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仿佛倾翻过来,豆大的雨点急速落下,海天一片茫茫,北方漆黑的天空中一道雪白的闪电划破天际,将四周照的雪亮,紧接着再次陷入黑暗中,电闪过后,惊雷在耳边骤然响起。大海仿佛发怒了,九米多高的巨浪一个接着一个前仆后继击打着冒出水面的礁石。海浪夹杂着呼啸的海风将郑和舰与黑蛇号如同玩具般随意摆弄着。
“风速每秒二十八码(相当于二十六米,对应现在风速为十级)!浪高二十八尺,流速两节!”
“尾舱进水!损管人员正在排水中!”
“舰长!黑蛇号发信号过来,他们左舷出现险情!现在黑蛇号人员正组织俘虏一起抢险!”
徐震如同一根旗杆,紧握围栏挺立在冰冷的雨水中,雨水将他浑身衣服淋湿,寒冷的海风吹的湿漉漉沉甸甸的衣尾朝后面飘动着。军官不停地将各处情报汇报给他,同时将现在正在进行的处理过程也通知了徐震,而徐震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外面的骤雨。
看着滔天的海浪,徐震心里一个劲儿后怕着,幸好郑和舰已经拖着黑蛇号运输船到了东犬岛,现在要是在海上漂泊,遇到这么大的风浪那还了得?!二十八尺的巨浪,如果不是躲在岛后面,而是在海上,船覆的可能性可是很大的。
巨浪不停地涌上甲板,将郑和舰一会儿抬到空中,一会儿又送到水下,甲板上活动的人们必须抓住前浪与后浪之间的间隔,紧走两步,接着死死抓住围栏,不然自己就有可能被海浪掀到大海里面去了。这么大的海浪,要是下了海,别人想救都没法救!
将郑和舰与黑蛇号运输船紧紧连接起来的缆绳发出痛苦地呻吟,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崩断。电闪雷鸣,东犬岛出现在徐震眼前,岛上小山、低矮的树丛,仿佛也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中挣扎着,空中呼啸而过的是呜咽声。
“查理斯!马上组织你的人到左舷去,将那边的缺口给我堵上!”黑暗中,关押俘虏的船舱舱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了,燃烧的火把下,张志辉带着张琛出现在舱口。
“快去!还傻站着干什么?要是堵不住缺口大家一起完蛋!”见查理斯张大了嘴看着自己,张志辉也顾不得什么身份了,冲着查理斯怒喝起来。张琛在张志辉身侧轻轻拽了下他的衣角,张志辉不解地一回头,看到张琛苦笑的表情,张志辉这才想起,自己将面前这群人是英国人这茬给忘了。张琛还没来得及翻译,自己就冲人家大喊大嚷起来。这让张志辉脸上稍微有些发烫,不过很快他就把这尴尬给抛之脑后了,轮船处在危急状态下比什么都让人心焦。
张琛稳了下神,将张志辉刚才说的用英语对查理斯再说了一遍,同时将黑蛇号面对的危急直率地告诉了查理斯。听到左舷出现缺口,船舱内的这些俘虏立刻炸了营,着急的人们爬起来就要朝外面冲去。心急的俘虏被老成稳重的查理斯给拦住了,雷鸣从外面传来,船舱内还吵成团麻。
这些俘虏并不是真的关心黑蛇号所携带的这些物资会否损失,现在这些东西属于中国人了,要是丢了对英国人来说再好没有,只是船要是沉了这些中国人还有救生艇好用,而他们这些俘虏怎么办?为了自己性命着想,这些俘虏就是拼了老命也要将缺口堵住。
“尊敬的军官阁下,我们很乐意为你们效劳,只是我们需要工具,没有工具是不能将缺口堵上的,阁下总不希望看见缺口周围布满了尸体吧?”查理斯说着耸了下肩膀。
“老子才不在乎缺口是不是用你们所谓高贵洋鬼子尸体堵住的!”张琛将查理斯的话翻译给张志辉,张志辉心里暗骂着。这话可以想,却不能说,不过查理斯的话还是让张志辉犹豫了一下。
有工具的好处是工作效率可以提高,堵住缺口的可能性和速度都会大了许多,不好的一面自然是万一这些人操起工具反抗怎么办?郑和舰的火力自然是可以轻易将黑蛇号轮船撕成碎片,可在这里的郑和舰人员却要付出一定伤亡了。权衡一下利弊,张志辉咬咬牙对张琛道:“告诉查理斯,他们需要什么工具我们就给什么!只有一条,必须将缺口给我堵住!还有,堵缺口的事宜由查理斯负责,需要多少人手让他自己看着办。”
说完了张志辉转身去找正在黑蛇号上指挥与暴风雨抗争的杨波。既然答应了给这些俘虏工具,那么预防措施就要做好,别事到临头再想办法,就什么都晚了。
查理斯见军官很爽快地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十分意外,同时心里也有一些小小的感动。毕竟作为俘虏的自己,是没有什么权利与管理者要求什么的。查理斯只抱了万分之一的希望,却取得了完美的答案,这让他不能不有些佩服这些军人了。很快,从一百名俘虏中选出了三十人组成抢险队,按照查理斯的意思,张志辉找来的杨波将工具下发给了这支队伍,绿眼睛高鼻梁的队伍加入到修补左舷缺口中。见那些俘虏工作起来极为卖命,张志辉又和俘虏代表查理斯商量后,组成了十人的一支检查小分队,在轮船上四处寻找可能存在危险的隐患。这些由俘虏组成的队伍在暴风雨中确保了黑蛇号安全,让他挺过夜里风最急浪最高的时刻。
天露出了一丝光亮,雨还在沥沥下着,风渐渐小了起来。汹涌的浪潮不再像夜晚那么高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将碧绿的海水捣的浑黄。见危险已经过去,在郑和舰与黑蛇号轮船上忙碌了整宿的人们终于有时间可以暂时休息一下。
“报告……舰长,我们是否应该起航了?”张健松走到徐震身前问道。
徐震望了眼西边阴沉的乌云,明白张健松心情,这里距离闽江口不过三十海里距离,昨天逃跑的运输船很有可能进了闽江口寻找英国军舰保护,要是这样,也许敌人已经出动到海上搜寻自己了。对郑和舰来说,留在这里多一小时危险就增大一分。
“给黑蛇号发信号,询问他们损失情况如何,是否可以出海。另外,全舰做好起航准备。炮手检查火炮,看看火炮有没有因为昨夜风雨造成什么损失。”
“是!”张健松转身走了出去。
没多少时间,从黑蛇号上传来了消息,虽然黑蛇号上漏洞很多,但轮船还是可以使用的。另外让徐震不解的是,黑蛇号上传来的消息说,政委请求司务长携带一笔白银到黑蛇号上去,这让徐震搞不懂张志辉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汽笛一声长鸣,郑和舰与黑蛇号升火拔锚起航了,两艘轮船缓缓地从东犬岛西侧驶出,以六节的速度朝东方大海开去。当郑和舰上冒出的黑烟消失在海平面后。中午,西犬岛后面冒出了淡淡的黑烟,没多少时间,蒙蒙雨雾中出现了两艘飘着米字旗的英国战舰。
当昨夜第一滴雨点落在海面上,狼狈逃窜过来的运输船到达了闽江口,与在那边巡逻的英国军舰科利欧号遭遇了,并且将飘着红旗的郑和舰是如何扫**运输船队的消息告诉了英国海军。
海上的突袭让呆在闽江口的那些具有绅士风度的英国海军将士大为震惊。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十艘运输船只有六艘回来,其中两艘重创,一艘轻伤,还有四艘运输船现在可以肯定的是两艘已经沉没了,这让这些自认为世界第一海军强国的英国水兵大丢脸面。在他们刚想出航寻找那艘该死的郑和舰报复时,疾风骤雨不光让郑和舰失去了机动能力,同时对英国海军来说同样陷入必须停泊保船中。
等海上风浪稍小一些,七艘英舰留下三艘继续封锁闽江口,并且保护受创的三艘运输船,两艘军舰护送三艘运输船北上(这些运输船不敢再在没有护航的情况下北上了,只有上帝才可以保证那艘该死的郑和舰不在浙江水域等着自己。),安松号、科利欧号军舰结伴来寻找郑和舰的晦气。
安松号是一八六零年九月十五日下水的木制二等战列舰,五千五百吨的战舰上装载了九十一门火炮。而科利欧号下水时间稍早于安松舰,他是一八五八年八月二十八日下水的,也是木制战舰,两千三百吨的战舰上装载了二十二门火炮。两艘军舰均为螺旋桨推进,在顺风情况下,航速达到十二节。不管是吨位,还是火力,这两艘军舰都远远超过了郑和舰。
两艘军舰赶到白犬列岛后,郑和舰与战利品黑蛇号早在上午就已经起程朝东驶去,浑黄的海水将郑和舰留下停泊的痕迹全都遮掩了,抹平了。安松号与科利欧号军舰在白犬列岛什么也没有找到,稍时搜寻后,两艘军舰朝东南方驶去。等到了逃到闽江口运输船所说的战场位置,他们什么东西也没有找到,没有燃烧的轮船,没有漂浮在海面上的残骸,一切的一切都让昨夜那场暴风雨清理了。不死心的两艘军舰沿着海岸线一路南行,可直到厦门,他们也没有找到任何运输船队海员口中那该死的郑和舰。袭击了运输船队的中国郑和号军舰消失了,成了时刻威胁着海上航线安全的幽灵,这种感觉让英国远东海军心里极为不爽。找不到郑和舰的安松号、科利欧号只好灰溜溜又开了回去,只是到了闽江口没几天,从上海那边就来了支援舰队。
郑和舰突然出现在东海海域,并且攻击了联军运输船队,这对海权至上的英国人来说是无法忍受的。大英帝国能在距离本土万里之外的中国进行战争,全靠他在海上拥有绝对优势,能通过海上运输线肆无忌惮地调动部队、装备到地球任何一个角落去,而别人却无法奈何他。拥有悠久海军传统的大英帝国海军知道,要是海上运输线出了问题,陆上部队将很难坚持下去。
在接到运输船队遭遇攻击后,大发雷霆的远东舰队司令马上下达了作战命令——找出郑和,消灭郑和,为此哪怕动用所有远东舰队军舰也在所不惜!一时间台湾海峡战云密布,二十来艘英法军舰在海峡两头来回搜索着。
四月,台湾海域正处于十月下旬至翌年三月中旬的东北季风期与五月上旬至九月中旬的西南季风期之间交换期,海上风小浪低。
“浪高四米,海水流速一点六节。”
“知道了,命令军舰加速前进!”
徐震正透过望远镜看着西方如同一条黑带的海岸线,那边就是“北连吴会,南接粤峤,延袤数千里,山川峻峭,港道纡回,乃江、浙、闽、粤四省之左护……野沃土膏,物产利薄,耕桑并藕,鱼盐滋生。满山皆属茂树,遍处俱植修竹。硫磺、水藤、糖蔗、鹿皮以及一切日用之需,无所不有。向之所少者布帛耳,兹则木棉盛出,经织不乏……(注:摘自清·施琅《陈台湾弃留事本》)”的台湾岛。
白犬列岛海战后,郑和舰到东犬岛躲避了一场暴风雨,于四月七日上午离开了东犬岛。离开了东犬岛的郑和舰并没有如同联军将军所想,继续在台湾海峡找他们运输船的麻烦,而是贴着台湾东部海岸以五节的速度朝南而去。徐震没有想到自己离开东犬岛半天时间都没有,英国海军就做出了动作,派舰寻找自己来了,走台湾东部海域让郑和舰躲过了安松号、科利欧号的搜寻。
已经两天多时间了,虽然徐震想找点离开台湾岛,可终年由南向北流动的海流由于受台湾暖流控制,流速较快,逆流南下的郑和舰航速大受影响,走了两天都还没有将台湾岛抛到脑后。
郑和舰最快速度可以达到十二节,问题是这是在顺风顺水时候,将蒸汽机运转到最大马力时达到的。现在这种情况,郑和舰最快也不过十节,而且维持十节的时间也不会很长。同时在全速航行缩短到达时间的同时,郑和舰的航程也会大受影响。海上风是自然的,可以一直供郑和舰利用,可舰上煤炭却有限,要是将煤炭烧完了,郑和舰也就变成了三桅帆船。耗费极大精力安装的蒸汽机在重新得到煤炭前,成为舰上最豪华的摆设,这自然不是徐震所乐意看到的,于是郑和舰也只能以五节的速度缓慢南下了。
“方位:两两……两五,发现海岛!”徐震望向了望兵所指出的方位,海天混沌一色,什么也没有。几分钟后,在东南方向隐隐出现一个小黑点。
“兰岛……终于要离开台湾岛了!”徐震正了下军帽,长长吁了口气。对海洋进行过一年多时间恶补的徐震明白,东南方距离郑和舰十多海里外的哪个黑点就是台湾岛东南部海域兰岛,离开了兰岛郑和舰也就进入中国南海,再次进入作战状态了。“命令全舰进入战斗警戒,另外通知政委到郑和号上来。”说完徐震回头看了眼牵在后面的黑蛇号运输船。
一场战斗让黑蛇号上增添了众多的弹坑,两天前的暴风雨让原本已经破损不堪的黑蛇号更残破了,伤痕累累的黑蛇号运输船仿佛古稀老人被郑和舰牵引着南下。
“张先生,您的家中还有什么人?”查理斯叼着粗大的雪茄,转头问身边的张志辉。
俩人现在正躺在躺椅上晒太阳。清晨的太阳驱散开夜晚罩在海上淡淡的轻雾,海上蔚蓝的天空下没有一片云彩,习习海风让人心旷神怡,轮船劈开海潮溅起洁白的浪花,前面的郑和舰烟囱里朝外喷吐着乌黑的烟尘,而黑蛇号上到处是叮当声。
“我家?”张琛翻译后,张志辉看了眼张琛,得到肯定的眼神后淡淡笑道:“家里还有四十老父,两个不满二八的弟弟,要不是时局不好,现在我早已经老婆孩子一大屋了。不知查理斯船长家中还有什么人?”
前天晚上,忙碌了一夜的英国俘虏因为太疲劳连中饭都没有吃,也不管船被人家拖到什么地方去,就沉沉入睡了,这时跟政委一起到黑蛇号的翻译张琛将他们全都叫了起来。百来号俘虏挨个从船舱内走出后,见熊熊燃烧的火炬下,十来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对自己形成了包围之势。那些俘虏正担心是不是这些野蛮人想要屠杀俘虏,心里忐忑不安的时候,张志辉走到他们前面宣布了一项让他们做梦也想象不到的决定——给予昨天夜晚参加抢险、检查的英国俘虏每人五两白银!
被俘后这些英国海员只希望这些东方野蛮人不要虐待自己,甚至将自己给杀了。他们可没想到这些被政府宣传为“塌鼻子强盗”、“无恶不作的土匪”、“无知、野蛮的愚昧者”会给自己银子!虽然修船是被这些胜利者以一种强迫手段逼着干的,可船要是不修,等进水后,玩完的是自己,而不是人家,只要船上这些胜利者乘坐救生艇逃跑,他们安全的可能性就很大,而自己呢?船沉了,在船上的自己又能跑到什么地方去?被俘的英国海员很明白这一点,于是才会奋力抢险,并没有真的相信人家会按照宣布三条给自己酬劳。现在张志辉一宣布,那些海员睁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不能置信地看着端上来的白花花银子。
当俘虏从翻译那边得到这些银子真的是给他们之后,现场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这些俘虏从堆放在眼前白花花的银子推算下去,既然在他们工作后还给他们酬劳,那么这些“可爱的东方人”真的说话算数,看来自己的性命也是有保证的。
分了银子后,昨天白天签署永不再帮助英法军队对华作战的誓约书就顺利多了,只半天时间,一百零一名俘虏全都签署完毕。与人家付给银子比起来,能回到家自然更让这些海员心动。签署了誓约书后,这些海员俘虏待遇也得到了一定的改善,白天他们不用再躲在黑暗的船舱内吃了睡睡了吃了,而是可以在甲板上比较自由地散步,当然一些敏感地方还是严禁这些俘虏过去的。按照专业,俘虏还分成了几个分队,负责修理轮船上损坏的地方,与抢险一样,这些工作都有报酬。
待遇改善最好的自然是查理斯船长,老迈的查理斯现在用不着干活,他每天都和张志辉一起躺在甲板上聊天,俩人从牛顿谈到瓦特,从女王聊到英国的上、下两院,英国的伦敦、法国的土伦、地中海边的直布罗陀、阿扎尼亚的好望角、印度的马德拉斯、加尔各答……谈论最多的还是英国人在二十年代吞并的殖民地——马来亚,麻六甲海峡、柔佛海峡,尤其是英国一八二四年吞并的作为远东转口贸易的重要商埠和主要军事基地新加坡,张志辉对这里特别感兴趣。
“政委,郑和舰发信号,舰长请您过去一趟。”查理斯船长还没回答张志辉的话,在轮船桅杆上的了望兵大声冲着下面喊了起来。
张志辉从躺椅上爬了起来,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前面的郑和舰,郑和舰渐渐放慢了速度,停泊下来了。张志辉低头对着查理斯抱歉地说道:“查理斯船长,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到前面去看看。”
郑和舰。明媚的阳光照在军舰上,彩旗在桅杆上被海风一吹呼啦啦飘动着。甲板上战士们正将从黑蛇号运输船上搬过来的火yao炮弹进行鉴别,分类安置。一艘交通艇从跟在郑和舰后面的黑蛇号驶了过来,缓缓靠在郑和舰侧舷下。
舷梯很快放了下去,没多少时间,郑和舰政委张志辉从下面走了上来。
“老徐,找我什么事情?”
“政委啊,看到没有?”徐震手指了指左舷外隐隐岛屿。“我们马上就要进入南海了,我想问一下你,关于后面的那些俘虏怎么办?”
张志辉走到徐震身边,扶着护栏望向东边,阳光下,东边出现一条黑黛色影子,那影子仿佛是一条静静卧在水中的鲸鱼,一动不动。“这就是兰岛?”
徐震肯定地道:“没错,航海长刚刚测算过方位,我们现在正在东经一百二十一点三度,北纬二十二点五度位置上,误差不会超过一海里。从航海图上看,在我们侧前方的正是兰岛。”
“现在我们距离香港还有三百五十海里,按照现在的速度十三日上午九点可以到香港岛外。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说我们要到香港抄敌人老巢去。”刘洋走了过来说道。
张志辉点头道:“嗯……既是说我们现在又出现在敌人运输线上了,后面的黑蛇号成了累赘。”
“差不多,在白犬列岛战斗后,恐怕敌人对运输线已经进行了一定保护了,咱们的策略是见便宜就占,没便宜赶紧开溜。有便宜占的时候,黑蛇号还好办,可要是遇到敌人主力军舰,拖着黑蛇号可跑不快。”
“放他们走?可是黑蛇号上还有大量物资装备,要是抛弃需要时间啊!”
“不抛弃我们岂不是多了个负担?我说政委,你这两天和那位查理斯船长聊的如何了?”
“还可以,查理斯长年在英国与香港之间跑路,对麻六甲和柔佛海峡相当熟悉,从他那里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张志辉说着笑了起来。“关于黑蛇号,我的意见还是暂时先带着比较好,当然,带着麻烦事情也比较多,如食物、水,都需要我们照顾,如果与敌人遭遇,黑蛇号还会拖累我们,不过为了下步行动,我认为这种风险值得一冒。”
“要是还没释放半路就遭遇到敌人军舰,什么美妙的计划泡汤不说,我们也将极为被动哇!”
“怎么?刘洋你害怕了吗?自吃兵粮后,脖子上的脑袋就不属于我们自己了,当我们离开马尾进入大洋就应该有随时牺牲的准备。牺牲是必然的,能活下来与否却要看我们运气如何,作为干部尤其要明白这一点。战争本身就是一场赌博,大家都知道,风险越大,只要赌赢了,你的回报也越多。而你要是不敢冒险,看着平稳许多,可最后却连老本也要蚀去!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大赌一把?就是赌输了,也算在这世上轰轰烈烈走了一遭。”
见张志辉如此解释自己要将黑蛇号带在身边,刘洋唯唯诺诺的同时,徐震只有摇头苦笑的份了:“我说政委,你也用不着拿赌博来形容我们这次出洋作战吧?你的心思我明白,而且我也很赞成,不敢担风险,只能让我们庸庸碌碌走一回,干不了什么大事业。可这个风险太大了,大的让我一直无法下决心,既然你这么说,那么我们就说好了,带着黑蛇号到香港水域去吧。”
满天星斗渐渐隐去了,东方铁青色的天空露出了鱼肚白,道道红芒从远方海平面处冒了出来,东方滔滔云海被道道红光披上红灿灿的外套,粉红、紫红、酱红色,各种红色的云彩印的东方大海退去黑色,泛着一片金光。色彩绚丽的云彩下,一个红点从东方海面好奇地探了出来,很快,红点变成一轮通红的巨大火球跃出海面,将一道道金光射向各方,夜晚徘徊在海上的薄雾被染成了橘红色,慢慢变薄变淡,悄悄消失在阳光下,万物苏醒了,世界再次充满了活力。
浮出海面的太阳将金光洒向四周,同时也照耀在正在海上游**的两艘轮船上。
郑和舰沐浴在初升的阳光下缓缓朝西方行驶着。经过一晚上夜行,军舰上恢复了活力,甲板上各部门人员在军官带领下进行早操。说是早操实际上很简单,也就是人们排着一线纵队沿着船舷跑圈,或者进行力量训练——举没有装药的炮弹。了望台上观测兵交班了,见习三副杨波见没什么事跑到上面去帮助了望员一起观察。张志辉自从被徐震叫到郑和舰后就一直留在舰上,现在俩人正靠着前主炮,一边呼吸着清晨海上凉爽的气息,一边交流着以前各自在家乡的趣事,时不时俩人发出会心的笑声。
“三拐——两五方向,不明船只一艘!”
了望台上的杨波冲着下面大声喊了起来,甲板上正在锻炼的人们全部紧张起来,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南方。
“距离六海里,双桅帆船一艘,……三拐——两五至五两——两五,速度不明!”
“天哪,这么近才发觉有船过来……”
陈辉透过望远镜观察着西南方向那艘不明船只,一艘双桅小船正缓缓朝北行驶过来。听政委在旁边有些埋怨了望员,陈辉解释道:“这个不能怪了望员,从船型来看这是一艘千吨以下小船,如果它开了蒸汽机,我们在十多海里外就可以发现人家。”
王绍兴跑到桅杆下,摩拳擦掌着嚷嚷道:“舰长,周围没有英法军舰,我们要不要动手?先敲掉它再说!”
上次的战斗让郑和舰上下都处在亢奋状态中,耗费一百一十发炮弹,换取了三艘轮船沉没,一艘被俘,还有三艘被击伤,缴获的炮弹不光弥补了战斗中损失,还充实了船上弹药库,要知道现在根据地是受到英法两国封锁的,每买一发炮弹都需要根据地耗费大量银子,动尽所有脑筋才能得到。作为指挥了一场实弹打靶表演的枪炮长王绍兴来说,这种没有损失却可以增强自己的战斗自然是越多越好!王绍兴认为要是能从敌人轮船上缴获几门海军用火炮,那就更理想不过了。
徐震也在观察着那艘帆船,对面过来的船实在太小了,小的让徐震在距离五海里的时候还无法从望远镜中分辨出这是哪国轮船。
徐震放下望远镜,转头问道:“刘洋,我们距离香港还有多远?”
“还有一百海里,再往前一些恐怕就进入英国驻香港海军警戒水域了。”
“打吧,舰长!打完了我们马上掉转船头溜走好了。那些洋鬼子就是追,也只能跟在后面吃我们煤灰。”
“就是!舰长打吧,只有一艘小破船,我保证两炮将它送进海底!要是多浪费一发炮弹,咱脑袋拧下来给舰长当夜壶用!”
“从敌人航速来看,它最多不过四节,要是等我们打起来才想到升火逃跑,黄花菜都凉了,千吨的小木船,大头主炮用不着开第二次,只要一炮就可以赠它一个漏底窟窿,铁定沉。”
张志辉见耳边全是一片主打声,有些不满地说道:“谁能告诉我这是哪国轮船?英国的?法国的?还是美国或者西班牙、葡萄牙的?在我们攻击了英法运输船队后,大家认为他们还有胆子放势单力孤的一艘千吨以下商船单独行动吗?难道我们连过来的轮船到底是谁都不考虑就先打了再说?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行为跟一般海盗又有什么区别?”
刚才还群情激昂打声一片,给张志辉一说大家都哑了,彼此大眼瞪小眼光擦掌却说不出话来。他们毕竟是正规海军,而不是江洋大盗。徐震点点头道:“如果可以捣的洋鬼子鸡犬不宁,就是当海盗也不妨,怕就怕英法鬼子还没太平,又把美利坚、西班牙什么的给得罪了,到最后满天下都是对手,我们就是神仙也逃脱不了失败的命运。不过绍兴,你们还是做好战斗准备,只要确定是敌国轮船,并且不服从停船命令,你们就给我朝死里打!”
政委和舰长一发话,一群军官全都老实了,大家举起手中望远镜看着越来越近的轮船,想仔细将它分辨出来。
“尼德兰船!桅杆上飘动着是尼德兰国旗!”杨波在了望台上大声冲下面喊了起来。
甲板上正在用心观察的人群中响起一片叹息声,王绍兴失望地放下望远镜,嘴里有些不满地嘟囔着:“尼德兰船?奶奶的,老子还想再抓几个洋鬼子玩玩,这下不没戏唱了?”
张健松有些遗憾地道:“是啊,既然是尼德兰船,我们也只能放弃了。”
徐震仿佛没有听到大家说的话,眼睛透过望远镜死盯着越来越近的那艘小船,沉声命令道:“老楚!命令军舰朝那艘尼德兰船全速前进,袁飞,撤除军舰一切伪装,各炮位随时准备开火。”
“是!……右舵五,前进四!”、“降下伪装旗,升军旗!”、“前主炮注意……准备拦截来船!”
张志辉惊异地望着徐震,他有些不明白既然已经证明是尼德兰船,舰长为何还下达拦截命令,难道舰长认为这是敌人伪装的?张志辉心里暗自揣测道。“舰长,如果真的是尼德兰船,我们是绝对不能拦截的!对外无小事,若是一个处理不善,激起各国联合对付我们,想想看根据地要枉死多少人,这可不是处分就可以解脱我们罪过的!”
徐震望着眼前越来越大的轮船道:“这里是中国并不是尼德兰,作为中国海军,我们有权在自己地盘检查一切外国商船,用不着前怕虎后怕狼的。不过政委你放心,我可没有在现在挑起根据地与尼德兰之间不和的打算,你就是借我的胆子,我也不敢朝它开火啊!”
“那你为什么要下令拦截?”
徐震回过头来看着张志辉,“黑蛇号上不是有一百来名英国俘虏吗?我们不能带着这些俘虏到处乱跑,总得将他们释放吧?”
张志辉长长舒了口气,他总算明白舰长想些什么了。徐震不再与张志辉解释了,见郑和舰挡在了尼德兰轮船前进道路上,徐震朝了望台高喊道:“用旗语命令对方停船接受检查!……不,应该是为了不至于发生误会,‘请’他们停船接受检查。”
很快,被郑和舰拦截的尼德兰轮船在接到郑和舰命令后停了下来——不停下来也不成,郑和舰艏处六十磅火炮黑洞洞的炮口正指着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