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说不做了?”拿着话筒,季芸香忍着想要翻脸的冲动耐着性子和电话另一头的女人说话,“暂时不说这个,你怎么可以不锁门就离开?万一进了贼子怎么办?”

回家的时候季芸香吓了一跳:家里门户大开不说,玄关还有一双廉价的女人鞋子。

想到大概是帮佣的女人的鞋子,季芸香本想立刻质问对方这是怎么一回事,谁知进屋才发现自己家里正在上演空城计!

她当即打了电话到那个女人家里去!

对方一开始坚决不接电话,后来季芸香口气强硬了一下才让大概是她丈夫的男人将电话转给她。

接了电话的女人却还是半晌不说话,虽然不说话可是对方倒是还拿着电话——季芸香可以清楚地听到那个女人急促的喘息声。

“回答我的问题!”季芸香提高了嗓门。

“死人……屋子里有死人!”忽然开口的女人拔高的声音震的季芸香耳朵发麻,她不得不将话筒暂时移开自己的耳朵,然后很快重新贴上。

她不明白那女人到底在说什么!

“屋子里……有个……绷带……小女孩……勒死了……”女人接下来的话模糊不清,季芸香只听到对方上下牙关打架的声音,至于对方嘴里说的也就听到几个关键词。

对方一说绷带她就明白了,季芸香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你到三楼了?不是告诉你不要上么?哼!你辞职也好,就算你不辞职我也会辞退你!”怒火从胸中直往外冒,季芸香的视线向房顶瞪去,仿佛自己瞪着的是几层地板之上那个瑟缩着的小小的人儿。

想到秘密可能曝光,恐惧中的季芸香气不打一处来!

“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在三楼?你杀了人吧!太太,你别装高雅了!那鬼出来了!被你勒死的鬼出来了!她就要去找你了!”完全不理会季芸香口气的严厉,电话另头的女人歇斯底里的吼叫一通,然后重重挂上了电话。

盯着不断发出嘟音的话筒,季芸香呆住了。

“那女人……说什么呀!简直是疯子。”

季芸香怔了怔,关了电话,开始整理屋子。

没整理几分钟就烦了,蹬蹬爬上楼去,站在女儿屋前,站了好久,她本来想教训那个不听话的孩子一顿,不过看了看腕表。

“生日快乐。”她只说了这一句。

现在已经凌晨,是自己生下这个丑怪孩子的日子。

忽然苍老了几岁,季芸香慢慢下楼,站在自己收藏蝴蝶的屋子里看了许久蝴蝶,然后去睡觉。

辗转中,她听到有脚步声从楼上接近,步伐密集,明显是孩子的步伐,那个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消失在自己门口,静止了很久,然后慢慢离开,消失于爬楼梯的声音中。

想到三楼自己的孩子,季芸香咬了咬唇,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睡觉。

梦里,她出现在一个漆黑的场所,她又看到了那只蝴蝶,那只蝴蝶带领着她走向更加黑暗的地方,她直觉那是她去过的地方。

什么时候呢?什么地方呢?

她记不起来了。

她看到自己双手不知什么时候牵了长长的绷带,手一抖,她几乎将绷带掉下去。颤抖的将视线迎向绷带,她看向绷带消失的黑暗处……

她看到了被绷带交叉勒紧着的,孩童细细的脖颈。

她“啊”了一声,照亮她视线的蝴蝶被她的声音惊走,重新陷入黑暗的她慌乱不安,惊慌中,她感觉原本松松被自己牵着的绷带忽然被拉紧。她毛骨悚然的感觉绷带越来越紧……

来了!来了!

绷带的另一头……有什么人走过来了!

黑暗中,一双冰冷的手顺着绷带摸上了她的手,然后……

牢牢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捕获。

季芸香一头大汗的醒来。

透过白纱窗帘,她看到外面已经微熹。

原来是梦。

季芸香松了口气。

重新低下头,她看向自己的手腕,原本应该什么都没有的手腕上却有了意外的东西,季芸香瞪大了眼睛——

红痕?

怎么可能?!

死死盯着自己的手腕,季芸香试探的轻轻碰触自己的手腕,她用左手用力握了握自己的右手腕,又用右手轻轻握了握左手的。

“是梦。”她目光向前,“只是梦而已。”

她看了看床头的闹钟,离她上班的时间还很早,可是她直到自己再也睡不着,换上家居服,她索性下楼。

天气不错,出去浇花或许是个好主意。

心里想着,她开了门,却被放在家门口的一个大盒子吸引了注意力。

季芸香皱着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拿起了盒子。

看样子似乎是个生日蛋糕。

大概是丈夫送来的,只有他知道女儿的生日。

很快说服了自己的季芸香心不在焉地拿起蛋糕盒进屋,想了想,她移开了蛋糕的盒子,然后……

蛋糕的盒子砰的掉在了地上。

原本已经消失的恐惧再度袭击了季芸香!

看到蛋糕表面“王语岚”这个名字的时候,季芸香苍白了脸!

“怎么可能?”

老天爷在玩弄她么?这个王语岚究竟是何方神圣?有人送信还不够,竟然还冒出了蛋糕!

她确定自己绝对不认识那个人!

咬着嘴唇,季芸香眼前一片花白。

撑着桌面才不至于倒下去,季芸香一瞬间想到了报警,然而她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再看那个蛋糕一眼,她迅速的穿好衣服出了门。

谢如香肚子开始咕咕叫,摸着肚子,她看了看窗外:太阳快要落山了……

今天那个阿姨没有来,母亲走前也没有给她留下食物,之前没吃完的饼干吃完之后没多久就消化掉了,她觉得自己好饿。

盯着自己的房门,许久,她终于下定决心出去。

吱扭一声推开门,她轻手轻脚的出去。外面安安静静,有点昏暗。

她不怕暗,从小习惯了把脸藏在暗处的女孩并没有开灯的打算。

她慢慢下楼,经过母亲卧室的时候犹豫了一下,然后她看到了一只蝴蝶从收藏室飞出来……

“喂!你快回去!”她着急的叫了出来。

那些蝴蝶是母亲的宝贝,如果少了一只母亲会难过的!

不想母亲难过的女孩跑了起来,追赶着蝴蝶试图将它重新赶到它应该待着的地方。那红色的蝴蝶在昏暗的楼梯间一闪一闪,却是飞向了相反的方向——它飞下了楼。

谢如香自然跟着下了楼,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蝴蝶上的她在餐桌前停住了。

“你……你是谁?”餐桌旁,坐着一个她不认识的女孩。

那个孩子低着头,面前一个大大的蛋糕。

“你、你是小偷么?你快走!要不然我报警!”不认识的人出现在自己家除了小偷还能是什么人?

“不过……你要是现在走的话我可以装作没看到你。”

坏人要坐牢,坐牢很可怜的,被关在房间里哪里也不能去的日子很难受——这点,她从小就明白。所以,谢如香现在很“好心”的劝这个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偷”离开。

不过比起陌生人,谢如香很明显对桌上的蛋糕更感兴趣,她的肚子本来就咕咕叫个不停,现在又闻到了奶油甜甜的味道。

她忽然想起来:今天是她的生日。

是妈妈给自己的蛋糕么?是了,昨天妈妈和自己说生日快乐的,她就知道,妈妈没有忘记她……

心里有点开心,谢如香慢慢蹭到椅子上,手慢慢伸向蛋糕,没伸多久手便被对方挡住,她看到了对方从脖子上垂下的绷带,然后愣住了。

她也和自己一样么?因为太丑所以需要围上绷带。那个人比自己还丑么?要不然她为啥一直不抬头……

“生日,你的;蛋糕,我的。”一直没有说话的女孩却忽然开口,谢如香这才看到蛋糕上写着的并不是自己的名字。

她重新变得失望起来,可是对方却将蛋糕推向她。

谢如香饿极了,她开始埋头吃蛋糕。蛋糕非常好吃,吃完她才想起要对请自己吃蛋糕的女孩道谢,可是等她抬起头的时候,她惊异的发现对方原本坐着的位置空空如也。

“哎?”拿着叉子,小小的女孩偏了偏头,愣住了。

放下叉子,如香跳下椅子,左右看了半天,到处不见女孩的踪迹,咬了咬唇,如香打开了通往外界的门。

太久没有见过阳光,即使是落山太阳的光芒也让她感觉耀眼,用手在额前搭着小帐篷,如香看向门外的广阔世界,她看到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正往邮箱里塞什么东西,她知道那人是邮差,她曾经天天等待他们给她送来的信的。

那个人看到她愣了愣,“小妹妹,你是这家的孩子吗?”

如香点点头,也问了对方一个问题,“叔叔,你看到一个女孩子从这里开门出去么?”

“开门的女孩子?看到了啊,不就是你吗?”虽然觉得蒙着脸的女孩看起来极是古怪,不过这名邮差还是起了逗弄之心,不用说,这个略嫌轻佻的邮差自是田里无疑。

看着正要塞向这家邮箱的信件,他其实颇有些犹豫的:又是那封指明“王语岚”收信的奇怪邮件。

之前季芸香已经强烈表明拒收这种信件,可是他再次收到了这样一封信,送还是不送?这是个问题。

和那个坚持要把每封信送到收信人手上的苏舒不同,田里对于这种事情没有那么执着,对于送不出去的信件一般会直接放入仓库,而不会像苏舒那样不厌其烦的打听,他没有那样的热忱,可是这一次……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没有办法将这封信放到仓库置之不理。

早上拿到这封信的时候,老实说,他的心情极其震撼,头晚上喝太多而有些晕的头也立刻清醒了,今天整个白天,他都在想这封信的事情,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决定将这封信留到最后再做打算,然后,终于……

他的邮包里就剩下这最后一封信了,他心里还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置这封信,然而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信上收信地址的所在地。

这是他的身体本能做出的决定,又或者是他的潜意识做出的选择,他正要将信投向邮箱,然后听到门声响动,本以为那位季小姐会出来再度拒收这封信,然而出来的却是个小女孩。

他仔细看了看门前的女孩,说实话,他心里有点毛毛的。

那满脸裹得严严实实,只剩两个黑洞疑似眼睛的女孩,让他几乎有种白天见鬼的感觉!

比“贞子”还够呛!

田里啧啧道。

“不是我,是另外一个女孩子,她也有绷带,头发和我差不多长……”女孩静静地站在门口,无法表达完善的女孩似乎在拼命搜索词汇描述自己想要询问的对象。这种有点慌乱的样子让她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女孩子,田里渐渐安了心,然后他正经的回答了女孩的问题:“没有,这个地方很偏僻的,我刚才一路过来,一个人也没有看到。”脸上绑绷带的女孩还有一个吗?奇怪,难道现在的孩子流行绑绷带不成?这是什么流行趋势!

田里想着,看了看四周,说实话:这个地方真的有够偏僻,往南走确实有一片廉价住宅区没错,可是这边的房子就季家这一栋,沿途走来,他一个人也没有看见,连鸟都没有飞过几只。

“小妹妹,你是这家的孩子?”田里猜测着,看到女孩点了点头。

季小姐果然已经结婚了啊,还有了这么大的孩子,自己虽然凭经验知道对方没有看起来那样年轻,不过倒也没想到对方已经是母亲。

心里感慨着,田里朝门前的女孩走去,看到女孩畏畏缩缩想要关门,田里微笑着将手里的信递过去,“这是你家的信,既然你在的话就劳烦你帮忙拿进去,好么?”

田里看到女孩怯怯的接过信,老实说,近看这个孩子,他还是会觉得浑身发毛。天开始黑了,一来这里离市区有点距离,二来他也不想和这样一个可能让他做恶梦的女孩相处更久,田里最后笑了笑,正要转身离去,忽然……

“是那个孩子!”身后的女孩忽然开口,语气里激动。

田里怔了怔,看到女孩将信举的高高,将收信人的位置指给他看的时候,他的心跳忽然乱了一拍。

“小妹妹,你说什么?可不可以说清楚一点?”

“我刚才问叔叔你的那个孩子,就叫这个名字,蛋糕上写着的。”大概是验证了自己没有看错很是高兴,女孩的声音比刚才高了一些。然而她的话听在田里心里却是另外一番感受。

田里感觉自己的心跳开始慢慢加速起来。

额头不知不觉冒出冷汗,田里干笑了一声,弯下腰,“你是说叫这个名字的女孩就是你刚才询问的对象?”

女孩点了点头。

“你的意思就是她刚才还在?”

女孩用力的又点了点头。

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越来越浓,田里彻底迷糊了。

“怪事了……季芸香明明说她不认识那个叫王语岚的人啊,她为什么否认?她说谎话不成……”田里暗琢,直到听到对面女孩强烈的反驳,他才知道他把自己心里想的话不知不觉说出来了。

“妈妈从来不说谎话!”这句话验证了女孩的身份——她果然是季芸香的女儿,看着女孩怒气冲冲维护自己母亲的样子,田里弯着腰,双手撑在微弯的膝盖上和女孩说话,

“可是我之前送这封信来,你妈妈告诉我这里没有一个叫王语岚的人。”

“这里本来就没有一个叫王语岚的人,她刚才坐在我家餐厅里,我还以为她是小偷,我和她说要她快点离开否则就报警,结果……结果她就走了。”

女孩理直气壮的说着,她眼里平常的事情听在田里心里却是另外的感觉。

普通人会忽然出现在别人家里么?按照这封信的投递情况,这个叫王语岚的人应该是住在季家,关于这一点,季芸香之前否认过了,田里本来相信了季芸香的否认,可是如今按照季芸香女孩的话想……

那个叫王语岚的人……果然住在季家么?

住在他们家,却在今天才被主人看到……

想到这里,田里忽然觉得有点凉,他抬头看了看天:天开始黑了。

“时候不早了,小妹妹回家去吧,关好门,别让不认识的人进家,叔叔要回去了……”

几乎是慌张的,田里和女孩告别,上路之前他给苏舒打了一个电话,“喂!叔叔,我找到那个叫王语岚的人了,也不能说是找到……不过那个人确实在季家出现过,季芸香的女儿说她刚刚见到她了,蒙着绷带的小女孩,让人看了浑身毛毛的,呀……我手机快没电了,总之你先别下班,等等我啊!”

将手机胡乱扔到包里,田里迅速的发动了摩托,进入市区之后他没有往自己居住的公寓走,相反的,他向邮局的方向开去。

苏舒看着手中发出嘟音的电话,皱了皱眉。然后视线向自己的桌上移去,桌子上放着自己明天要分发的信件,有一封信被从其他的信件中拿了出来,孤零零的放在一旁。

是给“王语岚”的信。

今天早上的时候田里和他说过又收到“王语岚”信件的事情,寄送地址是他负责的区域——季芸香新家所在的位置,然而下午新的待发信件送到之后,经过整理,他赫然在自己的信件中再度看到了这封信。

地址换来换去的么?

苏舒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他的“不好的”预感往往非常灵验。

而田里说要他等他,这点更加加深了他的那种预感。

“苏舒还不回家么?”问他话的是早早准备好东西下班的张谨,爱家的好男人张谨完全无法理解苏舒这种喜欢下了班还留在办公室的人。

“嗯,马上就走,路上小心。”对张谨笑了笑,苏舒对其他陆续走出办公室的同事挥手再见。等到办公室就剩他一个人,田里还是没有回来,也是应该的,季芸香的家的位置离这里很远,骑摩托回来要花相当一段时间,田里那个家伙就是这样,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完全不考虑因为他的一句话,自己要在这里等他多久。

苏舒有些焦躁,他的焦躁不是来自来那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影的男人,而是来自桌上的信。

加上田里之前送的几封……这封信已经寄了多少封了?

频率似乎在加快了,是有要紧的内容吧?

信件的内容苏舒无权知道也不想知道,可是他从寄发的频率推测那封信似乎很是要紧。

还是应该早点送出去。

想通了这一点,苏舒拿起桌上的信,他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他本来想坐电梯上楼的,可是现在正是下班时间电梯十分难等,一点也不想浪费时间在电梯上的苏舒遂选择了步行上楼。逃生梯在每一层楼的最右侧一个极不显眼的地方,大概是很少有人愿意步行上下班的缘故,这边一向很安静,灯泡坏了也没有人通报,结果就是苏舒一拉开进入逃生梯的门就陷入了半黑暗的状态,灯是声控的,他跺了跺脚,楼下隔着二层楼的灯泡和楼上隔着三层楼的楼梯亮了,整个楼道变得昏暗无比,不过有亮光总比没有好,对于这点并不太介意的苏舒决定摸黑上楼。所幸楼层并不高,他不用在这种对视力不好的地方走太久。

他是走路习惯放轻脚步的人,然而即便如此,空旷安静的楼道间他的脚步声还是异常的大,甚至还有回声。那种跟在他的脚步声后的回声让他有种错觉:就好像有人跟在自己身后、踩着自己的脚步前进似的。

那种感觉容易让人胡思乱想。

苏舒习惯性的向身后看了一眼,他忽然愣住了。

为了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他摘下眼镜揉了揉自己的眼镜,然而重新戴上眼镜之后,他确定自己并没有看走眼。

他看到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一闪一闪发着红色的光。

迟疑了片刻,他向反方向走去,离地稍微近了些,他才发现那个东西可能是蝴蝶。

蝴蝶?

他细细向那不明飞行物看去,然后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那就是一只蝴蝶,一面翅膀是红色,另一面翅膀是暗色,昏暗中看起来像是闪烁而已。

如果他没有猜错,那只蝴蝶另一面翅膀的颜色应该是黑色。

不……不是他的猜测,苏舒忽然想起了田里对人描述过的、那个有着蝴蝶的梦。

那种听起来匪夷所思的诡异蝴蝶,竟然真的存在……么?

皱着眉头,苏舒追着那绝美的蝴蝶而去,诚然他并不是被那蝴蝶美丽的身姿迷惑失去了意志,他只是想到田里的梦发了一下呆而已,可是等他醒过神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站在了某个楼层。

苏舒看了看周围,老实说,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几楼。这栋商业楼除了自己就职的邮局算是公用单位,其他的大都是私人所有,都是一些公司企业之类,每一层都有自己独特的装修,很多楼层是不欢迎非相关人员进入的,所以苏舒对于自己现在置身的地方可以说是毫无概念。

这里似乎已经下班了,只有应急灯开着,大厅里可谓是黑暗,那蝴蝶也不知飞到什么地方去了,现在出现在苏舒面前的只有两架电梯。

看着电梯,苏舒愣住了,犹豫了一下,他按下了向上的按钮,站在中间的位置,他开始等待其中某架电梯可以先行下来。然而电梯下的异常的慢,等不及的苏舒决定重新返回,从逃生梯上楼,上楼的时候,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凉风,他感觉额头一凉,用手摸了摸额头他才发现自己出了汗。

他看了看自己的身后的楼梯,然后又看了看自己前面的楼梯,他止住了脚步。

从下午就开始的焦躁感越发膨胀了,苏舒拿出手机,想要给田里打个电话,然而……

盯着手机屏幕上完全不见的信号显示栏:没有信号?!

眼镜后面,苏舒细长的眸子微微瞪大了些。

额头再度冒出一滴冷汗。

看到通往楼层的门时,也不管这里是几楼,苏舒立刻拉门进去,然而走进去,看到里面环境的时候,苏舒脸上露出了一抹僵硬的笑容。

“预感……又成真了么?今天或许可以去买彩票。”

他进入的地方正是他之前追着蝴蝶进入的那个楼层,只有应急灯亮着的昏暗楼层的大厅里,两架电梯中央那个亮着的“向上”的按钮发出的光异常刺眼。

于是,更多的冷汗从苏舒额头冒了出来。

右侧的电梯终于停了,看到闪烁在电梯内的楼层数的时候,苏舒笑了,一向冷淡的脸上有着不易被人察觉的苍白。

那个红色电子光点组成的数字是阿拉伯数字“4”。

如果是别的地方大概没有什么问题,然而出现在这里就是个很大的问题:

苏舒工作的那间邮局位于这间大厦的五层,五层只是好听的,实际上就是四层。四是不吉利的数字,现在的楼房尤其是商用楼都会尽量避开这个楼层,于是就出现了各种代替四的方法,好比这间大厦,五楼下去就是三楼。

有点自欺欺人的感觉。

苏舒其实不喜欢坐电梯,也不喜欢走楼梯。

每次坐电梯也尽量不去看电梯上方的数字,可是越是不想看每次越是会留意到。

这个行为源自他心里的忌讳:

苏舒相信数字这种东西是顺序存在的,自从人们赋予它意义和名字的那一天起,就是那样的存在。

1的后面就是2,2的后面就是3,3的后面也必然是4。

而这间大厦,3的后面——是5。

这是不正确的,3的后面是4,而5的前面也是4。

4楼应该是存在的。

有过几次这样的情况:明明和别人一起下楼,可是走着走着,就发现只剩下他一个人,好容易跑下楼,却被大家说速度好慢。

苏舒想或许他的忌讳就是在那几次产生的,苏舒常常想,为什么自己会下的那么慢呢?原因会不会是……

只有他,经过了那个四楼?

因为比别人多走了一层楼,所以下的那样的慢……

每当苏舒上下楼的时候,这个念头就像着了魔一样冒出来。

虽然脸上没有显露出来,可是这个恐惧却在他心里结实的扎根,最终成了一个忌讳。

之所以不去看电梯上方的数字,就是担心某一天会有看到电梯停下来是“4”的可能。

名义上说来,这间大厦是没有四层的,电梯也经过刻意设计,刻意避开了“4”这个显示,也就是说,这台电梯原则上是不会显示“4”这个数字的,可是苏舒心里还是认为四楼存在着。

今天,苏舒真的看到了那个原本不可能出现的数字显示在他面前。

“田里,你可害死我了……”苦笑着,电梯门即将打开的前一秒,苏舒喃喃道。

电梯门终于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