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黑千崎独自坐在书房内翻阅着奏折。风有些大,透过窗子的缝隙吹动了微弱的烛光,影子在地上轻轻摇晃着,琥珀安静地蹲坐在一旁,百无聊赖地摇晃着自己的尾巴。苏晓推门而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只觉得心里微微有些不舍,这个男人本就是重伤未愈却又天天这样辛苦。
苏晓摇了摇头,打消了想要叫黑千崎休息片刻的念头,罢了罢了,如今南耀与北辰西祁的局势如此严峻,想要他放下国家大事照顾自己的身体,也着实是不可能的了。苏晓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向药房,心里一边计算着刚刚熬的药已经到了几分程度了。
“啪”一声茶杯破碎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刚刚走到书房门口的苏晓被唬了一跳,手里本就略微摇晃的汤药因这一次惊吓猛烈地晃动起来,苏晓赶忙深深呼吸,稳了稳手不让汤药洒出来。紧接着,书房里就传来了黑千崎怒火中烧的声音:“你,把你刚刚说的再说一次!”
传信的士兵被黑千崎的怒火吓得全身发抖,唯唯诺诺地应道:“方才,北辰与西祁的骁骑部队夜袭我南耀的咸城军营。守城的凡将军未曾察觉,被敌军所擒,一经威逼利诱便投靠了敌军,所以……所以,咸城被破。”士兵的声音越来越弱到最后如同蚊子叫一般。
黑千崎没有再说话,书房里如同死一般沉寂,苏晓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走进去,小心翼翼地把药放到了桌上,转身对跪在下面面如死灰的士兵一挥手:“你先出去吧。”士兵仿佛得到了免死权利,磕了个头便急急忙忙地跑出书房。
苏晓握住了黑千崎的手:“咸城失守,本就与那个传信的士兵无关,你又何必迁怒于他呢?”说着,把药端起来放到了黑千崎的手中:“来,把药喝了。”黑千崎瞥了一眼黑哟哟的汤药,好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刚要开口说话就立即被苏晓打断:“把药喝了再说话。”
无可奈何,黑千崎伸手捏住了自己的鼻子,把药“咕咚咕咚”地喝下,一张脸皱得好像一个包子。苏晓看着他喝药时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也不知道这天不怕地不怕的黑千崎怎么就偏偏怕这些苦口的良药。
黑千崎不满地瞪了苏晓一眼,把药碗放回了桌上,眼睛瞥到桌上的地图上,刚刚有些舒缓的眉头又忍不住皱了起来,“晓晓,咸城失守,我们南耀,危机大了。”
苏晓看向地图,一时间也觉得满心的担忧,咸城位居南耀国的都城边上,地势险要,多山多水环绕,所以易守难攻,自南耀建国以来,一直被视为南耀国的守国之城,如今咸城被破,往后的南耀国地形就多是易攻难守了,如此一来,攻破南耀也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罢了。也怪不得黑千崎大发雷霆了,如此重要的地方却派了一个无用之将领去守卫,想必黑千崎其实是在气自己用人不准吧。
担忧地抬头看了黑千崎一眼,苏晓却发现对方也正在很认真地看着自己:“晓晓”,黑千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如今形势紧急,我想,作为南耀国的国君我已经没有办法再泰然自若地呆在这个皇宫里了。我要去前线,亲自夺回咸城!”
苏晓看着黑千崎坚定的眼神,竟无法开口反驳,的确,如今咸城被破,军队中一定是军心大乱,平稳人心的最好办法,便是统治者的御驾亲征,这样一来便能够令士气大振,战争才能有胜利的可能。只是,苏晓担忧地看向黑千崎的胸口:“千崎,你旧伤未愈,怎么能够再上战场呢?”
黑千崎轻轻地拉过苏晓,将她拥入怀里,苏晓在黑千崎的胸口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把头靠了上去,只听见黑千崎温柔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晓晓,你看,我的伤势已经都好了,你可以安心地靠在我的怀里由我来保护你。”
苏晓扬起好看的嘴角微微一笑,这个男人啊,想着苏晓抬起头对着黑千崎的下巴轻轻地咬了一口:“黑千崎,带我去吧。”
第二日,南耀国的都城城门口,聚集了上千万的百姓。他们一个个踮起脚尖,互相推搡着,就为了看一眼那个高高坐在马头上的男人。
黑千崎身着一身黑色的铠甲,在阳光之下,铠甲反射的光足以刺痛人的双眼,乌黑发亮如一块绝美的黑玉。玉麒麟琥珀在马下同烈焰龙狼牙齐肩站着,两只镜灵兽昂首挺胸着,如整装待发的士兵一样威武。两只神兽的另一边,一匹俊俏的白马之上,赫然坐着一个白衣的女子,高高盘起的头发上,一根步摇随着轻吹来的风在晃动着,苏晓的双眸坚定地看向身边的黑千崎,报以他一抹微笑。
丞相亿鑫带领着文武大臣上前,在黑千崎的马头前齐齐下跪,黑千崎稳重的声音在都城之中传遍开来:“朕今日,为保我南耀国安危,许我南耀国子民一个安定,决定亲自带兵出征,朝廷中一应大小事务,皆由丞相亿鑫代管。国内外一应战事情报,由魅将军全权处理。”说罢,从腰间掏出一枚令牌,递交给眼前跪着的魅:“见此令牌,如见朕本人。”
魅恭敬地上前接过令牌,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又退回跪着的大臣之列。黑千崎高高地将手抬起,玉扳指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出兵!”两个强有力的字从他的口中吐出,城墙上高高架起的军鼓一声一声敲响,震耳欲聋。苏晓紧紧地抓住缰绳,挺起了胸膛,只觉得心中有一把烈火正在熊熊燃烧。“呜”一声浑厚的号角声吹起,马蹄声响彻在南耀国都城的天际之上,“恭送皇上”黑千崎率先一甩马鞭,队伍跟着他使出了城门。
日夜兼程,三日之后,黑千崎一行人终于赶到了咸城边上的一个小镇上,此时南耀国的军队便暂时驻扎在此。
苏晓双手怀抱在胸前,看着军营之中熊熊燃烧的篝火,将士们井然有序地进行这自己的工作。咸城被破,好在南耀国的将士们一个个都是骁勇善战的猛士,硬是把战争局势缓和了下来,一直撑到黑千崎的到来都没有令局势进一步恶化。
黑千崎一到,士气便更是高涨了。接着,便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军事会议,这样的会议苏晓是不参与的,一介女流又尚无名分,苏晓不想落人口实也不愿意给黑千崎添麻烦,所以只是在私底下给他出谋划策,从不直接参与他们的讨论。比如现在,苏晓抬头望着天上一轮圆圆的月亮,想必是又要十五了吧。
只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苏晓回头,一件白色的狐裘大衣稳稳地披到了自己的身上,紧接着一双有力的大手就把自己揽入怀中,熟悉的味道传来,苏晓习惯性地把头靠在了那个硬邦邦的胸膛之上:“处理好事情了?”
“嗯。”黑千崎把下巴靠在了苏晓的头顶,边塞的夜里很冷,黑千崎呼出的气变成了一团团的白烟:“按照你昨天给的提议部署了下去,是成是败就看今晚了。”
苏晓转过身,双手环过黑千崎的腰,脑袋埋进了他的胸膛之中,声音有些闷闷的:“你要自己注意安全啊。”黑千崎没有答话,只是将那个娇小的身躯楼得更紧一些作为回应。
夜更深了,圆月被深深地掩盖在了厚厚的云层之中,看不见一点的光亮。没有一颗星星的天空就好像只是一块黑色的布,看起来沉闷而压抑。
军营里的篝火已经熄灭了,一片黑暗之中,只有几个士兵站在营口把守着。营帐之中,苏晓帮着黑千崎拖下了厚厚的铠甲,看着他胸口的白衬衫微微透出了点红色的血丝,苏晓的瞳孔缩了缩,却没有开口再说什么。
尽管苏晓的反应不大,对于这个女人一向是细心非常的黑千崎还是注意到了,他乖乖地跟在转身去拿药箱的苏晓身后,开口安慰道:“只是前儿个几日马不停蹄地日夜奔波又一直穿着又厚又重的铠甲所以伤口才微微有些撕裂的,刚刚开完会议,魉也不怎么放心我的伤口还特意查看了一番,他当时也只是说‘并无大碍’而已。所以你不必太过担心。”
苏晓没有答话,只是从药箱里拿出一条长长的白色绷带和药,回过头,小心翼翼地解开黑千崎的衬衫露出了他健硕的胸膛。尽管不是第一次,苏晓还是依旧觉得触目惊心。黑千崎的胸膛之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各种各样的伤痕,即使都已经愈合了却还是能从留下的疤痕之中看出当时所受的伤有多重。
习惯性地抬起头,苏晓小心地用自己纤长的手指顺着黑千崎胸膛上的疤痕一道一道轻轻拂过。黑千崎也没有阻止她,每一次,这个女人帮自己换药的时候,都会这么做。似乎在她看来,她每这样轻轻地抚摸一次就能够使这些已经没有痛感的伤痕再好上一分。
待苏晓一一略过这些留下的伤疤,心里是满满止不住的心疼,她轻手轻脚地解下黑千崎胸口的绷带。伤口已经好了不少,没有刚开始那般吓人。可苏晓还是觉得鼻子酸酸的眼泪几乎要掉了下来,这个男人啊,当时为了自己可是连命都不要了呢。
黑千崎看着苏晓眼神里深深的担忧和愧疚,无可奈何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以此打断她再自我责骂下去:“嘿嘿,晓晓,你再不帮我换好药我可是要着凉了。还是,你被我健硕的胸膛迷住了,想这样一直看下去?”
苏晓被黑千崎言语中的戏谑弄得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她狠狠地瞪了黑千崎一眼,手下却依旧温柔地为他上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