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祈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眼神告诉了谢瑶,他对于安宁性命的不在意。

其实换个角度来说,谢瑶也是能够理解温祈的,因为站在温祈的角度来讲,和安宁的性命比起来,蒋兰心的性命对于温祈来说更加重要一些,而安宁只不过是一个蛮荒公主,和温祈可以说是半分关系都没有。

甚至相对于谢瑶来说,安宁对于谢瑶来说,也只是个刚认识不久的小姑娘,能有多深的感情?

而现在旧的人是蒋兰心,是她的婆婆,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救蒋兰心,而不是去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甚至就算是安宁死了,都无需怜悯。

她只是一个被当做药引的亡国公主罢了。

但,这只是于情于理,却不是谢瑶的想法。

或许她自己就是一个被命运掐住了喉咙的人,更加的珍惜这些同病相怜的人,同样的都没有爹娘的疼爱,甚至安宁从一出生就知道了自己的命运走向,并且一直都在这种悲观的观念当中,依旧能保持着自己乐观的情绪。

就连去赴死都是乐观的,这是最让谢瑶不能接受的。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刚刚认识没有多久的人,她会有这样的感情在,甚至比温祈的意愿都要重要,宁可让他放弃自己的追求,来满足自己的需求。

谢瑶就这样,在温祈的怀中,看着安宁的生命一点点的流逝,直到最后感觉她真的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谢瑶一咬牙,用手抵住了温祈的命脉,才得以让温祈松开。

而最主要的一点,是温祈也能看的出来,安宁快要不行了,阻拦谢瑶和不阻拦谢瑶的意义似乎就不怎么大了。

安宁踏着宫人的血,脚底下是铺的整整齐齐的尸体,就这样一步步的走到了安宁的跟前,走到跟前的时候,谢瑶的腿都是软的。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的安宁面前,脑子里一片恍恍惚惚,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和安宁一样,被风吹得衣玦飞起。

安宁脑袋耷拉在脖颈上,就像是已经死去了一般,而那和蒋兰心绑在一起的伤口,流血的速度已经开始慢了下来。

谢瑶张了张嘴,眼底通红,话语却梗在嗓子眼,一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能说什么呢?对于安宁,她彻底的欠了她一条命。

还是无力偿还的债。

安宁就像是感觉到了谢瑶的到来,她的脑袋动了动,后缓慢的费劲抬起,一张小脸惨白一片,已经彻底的没有了往日的生机勃勃,嘴唇如同白纸一般。

看到谢瑶,安宁嘴角强扯起一抹笑容。

“别忘了喝今天的血哦,那可是最后一顿了,喝完你就彻底的好了。”

安宁的声音虚弱的几乎已经听不到声音,那强撑着的模样,叫人心疼。

谢瑶泪水顺着脸庞滑下,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难过,她本身并不是情感过于丰富的人,但是此时此刻,她却抑制不住自己悲观的情绪。

“对不起。。。”

半晌,谢瑶才憋出三个字来,却仿佛已经耗费了她浑身的力量,连声音都是带哭腔的。

她没有这么脆弱的,或许是因为身体内流淌着安宁的血的原因,她这么想着,温热的眼泪钻进了她的领口,流进了她的心口处。

安宁嘿嘿笑了一声,明明是俏皮的口吻,但是此时被她做出来,却处处都透露着心酸,她微微叹息了一声,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天上,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沉,太阳钻进了云层,只露出点点刺目的光芒。

只是看了一眼,安宁便收回了目光。

“我这一辈子没怎么让人惦记过,但是这一次,我想被你惦记着。”

安宁眸中的光依旧明亮,她面上划过一抹恶趣味的笑容,紧接着缓缓道:“其实我一开始救皇帝哥哥,就是因为他是你的弟弟,只要跟着他,总有一日会找到你的,我故意透露出自己药引的价值,就是为了能一直待在他身边,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见到你。”

“谢瑶,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安宁忽然间转开话题,说了一个和前面的一切毫不相关的话。

谢瑶没有说话,等待着安宁继续说下去。

她怕自己的打岔,会让安宁没有时间说出接下来的话。

安宁大大的喘息了一口气,才接着道:“这是谢方舟告诉我的,他说这个世间有前世今生,如果这一世有遗憾的话,那么下一世的时候,就可以过得好一些,那些遗憾会在下一世弥补。”

“今生我也算是解脱了,所以在下一世的时候,我们还会重新遇到的对吧?”

谢瑶眨了眨眼睛,让自己的视线清晰一些。“我是你的遗憾吗?”

谢瑶以为,安宁下一辈子会不想要遇见自己,因为在安宁的观念里,谢瑶是她需要付出一辈子生命的人,应该是痛恨她的才对,怎么可能会想要下辈子再遇到她。

这根本就不符合正常人的思维,也让谢瑶想不明白。

安宁朝谢瑶甜甜一笑,脑袋微微歪了歪,想要做出俏皮得模样,但是因为身体上已经没有力量了,这么一歪头,反倒是因为没有力量支撑,而显得有些软软的,歪的有些无力。

“因为我想要好好的认识一下,我拿命换来的人,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这一生太短暂了,如果有来世,就让我们重新认识一下。”

“我叫安宁,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声音中,带着对来世的渴望与期待,带着对这个世间美好的憧憬,面上明明还挂着甜甜的笑容,但是她眸中的光却彻底的消失了。

风吹过来,将她的衣玦带起,她的脑袋就像是没有支撑的木偶,风吹过后,便软软的耷拉下来,彻底的没有了生机。

安宁死了。

她和蒋兰心之间的链接彻底的没有了鲜血流动的痕迹,只余下残余剩下的血滴,顺着安宁的手,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落,逐渐的连流动的痕迹都没有,只剩下一片干涸的鲜血布满了她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