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你爱站就站那
第二天一大清早，顾明熙坐上了最早的公车赶往汽车站。
车站里的人很多，不时有私家车主过来拉客。他没理会那些人，直接进了售票厅排队买票。
看着面前熙熙攘攘的人群，他的思绪渐渐变得恍惚，尘封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上了心头。
十六岁的那年，他也像现在这般背着行李，独自穿行在人流中，满目怅然，举目无措，对未来充满了不安，却不得不强迫自己勇往直前。
因为未成年人的身份，他没有身份证，也不知道该怎么买票，幸好有人帮了他，他才能顺利地坐上了开往X市的车。
也许是当时的心情太过于无助忐忑，以致于他对车站总有种莫名的排斥，下意识地不想靠近这里。
可是，和当年不同的是，他现在的心境变了，不再茫然，他有了自己追求的目标。
车站，是离别的终点，又何曾不是扬程的起点？
他知道自己这么一声不吭地过去找她很招人烦，可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胡思乱想。
万一她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被人拐走了，万一被那个苏林趁机钻了空子可怎么办？
与其在这里度日如年的，还不如直接去找她。
按照季蕊家里的习俗，初二开始就要走访亲戚了。
上午，季蕊随母亲去了外婆家。
季外公早几年就生病去世了，季外婆现在和儿子——也就是季蕊的舅舅住一起。老人家虽然已经是七十五岁的高龄，不过身体还挺不错，人也乐观，一开口就是笑声朗朗的。
亲戚们平日里齐聚一堂的机会不多，加上外婆一再的挽留，母女俩一待就是一整天。
这天的行程，是季蕊这么多年来固定不变的安排。
以前还跟苏林在一起时，他在初三前都不怎么和她联系，因为知道她肯定没空理会自己。分手的那几年更加不用说了，连个人影都没有，今年他跟个牛皮糖似的粘人，隔一会儿就短信她。
季蕊觉得烦，原本想不理的，但又不想他的电话杀过来，就偶尔回一两个字敷衍了事。
他也不意外，仍是体贴地问她累不累，叮嘱她回家的时候注意安全什么的。
晚上，季蕊才到家没一会儿，苏林的电话就来了，问她要不要出来吃夜宵，顺便去逛逛。
她想也不想地拒绝了，语气很生冷，“苏林，以后没什么事不要随便给我打电话，也不要发这些有的没的短信。”
苏林嘴角勾起来，声音带着淡淡的笑，“小蕊，出来让我见见吧？我都一整天没看到你了，要是实在不行，你到窗户露下脸也成。”
听完他的话后，季蕊脸色更加冷了，“我为什么要给你见。我累了，准备睡觉。”
苏林也不怎么敢为难她，哄了几句，让她早点休息便自觉等着她挂电话。
大年三十的那天晚上，两家的父母约了一起吃年夜饭。
苏林很自然地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来，全程不停地给她夹菜，还主动担起了活跃气氛的角色。在国外的这几年里，他见识了不少的奇闻异事，在他惟妙惟肖的表述下，大家越听越有意思，餐桌上不时地扬起一阵阵笑声，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当着长辈们的面，季蕊不好发作，只好尽量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只是他夹的菜她一点都没有动，固执地只肯吃自己夹的那些。
他察觉到了，也没说什么，还是和长辈们谈笑风生。
季蕊觉得以为他会暂时歇停，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苏林就直接来家里堵她了。
苏林来敲门时，那会儿季蕊都还在睡懒觉，正躺在温暖的被窝里酣梦不醒。
季父很热情地招呼苏林进了屋，然后上二楼去女儿的房间催着起床，“心心，别睡了。苏林来找你了。”
季蕊被门外的叫声唤醒了，心里一阵不悦，拉高被子蒙住头假装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季父等了一会没听到里面传来动静，再次敲了敲门，“快出来吧，人家在客厅里等着你呢。”
季蕊猛地将被子扯开，扬起嗓子对着门口道：“我又没让他来！”
季父却笑了起来，“别闹别扭了。来，快起床吃早餐吧。”
季蕊只得不情不愿地起床洗漱。
才刚下到一楼，她马上感觉到自己被一道炙热的视线牢牢地锁住了。她板了起面孔，视若无睹地径直走进餐厅。
苏林早就自觉地坐在饭桌旁了，见她选了一个离自己最远的位置坐下来，挑了挑眉，起身就想挪过去。
“你就坐那里别动。”看穿了他举动后，季蕊立即出声制止了他。
安静地对视了一会后，她率先撇过了头。
这时，季父将热气腾腾的早餐端上来了，热情地招呼苏林吃多点，苏林笑着应了下来。
这顿早餐，主要是季父和苏林搭话，季母说的比较少，只偶尔差插一两句嘴。季蕊那边是全程埋首碗中，几乎都不抬头。
季父有意腾空间给两人，吃完早餐洁癖，便拉着季母一起去邻居喝茶唠嗑。
父母这一走，季蕊就竖起了警戒，自觉告诉她和苏林单独在家太危险了。所以父母前脚刚一走，她便打算要赶他出去。
苏林稳稳地坐在沙发上，拍拍旁边的位置，笑得云淡风轻，“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坐吧。”
这般熟稔自若的语气，仿佛他才是这里主人似的。
季蕊瞪着他，“搞清楚，这是我家。这里不欢迎你，你走吧。”
闻言，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好歹我俩也算是青梅竹马，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上，你就不能对我友善点吗？”
他越发地怀念以前的季蕊了，还是乖巧安静的她才最好。
季蕊换上了鄙夷的神色，“我就这样的态度，不高兴你可以直接走。”
苏林顿了下，语气有些无奈，“我就是让你过来坐，说说话而已，又没要你对这么样。”
即便他真的很想抱抱她，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忍耐，否则以她现在的脾气，还真可能将自己叉出去。
“你说的话我才不信。”
“好好好，你爱站就站那。”他妥协了，放弃了和她继续劝说她。
季蕊自己拖出一张脚踏坐下，隔着一张茶几问他，“你有什么话就马上说，说完就走。”
苏林的眼神从她的脸上慢慢下滑，扫过她身上穿的家居服，脸上又浮起笑容，“你什么时候回去？”
季蕊被他看得心里一阵不自然，下意识地扯了扯衣襟，“还不定，过了元宵再看吧。”
她向来在家里穿的随意，身上只穿了一件宽松的长毛衣，长发随意地绑了个马尾，素面朝天，家居得很。
苏林倒是觉得她这么脂粉未施的样子看着很舒服，之前的她大部分以干练成熟的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总让他觉得似乎缺少了点什么。
他的眉峰扬起来，有些诧异，“这么晚？你不是很忙吗？公司的事都处理好了？”
季蕊看着她，淡淡地开口，“你问的未免太多了。”
苏林没再说话了，只是凝起眉思索起来。
虽然X大是二月底才开学，不过他手头上还有些事情，年初十就得赶回学校了。原本他以为季蕊过完年马上就赶回X市的，正想着到时候提前一点跟她一起回来。如今看来，他得考虑要不要延迟回校的时间。
见他久久地沉默不语，季蕊又开始赶人了，“你要说的就这些？没什么事情就回家吧。”
苏林原来还沉浸在思绪中，听到她这么说，立即坐直了看她，一副就跟她扛上的无赖模样，“我就不走了，你还真能把我拖出去不成？”
季蕊被他噎了下，瞪着他不说话。
苏林停顿了一下，重新换上平缓的语调：“行吧，你什么时候回X市了跟我说一声，到时候我跟你一起走。”
权衡之下，他还是做了这个决定。虽然延迟回校会耽误工作的进度，不过，他觉得还是讨老婆比较重要。
季蕊也望向他，他面上的表情很认真，刚刚的决定，显然是他深思后的结果。
稳了稳心神，她也很平淡地回了他：“不，我自己回去。”
苏林面色为之一顿，定定地瞧了她一会后，忽然起身，动作迅猛朝着她的方向走过去。
季蕊见他一动，立即也跟着站了起来绕过去，隔着一个茶几跟他对峙着。
苏林挑挑眉，笑得有些痞痞的，“怎么？想和我玩躲猫猫？”
季蕊警惕地看着他，“你要说话就说话，不要靠近我。”
“为什么？”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舒缓的语气里暗藏着某种汹涌的情愫，“你在怕我？害怕我的触碰让你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季蕊嘲嘲地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少自作多情了。我只是觉得，你让我感到很恶心。”
苏林表情骤然变了，面上的血色顿时褪得干干净净的，僵僵地立在原地，原本的闲适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