择想起刚才自己得到的回答，低骂了一声，这个晚上，他浑身上下充满了负能量。
忙碌了一晚上，和那边沟通了一晚上，他觉得自己已经够让步的了，没想到对方给的回答竟然只是让他们流片，后续的芯片生产就不再负责。
安意将手边的纸张转了过来，那是和各个半导体生产商联系的初步结果，“都不行，无论怎么说，他们都拒绝帮助我们生产芯片。”
这个结果，让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三人对望一眼，显然都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结果。
李封择直接坐到了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双腿交叠搭在了旁边的茶几上，“真是的！总是弄这种阴险的计谋，敢不敢正面交战！”
他啐了一口，愤愤不平道。
如果没有美国的政策，这些半导体生产商怎么可能这么齐刷刷地对他们按下了暂停键？
分明是看国内高端芯片这边发展迅速，真是装都不想装了，直接伸手阻挠。
林至一直站在办公室的角落里，他背对着窗户，窗外的月光不如室内灯光明亮。男人侧着脸，因为长时间的工作，他的神态显得略显疲倦。
“你们知道吗？”
他忽然说了一句。
安意与李封择同时看向他。看到男人侧着身子，身影削瘦却挺拔，好似能承起千万重担，又好似一杆笔直的枪，只要他的目光落到的地方，必会到达。
他声音不大，却仿佛比窗外的月光还要清朗，“他们怕了，就代表着我们的方向对了。”
安意看着这样的林至，微微有些晃神，在她的心里，林至与冰相似，从来和火无缘。然而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从冰中燃烧起来的火竟然要比普通的火焰还要耀眼。
她喉间像是有什么东西哽住了，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可是生产商那里……”
“先进行流片。”
林至说，“若是流片成功，再去寻找也不迟，若是流片不成功……”
他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安意却仿佛听见了。
若是流片不成功，别说是与美国的霸权对抗了，他们很可能没有资格登上战场。
林至说完以后，转身离开了安意的办公室。
李封择一直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说道：“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帅啊。”
真是的，他就不相信林至不知道自己这一番举动有多帅气。
“别放在心上，回去吧，幸亏有你，流片才能顺利进行。”
安意对李封择轻声说道。
李封择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时间真是太晚了，他竟然会被这句话触动。一定是时间不对，要不然他怎会如此！
他清了清嗓子，转身离开了安意的办公室。在转身的那一刻，他的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起来，很快被回过神来的李封择发现并且重新压住。
安意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已经凌晨三点钟了。
距离上班也没有多久了，她索性不想回家，想要继续在这边待到天明。
就在她刚浮现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她看到门后站着的林至正皱眉看她。
他看到了她摊开在桌面上的文件，“怎么还不回家？”
安意举起手腕让他看上面的时间，“已经不早了，我想着一直待到早上。”
她直言道：“你不是也没回去？”
“我们能一样吗？”
林至说完后，颇为着急地收了声。
安意没有注意到这样的细节，她托着下巴，看着站在门口的林至。“其实今天你呆在公司，也是在等李封择的消息吧。”
林至目光幽深地看着她，没说话，安意知道这是默认的意思。
“林至，太累的时候可以和我说。”
她轻声道。
男人抿唇，冷肃的目光微动，多了些温度。
安意已经习惯他不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当然，你要是不想和我说，也不用理我，就当我自说自话就好。”
她干笑的时候，听到了他淡薄如远山的声音。
“好。”
安意倏然停住，不确定地看向他。
林至颔首，窗外月光似的目光仿佛能看进她的心底。
“我会的，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