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的灯会会一直持续到凌晨,夜市还能与早市碰个面,有些人整夜在大街上游玩,等到早上吃过那出摊的早饭才回去睡觉。
芸在一行人虽不至于玩个整夜,却也是逛到实在走不动了才回小院,都是直到天色蒙蒙亮才睡下。
芸在似睡非睡之间,隐约感觉有东西在自己床边,她强撑着眼皮一瞧。
有个女子坐在她镜前的小兀子上梳头发,一下下地梳得很慢,她将发尾搭理好,又缓缓抬起手梳脑后的发,但似乎有什么束缚着,总是够不到,只见她轻轻放下梳子,双手扶上脑袋,猛地一用力,一下子将整个头搬了下来。
一张惨白的鬼脸一下子对着芸在,眼角还有血一点点的渗出,她咧嘴一笑,“这下梳得到了。”
芸在被她这诡异的举动吓得一下子从**坐起来,再看看屋里什么都没有。
原来是个梦!
睡意却是一点也没了,她干脆起了身。
桃丫听到屋子里有动静,忙进来伺候,“姑娘怎么才睡这么一下。”
说着就要给芸在梳头,芸在想到刚才的梦,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不用梳了,你就随便给我挽一个不碍事儿的就行。”
“姑娘的发真好闻。”
芸在也发现了,昨日她洗完头就有一股不一样的味道,那不是皂角的气味。
“是木槿叶,公子准备的。”
芸在没听说过这东西,她拿了一小撮头发,放到鼻子下轻轻的嗅,“木槿叶?”
“传说牛郎织女相会的时候,织女留下的相思泪会从鹊桥上落下来,落到凡间的木槿树的叶子上,所以用木槿叶子洗头,女子就可以得到织女的保护,很快就能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呢!”
秋无灵准备的,那下次让阿兰也用用,让她也快点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
芸在正想着忽然觉得自己耳朵边痒痒的,用手一摸感觉粘腻腻的,回头一瞧正是那梦里的女鬼,伸着长舌头在她耳边。
那入手的是她的舌头!
她腻歪的狂甩自己的手,那女鬼一下子又不见了,只觉得耳边一直有回响。
“骗人的,都是骗人的,那故事都是骗人的。”
桃丫看她突然又慌又乱,头上还有细细的汗,担心的问道,“姑娘怎么了?”
芸在不想吓到她,“我走了这些日子,城里可有什么新鲜的事儿?”
新鲜的事儿?还真有。
“姑娘,还真有那么一件,前几日有个姑娘被砍头了,还是正月里,真是不多见。”
被砍头的姑娘?挺多见的,今日这不就见了两次。
“因为什么事情被砍头?”
“杀人,不是一般的人,是弑父杀母。”
芸在还没缓过神来,又听到那个声音,在她边上咯咯地笑。
“真的,真的,都是真的。”
她第一次见这么疯的鬼。
芸在也不去搭理那女鬼,只询问桃丫,“为何弑父杀母?”
“不知道,只听说是杀了爹娘的,被官府的人抓了回来,没几日就砍了头。”
桃丫倒是想打听打听,但是她没什么途径,还好姑娘回来了,姑娘总是消息灵通的,只盼着姑娘打听清楚了告诉自己。
只是这是多大的仇啊!连父母都杀。
“姑娘,阿兰小姐已经回去了,她让我转告姑娘,她去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然后再来寻小姐。”
芸在喝了一口温茶,安下心神,“秋无灵与江浔呢?他们可是也回去了。”
“江公子还在睡觉,秋公子家里似乎有事儿,带了阿筝先回去了。”
这么早,能有什么事。
芸在点点头,她又瞧见那女鬼现了身,依然坐在镜子前梳头发。
人虽然看不见鬼,但是鬼的阴气太重,人与鬼待在一处,无论时间长短必然会损失阳气,阳气消耗的多了,人就会生病,莫名其妙的虚弱下去,就如秋无灵生病那次一样。
她自是不怕的,桃丫却不同,她忙把桃丫指使出去。
“我有点饿了,你让厨房给我煮一碗面......还是煮一碗粥吧,你仔细看着,时间越久越好。”
桃丫不清楚,心里想着难道是姑娘对灶上妈妈的手艺不满意了,还要她看着,
她要快点去给妈妈提个醒,免得哪日被赶出去,现在这样的活可不好找。
芸在见桃丫关了门出去,她才走到那女鬼身边,淡淡问道,“姑娘怎么称呼?”
她继续梳她的头发,一下又一下,也不抬眼瞧芸在,芸在以为她不会答话了,她才慢悠悠开了口。
“我叫七娘,尹七娘。”
尹不是常见的姓氏。
“不知道我能为姑娘做些什么?”
她又不答话,继续梳自己的头发,还是一下又一下。
“姑娘的头发养得很好。”
她抬头看一眼芸在,皮笑肉不笑,话里带了三分不屑七分嘲弄,“那我看姑娘你眼神可不怎么好!”
芸在一时间不理解她为何如此说。
尹七娘又哧笑一声,“你看不到我这头发上都是虱子,那牢房里又冷又湿,到处都是虱子跳蚤,爬的我满身满头都是。”
所以这姑娘一直在这里用她的梳子当篦子,在这里篦虱子?
芸在后退几步,拿手摸摸自己脖子,她也莫名地觉得有点痒痒的。
“我娘一直用木槿叶子泡水给我洗头,你头发上都是那个味道,我就想你家里肯定有,昨日就跟着你回来了,姐姐可否借给我一点,这个季节的木槿叶子可不好寻得很。”
那尹七娘又拿出一副小女儿姿态,娇滴滴的,芸在要不是见识过她抱着自己的脑袋梳头,真的要把她当作一只小可怜鬼了。
“姑娘此次随我来,只为借木槿叶子洗头。”
尹七娘小脑袋点的如捣蒜。
芸在都怕她一不小心直接掉下来。
“没错,没错,我只想借木槿叶子让姐姐给我洗头。”
借木槿叶子,让姐姐给她洗头!
芸在强压着怒气,“那你的头在哪里啊?”
她又开始梳头,语气里散漫的很,仿佛要找的是别人的头,“不知道,或许在刑场?或许在乱葬岗?或许挂在城门上?你自己去找找吧,我现在头痒得很,你要是不快点,我就只能给自己换一个干净的头了。”
她对着芸在莞尔一笑,像一个没程府的小姑娘,“那个丫鬟的头我就挺喜欢,”她还拿着手比划了几下,“感觉大小也合适。”
真是个疯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