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暮心实在没有地方可去了,这才到京城来投靠将军。”暮心紧紧依靠着梅引,抽噎着落泪,“求将军收留暮心吧!”

梅引正要答应,却突然感受到冷知意警惕的目光,她悄悄朝梅引摇了摇头。

这小姑娘来得太巧了。

若说梅引心中没有疑虑,那绝不可能,但对于暮心,她心中还是怜悯更甚。

“没事的。”梅引朝冷知意笑了笑,用口型说道。

“好,那你就留在沈家吧,先把身上的伤养一养,然后跟着我做个贴身丫鬟。”

她揉了揉暮心的头发,答应了下来。

一个还不到十六岁的小姑娘,并没有什么移天换日的谋算,即便是有什么心思,被什么人所利用,也并非不可转圜。

“多谢将军!”暮心咚的一声朝梅引跪了下来,原本已经止住了泪意,现下又哭了起来。

“好了,没事了。”梅引朝门外候着的小厮招了招手,“你先去把衣裳换了吧。”

她二人目视着暮心离开后,冷知意收了账本,走上前来,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不收她,只不过一个十四五的小姑娘,你收了也便罢了,可还是不能不防。”

“知道啦。倒劳你担心我了。”梅引笑道。

她看着冷知意把账本收进了袖子里,便要往外头走,伸手一把拽住了冷知意的手臂,“你这是做什么,这假账本,你……”

“哪里是假账本,这账本,分明为真呢。”冷知意瞥了一眼袖子里的东西,“这幕后之人费尽心思给咱们递了这么大一颗果子,为何不收呢。”

“你我原本就知道弈王与苏尚临有所勾结,此番正是机会。”冷知意坚定地看着梅引,目光烁烁。

“可是,这样大的一个案子,你才初入朝堂……”

梅引皱着眉头,仍有犹豫,可冷知意心中已有考量。

“正是因为我初入朝堂,又身担要职,朝中多有人不服,才正是立功之时。”冷知意顿了顿,“更何况,弈王原也是我的仇人。”

“让我去做吧,梅引。”

梅引沉默半晌,终是不再拦她,“那好,你记得一切小心,此案不比苏州水寇一事,牵涉的是朝堂中人,他们的手段,更为阴险。”

“这账本,也不知是何人所送。若生变故,或有不虞,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尽管来沈府找我就是。”

冷知意点了点头,已经走到了门外,却又停了下来,在袖口里掏了半天,取出了两支簪子。

“说了要把簪子给你的,这一番又是差点忘了。”她背光站在门口,一身浅碧色束腰常服,无端便让梅引想到了那四个字,长身玉立。

梅引上前去接过那两支簪子,看向知意的眼神中有几分忧惧,“一切当心。”

“你也是。”冷知意轻快地笑了出来。

她走后,梅引回想着那账本之事,越想越觉得惊心,不是慕谙尘,朝中还有什么人,会想要借她二人之力,除掉慕琨晔呢。

皇后现下虽与慕琨晔不大亲近,可仍旧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会这样害他。

会是别的皇子吗……

梅引沉思片刻,把手里的一根簪子戴在头上,另一支搁在梳妆台上,找出纱笠来戴上,往祁王府去了。

沈府与祁王府隔得倒是不远,约莫一刻钟后,她就站在了王府门外。

这竟是,她头一次主动来找慕谙尘呢。

即便是慕谙尘才立了功回来,祁王府门前仍是门庭冷落,不似前世她在弈王府时所见,王府里每日都有朝臣与谋士出入,很是热闹。

“小姐,这位小姐可是要见我家王爷吗,不知小姐自何处而来,如何称呼?”她在府外站了一会儿,才有小厮出来。

“我……”梅引垂眸思索片刻,“沈隐。”

“沈隐?小姐可是自哪位宗亲或朝臣府中而来吗?”想来是因为祁王府中甚少有人造访,那小厮态度十分恭谨。

“并不是,只烦请你将沈隐二字带给你家王爷吧。”梅引说道。

“这……”那小厮犹豫片刻,便弯腰答应了下来,“那还请小姐在此处稍后。”

她虽从不曾告诉过慕谙尘,她有沈隐这么个化名,可他应该能够猜得出来是她。

慕谙尘出来得很是急切,一头墨发用红色锦带系住,随意地垂在身后,快走到府门口时停下来张望一眼,确定了梅引的身影后,奔出。

“可是想我了吗?”还没进府,他就歪着身子附在梅引耳边说悄悄话。

可是想我了吗?

梅引双肩忽而收拢,双颊绯红,从那日城外草地,到今日,也已经有数日未见了。

乍然听到慕谙尘这个问句,梅引第一反应竟是想到了那日他压在自己身上问的话。

昭铎,可是喜欢我这样吗?

“怎么还在府门外头,也不注意一下的。”梅引跟着他到书房中坐下,把纱笠摘了放在身旁。

“不会有人在意的。”慕谙尘给梅引倒了杯茶,随口说道。

她顿了顿,觑了慕谙尘一眼,见他并没有什么情绪,也便垂首喝了那一杯茶。

“还是你的眼光更好些,这一支的确好看。”慕谙尘靠过来坐在她身边,指尖轻抚着那支点翠开扇簪,随即又一路滑到了她垂在后背的一头青丝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她的长发。

梅引赧然低头,把半散在身后的头发拢到胸前,本想让慕谙尘停手,他却十分不配合,手中的青丝被抽走,索性就揽着梅引的腰,把她带到了自己膝上。

“别闹了,我今日有正事的。”

“什么正事?”他的神色总算正经了几分,由着梅引从他腿上离开,坐到一旁。

“户部。”梅引看着他的眼睛,犹豫了一瞬,“慕谙尘,你在户部,可有人吗?”

察觉到梅引探寻的眼神,慕谙尘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为什么这么问?”

“户部一向在大哥的权利之内,我插不了手的。”见梅引并不回答他刚才的话,慕谙尘垂敛眉目,接着说道。

书房中静默片刻,偶有阵风吹起书页,发出沙沙的声响。

“户部用以统筹田产的账本,你可动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