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无风, 四下一片寂静。
风铃悬于屋檐之下,小舌隐在黑暗里纹丝不动,铃身被残月冷辉包裹着, 正朝外反射着寒光。
外头的雪已然化去不少,还有少许堆积在犄角旮旯里。
随着夜色越发深沉下来,那雪堆也慢慢凝结成冰,裹挟着夜里的寒气顺着墙角向上攀爬。
从未关紧的支摘窗边的缝隙里挤进去,扑向暖烘烘的寝房。
屋内也是十分安静, 没有一丝声响。
寒意便悄无声息的与屋内的温热相互交缠在一起, 最后彻底融在里头。
这个时候, 尹宛是多想听到外头有点别的什么声音, 好让她从这尴尬之中抽身出来。
但是, 不论她再怎么想, 那都是不可能的。
眼下除了只有自己与眼前这个男人的呼吸声, 此起彼伏,极端的冲斥着耳膜外, 就再也没了旁的。
而且, 她的双手还被魏衡用双手按在身子两侧动弹不得,想要挣扎都不能。
方才尹宛的本意是想要过来看他伤势的,但是没想到这人不走寻常路, 忽然翻身将她压在榻上。
这举动着实将她骇了一大跳。
吓的小心脏都在砰砰乱跳,到现在都还未恢复。
偏巧这男人还脸皮很厚的对她说, 他受伤了很可怜,让她亲他可怜他。
呸!他一点都不可怜好吗。
明明可怜的是她啊。
之前就在这张**, 魏衡一点一点的诱她, 让她每晚都亲他给他降温。
她还天真的以为这是真的,认为自己可以救人呢。
最后才发现这只不过是他的计谋而已。
这个男人真的是心思太多了, 稍有不慎就会被他骗的团团转。
若不是从那书上看见那些个手段解析,她今晚还真的会再次被他哄骗,去亲他呢。
更好笑的是,每回他都要吵着说亲一会儿不够,一定要亲够一刻钟才能见效。
真是信了他的鬼话。
光是想想那些日子的事,就令人气愤。
“不好。”尹宛咬紧牙关,冷眸看着魏衡,“既然殿下是胳膊受伤那我就去拿药给殿下敷上止血便好,倒用不着去做那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省得误了殿下的伤。”
她将他渗血的那只胳膊扫了一眼,提醒道,“殿下这伤看着还挺严重,若是再不起来让我去拿药,怕是会更严重的。”
魏衡顺着她的视线向下,看了看自己的胳膊。
见雪白的缚帘上头已是血迹斑斑,又想到她现在都开始唤他殿下,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开了,心中便有些难受。
眸光一下子暗了下来。
他将那血迹看了一会儿,才缓缓收回视线,抬头看向不讲一丝情面的小姑娘。
尹宛也正盯着他,面色沉沉,满是戒备。
魏衡暗暗叹了口气。
还真是糟糕啊,看样子,之前的努力算是都白费了。
瞧着他不动,也不放她,尹宛忍不住再次提醒道,“殿下还在犹豫什么呢,不觉得胳膊很疼么?”
那血红的刺目,她都要看不下去了。
这一次,魏衡没有去看自己的胳膊,而是一直盯着尹宛看。
本来这个伤口都是他故意折腾的,还没有到目的呢,怎么可能放开她就这么算了。
疼就疼点儿,与撩拨她亲近自己相比,简直不算什么。
男人不就要学会能屈能伸么?
当然,这能屈能伸也只能是在他的夫人面前才能展现。
之前的手段既然被她识破,那他反其道而行不就得了?
稍稍酝酿了片刻,魏衡故意低压低着声音说道,“宛宛,我说的是真的,我这伤也是为了你受的,你真的不可怜可怜我么?”
照眼下这个形势来看,只要他一直说自己可怜,她一定会反驳他的。
只要她反驳,那他的小计谋便可以实施。
果不其然,听到自己说出这话之时,尹宛当真脸色一变。
瞧瞧,这说的还叫人话么。
她板着脸,当即反驳,“殿下这话我觉得说的不对,你是骗我的那个人,该亲的该抱的你都哄着我做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啊,每晚算一刻钟的话,加起来都快有半日了吧。你将我欺的团团转,得到了那么多,有什么可可怜的。你再瞧瞧我,我失去了多少,严格来说,我才是那个最可怜的人吧,殿下可千万别弄错了。”
真是想想就可怖。
一个男人抱着她亲了半日不停歇,那是个什么概念啊。
嘴皮子都要磨破了吧。
从小到大她都没受过这种伤的,他倒好,不仅不怜惜她,还一直故意那样。
真是该骂!
魏衡要的就是这个。
一听到尹宛说出自己才是最可怜的那个人的时候,当即便道,“宛宛,你说的对,我确实不如你可怜。”
尹宛:“......?”
她有点惊诧。
懵圈了一会儿。
看着他,眸子眨了眨,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正常来说,他不是应该继续拿着自己的胳膊向她卖惨,博取她的同情,要她一定要亲亲么?
怎么忽然就转了性子,顺着她的话下坡了?
弄得她真的有些措手不及。
心里还准备了一大段要反驳的话呢,这下子也被他突然的转变给压了回去。
“你......”她想说些什么。
开口后,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只能欲言又止。
这可正中了魏衡的下怀。
他忽然伸手摸了摸尹宛不知所措拧起的眉头,柔声道,“宛宛,我承认了你比我可怜,所以我也不让你来可怜我了。这次,就换我来可怜你,好不好?”
什么,什么可怜她?
尹宛一时没弄明白,“殿下你说什么呢?”
“我说,我的王妃既然觉得自己可怜,那为夫就来可怜可怜你。我们是夫妻,本来就是相互关心的。”
尹宛不明白他要干什么,遂问道,“如何可怜我?”
话一出口,她忽地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好似在哪里听过。
略微一回想,就想起来了。
刚刚躺下的时候,他们的对话好像就是这样的。
没想到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只不过此时此刻他们所处的位置有了变化,颠倒过来了。
之前,她问如何可怜,是对魏衡说的,现在,她再问如何可怜,是对自己说的。
可即便意识到这个,尹宛也没能及时理解白王这个狡猾大灰狼的用意。
还以为他真的是在想着不再纠缠她,而是要怜惜怜惜自己呢。
直到听到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这种想法有多离谱。
魏衡将她皱着的眉轻轻抚开,深情的看着她的唇瓣说道,“宛宛,眼下我没有旁的方法来可怜你,只能用亲吻你这种方法了。”
尹宛:“!!!”
谁要他这样可怜啊?
这个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不成!”她慌乱的伸手攥住他的衣袖,结舌道,“我,我不需要的。”
“宛宛,可不要口是心非。”魏衡说着,俯身向下,在她耳边低声道,“方才可是你说的,要为夫可怜可怜你,为夫来了,宛宛可不能又不要,我们都是说话算话之人。”
......
尹宛这才明白,他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是在干什么。
分明是在换个法子要自己亲他。
不论是她主动,还是他主动,那不都是亲吗,有什么不一样的?
真是没想到啊,这人脑子倒是还挺灵活。
若不是她反应过来,差点又被他耍的团团转。
什么亲亲亲的,就不让他如愿。
“不,我没有说过这种话。”尹宛连忙推搡他,“快起来,别闹了行不行,你的胳膊还伤着呢。”
魏衡当然知道自己的胳膊还伤着,待会儿还要借他用上一用呢。
他重新攥住尹宛的手,轻轻压在榻上,“宛宛乖,你问如何可怜,也算是想要为夫可怜你,我都知道的。”
他可真是脸皮够厚的,尹宛闭了闭眼,心中很是无奈。
想着这人从前不这样的,居然为了与她亲近竟开始不讲理起来。
她算是看出来了,与他好说歹说都不行,只能用挣扎来表达自己的强烈不愿。
尹宛咬了咬牙,将所有的力气都蓄在双手上。
在他即将要挨着自己的一瞬间,双手双脚同时启动,又是蹬他又是锤他。
一时间,柔软的寝被开始上下起伏,床榻竟也吱呀吱呀的摇晃起来。
在外头守着的两个人下人正打算再守一会儿就去休息呢,忽然听到里头传来异响,顿时不困了。
精神十足的看了彼此一眼,表示殿下好生厉害,居然成了事。
春见才听了一耳朵,脸皮就红了,连忙站直身子对苍河口语道,“我去准备热水,你守着。”
说罢,她逃也似的跑了。
殊不知,里头哪里是事成了,分明是八字还没一撇呢。
有时候误会就是这样产生的。
魏衡力道很大,不论尹宛怎么挣扎当然都逃不出他的手心。
但他故意只用了少许力气按着她,便是因为这样,才让她有机会能够挣脱开。
她将他按住自己的手挥开后,又开始推他的身子。
可没料到,混乱中,魏衡竟然趁机将那受伤的手臂推至她面前,叫尹宛一下子给打到了。
这么些日子,他的演技可谓是已经炉火纯青。
疼痛感袭来的一瞬间,他立刻装作倒吸了一口凉气,疼的嘶了一声。
这声音尹宛再熟悉不过,当即停了手。
定睛一看,发现自己竟然掐了他那伤口,指腹上还有黏腻的感觉。
真是相当糟糕。
她顿时愣在原地,心中懊悔不已。
心想自己为何总是那样冲动不考虑后果呢。
白王他还是个病人啊,旧病加新伤本就难受,她还在人家的伤口上撒盐,当真疯了。
“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很疼啊?”尹宛一下子软了下来,看着那渗着血迹的手臂很是歉疚的问道。
经此一闹,小姑娘的脸上再也没了戒备,只有担忧与歉疚。
白王便知道,自己的苦肉计到位了。
他看了一眼胳膊上的伤口,表现的十分可怜,“宛宛,我这胳膊真的很疼,疼到心里去了,你能不能帮我缓解缓解?”
他确实看起来很疼很难受,尹宛也不瞎,当然能看见。
但她心里可不怎么舒服的,怎么转来转去还是转到这里来了,还要她缓解呢?
今晚是不亲亲就过不去了吗?
当然过不去了,白王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
尤其是像今晚这种时刻,他与她闹了矛盾,关系疏远了些,就更加需要做点什么来补上。
若是一直放任不管,怕是他们会越来越远。
怕自己演的不像,他还用手捂住了胸口,表示是真的不舒服。
尹宛又想着拒绝来着,但是想着他变成这样都是她导致的,若是再拒绝自己的良心上也过不去。
于是默了默,说道,“殿下,既然你觉得心也疼,那我给你揉揉吧。”
不是哪里痛揉哪里能最快缓解么。
白王摇头,指着自己的唇说道,“缓解不了,宛宛还是亲这里最好,不然我今晚可能会疼死过去,你忍心么?”
尹宛最怕他这样说,也最怕看到他摆出那副虚弱的样子。
他一这样,她的心就控制不住的软了。
经过好一番天人交战后,最后她还是做了妥协。
“好吧,好吧,就依殿下。”
总算是没白费这番算计,魏衡暗暗笑了笑。
“好,这可是宛宛说的,不准反悔。夫君说要多久就要多久,一直要将我这心痛缓解了才能停,好不好?”
好不好,他总是问好不好。
都这样了,她还能不应吗?
尹宛闭上眼,深深的叹了口气,“好......”
两人经过这一番拉扯之后,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
白王心满意足的将自己的大手按在尹宛的胳膊上,俯身向下,贴近她。
在吻到她之前,那双大手顺着她的胳膊缓缓向下,滑向她的手心儿。
他撑开她的手,将自己的手敷在她滑嫩的手掌中。
十指穿过尹宛的十指缝隙,曲指向下,贴着她的手背,与她十指交缠在一起。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今晚总算是做都到了。
先前儿还没有与她这样牵过手呢,算是又向前迈了一大步吧。
魏衡攥紧她的双手,贴近她,将自己的双唇敷上那道让他早就深陷其中的樱唇。
尹宛静静躺着,由着他去。
反正就是个亲亲而已,之前也就那么过去了,今晚也该也很快吧。
她一边想着明日要请个大夫来给他诊诊脉,看看病情到底如何了,再将手臂上的伤口清洗后处理处理。
还要给父兄写封信,问问他们年节的东西都准备的如何。
今年年节,他们也不能回去只能与将士们在军营里过,想必许多东西都不能准备的很齐全。
都是些粗糙的男人,也做不出那精细的活儿,总是想着就贴贴春联,挂些灯笼,再备些吃食酒水就算是够了,也没有再多的花样。
想想还真的挺孤寂可怜的。
本来她都想好了要过去帮着准备,让他们今年的年节过的好点,但是忽然被白王这件事给绊到,也没办法过去,只能想点别的法子了。
后日倒是可以去街市上瞧瞧,看看能不能弄点什么送过去。
什么衣裳啊,靴子啊,袜子啊,都可以的。
她想的十分入迷,一时竟忘了自己此时此刻在做些什么。
直到感觉到自己的唇瓣之中多了一道软舌,正在试图撬开自己牙关的时候,才猛然回过神来。
之前他们亲亲的时候,都很规矩的,从未如此。
这会儿魏衡忽然这样,让她一下子慌了神。
心中还一度的没有安全感。
“殿下......”她想问他在干什么。
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尽数吃了下去。
那只大手将尹宛的十指紧紧交缠着按在软塌上,让她动弹不得,只能清醒的感受着他那灼热的攻城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