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厢房内不知沉睡了多久,终是又迷迷糊糊的醒来,此时天已经全黑。四围没有掌灯,影子站在窗户边上逆着星光看的让人不真切。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想哭了,难道我也有些逆流成河的小忧伤?
影子其实一直盯着我在看,只是我逆着光在黑暗中看不清。我透过窗户看向满天星空,依然是只有星光而没有月光的晚上,不禁好奇的起来:“为何最近我总是只看到星星而看不到月亮,星月相依不应该是最平常的事吗?”
他抿着唇久久不发一语,突然背过身去抬头望天,好似在帮我寻找天上的明月:“其实星星月亮一直都是相伴一起,我们这里看不到其实换个地方就可以,只是各人看上去的角度不同。也有可能当你抬头的时候月亮正好被乌云遮住了眼睛,其实他们一直都在。”
“是吗?我以为月亮嫌弃星星太渺小追求他的太阳哥哥去了。”我望着他的身影,有些幽怨的说。
“怎么会,星星有星星的美好,即使很小却也耀眼,太阳太热不是我们所有人能靠近的。”影子笑笑着说。
“可你知道吗,其实月亮本身并没有光点,它只是靠太阳给的折射给人们造成的假象。如果没有太阳就没有月亮,而星星其实也只是一颗好大好大的石头挂在天空,靠近了一切都没有想象中的美丽。”我脑子混乱,突然说些连自己也听不懂的话,不知道究竟想要表达些什么。
“不管怎么样月亮永远也不可能和太阳并存,而星月即使偶尔分离也会有再聚的一天,因为他们永远形影不离。”他本倚着窗沿若有所思,突然转过身穿透黑暗直直的望进我的深眸。
我自然的撇过眼神移到地上,淡薄的星光,此时跟本照射不出影子的存在。
“慕容盟主已经答应给我们洞冥草,明日我将会和他们一起去。”他清声道。
我一听气急直接抓起后面的枕头飞砸出去,直直的朝他脸招呼。“这么快你就要抛下我了,你个没良心的,亏我待你这么好,亏我这么喜欢你,吃里扒外的东西。”说完我自己也觉得寒颤,无非是想借机渲泄一下内心的不满,我发现我已经开始有些不喜欢他了。
这种扔枕头的小动作当然难不了他,他自然的侧过脸却在半路停顿一下,结果还是被枕头砸中了左脸。我们皆是一愣,他率先开口:“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既然你不希望我去我就不去吧。”
我其实也只是发发小孩子脾气,他最了解不过,他弯腰拾起脚边的枕头敛了脾气走向床铺,然后和衣躺下。他闷声不语我也还闷着气,背过身不去理他。一股好闻的竹香钻进我的鼻子,那是他身上特有的味道。不知为什么今天反而被扰的越发的心烦气燥,也许是白天睡多了,一个晚上转过来又转过去,吵着身边的人也是皱着眉头鄙视我了一个晚上。其实这也怪不得我,现在我生着病整天嗜睡黑白颠倒……活该他受我罪,终于当清晨的第一道曙光洒进大地我却开始渐入梦镜。
我注视着眼前这碗呈黑色**的所谓解药看了半柱香有余,这与我想象中的实在相差甚远,我以为解药多半是长的和麦丽素巧克力丸子差不多的。
影子端着药实在按耐不住发问:“你看够了没,再看下去这药可就要凉了。”
我咬咬唇坚决不喝,这哪是解药分明就是毒药好不好。为毛我中毒是吃的是山珍海味,解毒是却要吃这世上最令人恶心的玩意。我听阶尘八卦透露那洞冥草是长在常年阴暗不见阳光的地底山洞,而且最重要的是长在死人身上。再详细点就是人死后尸体腐烂在长年不见光的阴洞里,然后湿土受感染后经过种种原因的形成就会长出像银杏叶一般的毒草。
我闭眼深呼吸还是一鼻子的药味,一路上这种东西我已经喝的够够了,真想一辈子也不用再碰这种东西。
再睁眼抬头望影子:“你也去了?”
“没有。”他咬字清楚的回答。
“你去了?”我表示我对他的回答很有所保留。
“我没去。”他坚决不承认。
我转头看向床头那位刚给我把过脉的无所不能天神公子,他抿抿唇:“他真没去。”
我张了张嘴又咽下去,这么大的猫腻,我都没问他干吗去了你就知道他没去干什么?于是一咬牙悲壮的便把碗里的药给掏干喝尽,想来长痛不如短痛,早死晚死都是死没啥区别。
我自然的向床头里边摸去……一颗豆大的冷汗划过眼角,之前偷偷藏起的蜜饯飞哪去了。我眼神飞过去揪住影子,他无辜的摇摇头。然后我再飞过去找一笑公子,他掩掩衣袖非常地道的坦诚:“这药不能和蜜饯一块吃,不然有损功效。”
我双手捂嘴闷声道:“那来杯茶总可以吧。”满腔的药味一直刺激我的味觉和嗅觉神经。
“不可,这药是由十碗水煎成半碗水,如果你现在喝水就冲淡了其药效。”一笑公子冲我坚决的摇摇头,那蜜饯就在他的衣袖里若隐若隐。你个天杀的,如果哪天我可以打赢他,我定不客气的赏他两巴掌。
时间一分钟过去,二分钟过去……甚至一柱香过去,我发现大伙都无比紧张的看着我的反应。我本不是很紧张的,但同时被这么多人关心着盯着死活还是头一回,总感觉怪不好意思的。
所以当一阵反胃的腥臭涌上喉道时我坚决的咬了咬牙,又把它吞了下去。我想既然这草这么来之不易,千里迢迢的赶来求药,如果就此一喷总是不太厚道的。
于是当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涌上来的时候,我又非常努力的把它咽回去。一上一下,如此周而复始,经过几次的痛苦较量后,站在一笑公子身后的阶尘终于忍不住先我一步冲出门外狂呕起来。要不是听到他在门外发出的那种极度不雅的声音,我想我其实还是可以再坚持几回合的,但听到的后果是非常严重的,喉咙终于失去我的控制,一阵腥臭喷薄而出。
其实在失控的那刻我的嘴本是冲着一笑公子的,但考虑到实在不忍一代天仙公子就此毁在我的嘴下,只好临时又改了方向……还来不及看那位倒霉的仁兄究竟是何人,身后那位慕容盟主脸色究竟成何颜色,我喷出的东西到底是血是药还是何物时,先一步脑力不支的瘫倒下去。
一笑公子在床头及时托住我的后脑,不让我与床柱来个亲密接吻,然后轻轻的将我平躺放好,还细心的替我掩掩被角。
那位倒霉的仁兄亏着一身暗红衣衫,即便被某人不要脸的二次喷血泄恨也看不大出,最多就像是不小心打湿衣襟一角,完全不影响美观。如果当时真的是朝一笑公子方向喷去,那他的一身月白清衫算是毁的干净,南无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红衣男子不顾自身的清洁度紧张的问:“她没事吧?”
一笑公子为我把把脉也是一脸的担忧:“现在她体内的三种毒物正在进行激烈的厮杀,结果到底会如何我也不知道,还得听天由命。如果三日后她能安然醒来那说明没什么大问题,如果三日后她还是……到时候我会护住她心脉等老四过来帮忙。”
“你说会请百晓生过来?他不是在龙阳城参加武林大会吗?”慕容谍本来就一直拉长个黑脸盯着影子的狼狈样瞧,听了这话总算是将视线移到一笑公子身上。
“我只是说,如果步姑娘不能安然醒来那就只能请老四过来一趟,毕竟三种毒存在人体内是很危险的事。”一笑公子对着影子若有所思的讲。
影子望着我睡去的容颜思忖半晌,轻声道:“我想换身衣衫还烦请个位出去下,这里由我一人照看就好。”说完向慕容谍行了个大礼:“慕容盟主今日赠药之情,邢影没齿难忘,他日若是有用的着在下的一天,邢影当是上刀山下油锅再所不辞。”
人在江湖混,讲几句客套话谁都会,慕容谍本欲抬手相扶,到了一半又收回来:“邢公子记得就好,别到时候真找上你的时候又不记得了。”
影子客气的拢拢手:“怎会,君子一言当驷马难追。”
梦镜里,大老远的我好像看见昔日好友和新欢好友手牵着手下班回家,我在后面死命的喊,死命的叫,而她们就是头也不回的继续前进。我心里一急,就突然加快火力冲上去截住她们。昔日好友一愣,没有说话,然后不知怎么的我就和她的新欢吵了起来,越吵越凶,而当事人自始自终都只是冷冷的站在一旁厌恶的看着我。我感觉自己
的心都寒透了,结果失手就一把她的新欢推下了山坡,我惊恐的转头看向好友,却不知她也狠狠的将我一把推下了山崖。
我跌落山谷呕出一口鲜血惊醒过来,坐在床头的影子幸亏闪的及时没有第三次中我招。我惊魂未定的擦擦满头冷汗,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我早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给忘光,没想到它其实一直隐藏在内心的最角落。
影子倒来一杯茶端到我面前关心的问:“小姐,你终于醒了,我以为……。”他神色复杂,犹豫了下,顿住没有继续说下去。
“以为我怎么了?会死吗?这回我又睡了多久。”我夺过杯子一口饮尽,长舒了一口气。
“三天三夜多了,一笑公子本打算今日你再无转醒迹象就请百晓生过来一趟。”
我顺手理理垢头蓬发惊奇发问:“不是吧,为我这样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小人物,还特地请闲人庄的公子跑一趟,这也忒传奇色彩了点吧。不是听你说他从来不给外人医治吗,这回还能为我破了例不成。”
“只要一笑公子开口世间几乎没有办不到的事。”影子接过我手中的茶杯放到桌上,我以为他会自动再为我续上一口,因为我表现的如此明显,却不料他回过身来只是淡淡的解释:“你刚醒来不宜喝太多的水,我去通知一下大家,让一笑公子过来给你瞧瞧是不是还有什么大碍。”
我向他飞了一个鄙视的眼神:“顺便让厨子给我做些好吃的来,人是铁,饭是钢,我这三天三夜没吃正饿的慌……糖醋鱼、糖醋排骨随便来点就成,那个什么茄子就算了。”看着影子阴郁非常的脸色我又赶紧实相的加话:“实在不行鸡蛋粥、骨头粥也行,只要别再让啃馒头就成。”我憋屈着眨眨眼,显得楚楚可怜。
影子转身出去,我乖乖的背靠在床头,拉高了被角掩住上身,不让一丝春光外泄可能。没几分钟第一个进入我房间的就是那位好久不见的天神公子,我冲他礼貌的笑了笑,然后在他靠近我不足一米的时候,我非常不情愿的又没控制好自己的喉咙,火山又喷发了。
点滴鲜血飞溅出来,他看着自己洁白的新衫,朵朵冷梅盛开,傲立雪中。我后知后觉的抹抹残留在嘴角的血迹,然后顺着视线看见他的血衣后石化。我表示真不知该如何组织言语,以表示我的无心之失。
神人果然是神人,在看到我那种类似便秘的表情后反而安慰道:“步姑娘醒了就好,把手伸出来我把把脉。”
被褥下的那只‘右’手蠢蠢欲动,看见进来的人后无奈的伸出真正的右手。他拉过床头的板凳坐好,拢了拢好看的眉头:“步姑娘体内的腐尸体已经完全清除。”
闻言在场的人皆会心一笑,还没等我把喜讯全部消化完毕他就开始宣布噩耗:“腐尸体属阳性,本来服了洞冥草配的解毒后两者中和下便可化解。但因步姑娘体内本身就含有蚀心草之毒,而且此毒已存有五年之久,根固非常。洞冥草和蚀心草都是属阴寒之物,所以两者混在一起增加了毒性,故腐尸毒虽解,但洞冥草和蚀心草两种剧毒还一起留在体内。”
我闻言收回手掌藏于被中紧张的握成一团,影子也不动声色的将双手背过身握紧成拳:“那可还有解?”
“等会我飞鸽传书给老四让他马上过来一趟。”他握着折扇的左手也是微不可察的紧了几分。
“那可会造成什么不良后果吗?”影子追问,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一些血肉模糊,生不如死的可怕景象。
“……这个……”他不是一个地道的职业医者,所以他没有地道职业医者该有的医德,这点我非常能理解,我甚至更能理解因为他的不职业说,不定就误诊了我的毒。我想,一切等那位传说中的百晓生公子来了就万事OK了。
那个不能明说的后遗症我马上就领教了,无非就是从当初每天醒来吐上一口鲜血换成了一天无聊就来吐上几口鲜血,而且绝不少于三次。我想我的适应能力这么强,这点小小的改变算不了什么,该庆幸的是这毒虽然越解越多,但终究是能下床走路了。除了那个不雅的特殊癖好之外,就是辛苦了庄上的那些洗衣婢了,而且还造成一个不小的美丽误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