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冷风徐徐,一轮月圆悬于苍穹,照亮天际。
赵凌和苏言御剑而上,到了王宫的城楼上,宫中悬挂着琉璃宫灯,四处有人巡夜,二人不敢多呆,却有找不到方向,只能轻轻的走着。
寒冻时节,百花凋敝,唯有梅花傲骨怒放,二人往前走,正看到一片梅林,其中红梅盛开正好,虽被白雪覆盖,却愈长愈好。
苏言看到此处,不禁有些欣喜,她闻了闻梅花,便听到一阵悠扬婉转的琴声,苏言新手摘下一朵梅花说:“梅花长势甚好,前方似乎还有琴声相合,如此良辰,莫要辜负,师兄,你觉得好看吗?”
正说着,回头看去,却见赵凌有些痛苦的捂着肚子说:“那个,我好像吃坏肚子了,先去茅房了,良辰美景,你先自己欣赏吧。”
说完,他就朝着梅林外走去,苏言看着赵凌的背影,愣了愣,半天没说出话来。
循着琴声,苏言慢慢的走去,前方梅花深处,灯火通明,一位白衣男子端坐在其中,正在弹琴,那男子看去俊秀潇洒,白色罗霞与地上白雪相映,更显风逸,那男子咳嗽了几声,伴随这琴音也跟着颤抖起来,苏言不敢出现,只能躲在梅花深处。
琴音有些熟悉,苏言猛然想起,这曲子正是《清平乐》,从前师父用箫吹奏给她听过,这曲子是邢国公所做。邢国公是凝儿的爹,邢国公平日里总喜爱春花风月,作诗谱曲为一绝,只是终究因此亡国。
苏言一时间,不禁有些感慨。
就在这时,琴声戛然而止,苏言抬头看去,只见白衣男子抬起头,起身问道:“什么人?”
苏言一怔,四下看看,此处除了自己,便再无别人,白衣男说的自然就是自己,只是自己此次有事在身,不能耽搁,她便默不作声,不敢出去。
那白衣男子喊了一声,却无人应答,他心下有些疑惑,便笑了笑,发觉自己出现幻觉,这里根本无人,白衣男子咳嗽了几声,又复坐了下去,苏言看到此处,便回头要走,就在这时,旁边有人“哈哈”的笑了几声,边笑边拍着她的肩膀说:“原来你在这里。”
苏言被这一句话,猛地吓了一跳,她抬眼看去,只见来人正是赵凌,赵凌满脸高兴的说:“解决完了,舒服多了。”说完,他就看着苏言的方向说:“看什么呢?我也看看。”
苏言被他这一出现,登时搅得有些乱,这么大的声音,别说自己吓到,只怕那白衣男子也吓到了,白衣男子看着苏言说道:“是谁?”
苏言叹了口气,对着赵凌小声说:“我说师兄啊,你出现的真是惊世骇俗。”
赵凌笑着点头说:“那当然。”苏言看着赵凌丝毫没觉得自己做错,她便也懒得解释,回头看着那白衣男子已经走来,她便对着赵凌说:“你呆在此处。”
说着,她就走出梅树下,站在白衣男子面前。
那白衣男子头戴冠玉,温婉如玉,只是面貌终究不如白日看的清楚,苏言行了个礼说:“公子琴声悠扬,民女本不想在此逗留,却不想被乐曲吸引,失礼了。”
白衣男子看到苏言,想要说话,却又咳嗽了几声,他笑笑说;“我还道今日梅林为何馨香,原来是有美人前来,惹得梅花沾染仙尘之气。”
苏言听了,淡淡一笑:“公子此言差矣,并非民女让梅花娇艳,实是梅花让民女傲寒。”
白衣男子拍手说:“姑娘伶俐,在下不及,王宫禁地,姑娘无故擅闯,这罪责
可是不轻的。”
苏言不知道白衣男子身份,只是此事正是她所担忧的,她当下行礼道:“民女知道,今日闯入王宫,实非所愿,如今民女已然迷路,还请公子为民女只条出路。”
白衣男回身坐回座位,有风吹来,他连连咳嗽,苏言听着白衣男的咳嗽声,便知道他害了病,只是如何病症,她并不知道,白衣男即在宫中,想必也是王亲贵族,他生了病,自然也会去诊治,倒不劳自己费心,正想着,白衣男拨弄了一下琴弦,问道:“你想去哪里?”
苏言虽不知他是谁,但只觉得如此温婉的男子,想必不是坏人,她就说道:“民女想见荆国国君,荆襄公。”
“哦?”白衣男子笑了笑:“想见我们主公?我倒是可以带你引荐,不过你猜出我的几个问题。”
白衣男子答应让苏言见荆襄公,这倒让苏言安心一些,至少比自己这样无头苍蝇一般好得多,白衣男子让她“猜问题”,而不是“回答问题”,那看来这问题是与自己无关的。
苏言便抬手说:“尊驾请问。”
白衣男子摸了摸琴弦,说:“姑娘方才听了一会儿,可知在下弹得是什么曲子?”
苏言笑了笑,抱拳说:“民女侥幸,听过此曲,这是邢国公所做的《清平乐》,这清平乐分有四章,分别为‘初寻’‘欢娱’‘行阵’和‘破国’四部,公子所奏的正是第二章‘欢娱’,也是整个曲子中,最为高亢的一部。”
白衣男子拍手说:“正是,佩服,佩服。”苏言微微一笑,问道:“如此,公子可以带我去见荆公了吗?”
白衣男子摇头说:“不急,姑娘若能猜出我的身份,我便立刻带姑娘前去。”
这个问题,却有些棘手,只是苏言如今只能博上一博,她低头看着四周,四周并无人跟随,低头看琴,只见琴上映刻着一支梅花,想到方才的曲子,苏言笑着说:“只怕民女猜出后,便不用劳烦公子带民女去见荆公了。”
白衣男子抬眼问道:“为何?”
苏言跪在地上说:“想来,您便是荆公吧。”
白衣男子“嗯?”了一声,一边咳嗽,一边拨了拨琴弦,抬手道:“说来听听。”
白衣男子让她说来听听,却不让她起身,看来苏言猜的不错,苏言点头称“是”,才说:“王宫之中,四处巡夜,此处却寂静无人,民女猜想,这里并非没人,而是侍卫不敢打扰您,只能远远躲避,护您周全,再看您如此风雅,却在弹奏君主的曲子,能欣赏此等乐曲之人,想必也不是常人,而真正让民女知道您身份的,却是这琴。”说着,她就敲了敲那琴。
白衣男子低头问道:“这琴有何问题?”
苏言笑了笑说:“这琴头镌刻梅花,想必是贵重之物,久闻咱们荆公有一梅花雕刻的琴,做工精细,琴声灼灼,在看公子君威天下,想必您便是荆公。”
白衣男子哈哈一笑:“姑娘聪慧,孤正是荆公。”
苏言长吁了一口气,还好自己猜对了,这白衣男子正是荆公,荆寻。
荆寻笑了几声,便对着身后喊道:“来人,摆驾宣德殿,你和躲在梅树后面的公子跟上就是。”
原来荆寻早知道这里并非只有苏言一人,赵凌走出梅林,站在苏言身边说:“言儿,他的身份你竟然都能猜的出,那琴你也听说过,真是厉害。”
苏言摇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说:“你我形影不离,我知道的,你都知道,我
根本没听说过这琴,方才那一套,也是胡乱编的。”
赵凌一怔:“那你怎么知道他是荆公?”
苏言看着荆寻的背影说:“我只是猜想,我一心想找荆公,说不定有些紧急的事情,他为人臣子,不光不急,还不停的问我问题,那只有一种可能,他便就是荆公,想专程看我笑话。”
赵凌点点头说:“言儿,我真的将你看的浅薄了。”
苏言一笑:“是么?”说着,她就跟上了荆寻的脚步,赵凌看到此处,也就跟了上去。
宣德殿中。
宣德殿是荆寻的寝宫,荆寻并未娶亲,此处只有他一人居住。
荆寻似乎也并着急苏言为何找自己,他剧烈的咳嗽了几声,旁边的太监急忙帮他拍拍后背,他顺了顺气,苏言看着他咳嗽的面色已经微微发红,那面色并非风寒,她问道:“荆公,你这病不是风寒,民女是大夫,愿为你诊上一脉。”
荆寻一边咳嗽,一边摆摆手说:“娘胎里带出的病,难以痊愈,对了姑娘,方才孤弹得那曲如何?”
苏言看着荆寻并不着急自己的病症,反而在故意转换话题,她也不好再说,苏言当下行礼道:“乐曲虽好,只是亡国之音,做来赏乐,未免有些萎靡之气。”荆寻摇头说:“不是赏乐,只是警醒。荆国本小,家姐和亲,才换得一方平安,孤当常常警醒自己,励精图治,莫要做那亡国人。”
苏言点点头,荆寻问道:“姑娘来此找孤何事?”
苏言正要说话,赵凌从旁边笑呵呵的说:“你猜?”
苏言回头看着赵凌,赵凌笑着说:“言儿,你别看我,荆公如此聪慧,又让你猜了许久,他也该猜一猜。”
苏言有些无奈的说:“事情总有轻重缓急,猜什么猜。”她回头看着荆寻,荆寻轻捶了一下胸口,思索了一下说:“孤只能猜出必是家姐锦萱让姑娘前来,至于什么事情,却猜不出。”
苏言点头说:“不错,荆公也聪明的紧,今日民女来,的确是受了荆姬的嘱托,来此,是为了她的表哥,江佑辰。”说着,她就将那白玉簪子放在了桌上。
荆寻一惊,低头拿起白玉簪,口齿之中慢慢说出“江、佑、辰”三个字
苏言有些焦急的说:“他是江国重犯,如今就躲在荆国皇宫之中,此事已经并非秘密,江湛得知了此事,正要派人来杀他,此事刻不容缓,还望荆公快些告诉江佑辰。”
荆寻听得此话,舒缓了一下眉头说:“你是苏言姑娘吧。”
苏言一怔,结结巴巴的点头说:“是。”
荆寻笑了笑说:“表哥提起过你,聪慧过人,气度不凡,尚有情有义,难能可贵。”苏言一惊,低头说:“惭愧,荆公,还是快些带民女去见江佑辰吧。”
荆寻抬眼问道:“你可喜欢他?”
苏言心间一颤,低下头,没有说话,她很想否认,可话到嘴边,有说不出口,荆寻笑着说:“那就是了,你如此焦急,必是心中喜欢他。”
苏言面色有些绯红的说:“荆公......事态紧急......还是......还是快些告诉江佑辰......”
荆寻点点头,朝着大殿外面走去,便走便说:“那你可要小心了,他说他的心很小,只能容下一人,如今他心中,的确只有一人,虽然那人已经香消玉殒。”
苏言虽然面上没什么反应,只是心中,却有那么一丝无言之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