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杜兰香的名号响彻整个凌州城,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全都变成了她。

可是,除了月娘跟那个打杂的老妈子,谁也没见过她长什么样子。世人总是如此,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觉得倍感珍贵,越觉得稀奇。而这个杜兰香无疑是吊足了他们的胃口。甚至有人在第二天不惜花重金想一睹她的真容。

但没想到,却是被她给拒绝了。

要知道,只是想看看她长什么样儿,并没有其他什么过份的要求,她居然拒绝了。

因此,另一个谣言也就此传开,说她并不是什么绝世美女,而是一个丑到极致的丑女。

“兰香丫头,你总这么拒绝也不是个办法,月娘我倒也不是心疼那些白花花送上门来的银子,只怕那些人他们不会死心的,而且你也知道,他们各个都不好惹,我怕……”这丫头果然比海棠春更加难侍候难对付。

最起码海棠春那丫头只要你说两句心软的话,她便会听进去,尽管不情愿,她也会勉强自己去做。

可是这丫头,软硬不吃。

“月娘你尽管放心好了,我自有分寸。”杜清怡双眸微垂,不紧不慢地挑着紫檀案上的香炉,“我看,不如这样好了,”突然,她话锋一转,“我也不想月娘你为难,你就放话出去,每逢初一十五便是我会客的日子。”

“真的啊?”月娘不由心头一喜。

“不过,”可没想到她还有话没说完,“不是什么人我都随便见的。”

“哦?那你有什么要求吗?”月娘双眸微瞪,十分好奇。

“逢初一,我会出一上联,答对下联者见,仅限三人,逢十五,我会以一景或一物抑或是一人为参照物写即兴诗,最佳者我可会他两个时辰……”听着杜兰香的要求,月娘有些作难,要知道这要求虽然新鲜,可是,可是却只字未提钱的事,她是个生意人,她得以赚钱为主啊。“其他附带要求,月娘你可自己定。”看着她那犯难的样子,杜清怡又补充了一句。

月娘这才满意地撇了撇嘴角,

“全听兰香你的。”两人刚商量完,门外便有人咚咚敲门,“谁啊?”月娘甩了甩帕子缓缓起身朝门口走去。

“是我,月娘。”原是那跑堂的二狗子。

“什么事?”月娘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那二狗子忙伸长了脖子往里探,可还没看清楚,便听得“怦”的一声,月娘将门给关上了。

“不得了了,”二狗子只好收回眸光看向月娘,一脸慌张的样子,“那霍起山的副官在西阁等着要见要见兰香姑娘,”

“让他等着呗,姑娘不见我又奈何。”月娘淡淡道。

“不,不仅如此,还有酒厂老板的儿子黄大少,”

“也让他等着!”月娘早就料到会这样,“咱姑娘又没有分身术。”

“还,还有那个瘟神,害死海棠春的胡少,他,他也来了。”二狗子慌得上气接不住下气,“这,这可咋整?”

“哦?他,他还敢来?”月娘星眸微转,“今天是十二,你去告诉他们,姑娘见客是分日子的,逢初一十五,而且有要求……哎?对了,再过三天就是十五了,姑娘不是要出即兴诗的题吗?是何题?”嘴上嘀咕着,她便回头看了眼,“你先交待下去,明日再来看姑娘出的题!”说着,她便转过身推门而入,又怦的一声关上了门。

徒留一阵凉风在二狗子面前回旋了片刻:这月娘也跟着那丫头发起什么神经来了,好好的人家把银子送上门,她们倒是摆起架子来了。

不大的房间里,胡云飞已经来来回回地踱了无数遍了。

昨天他跟着严震虎与霍起山同席,在锦绣轩的二楼贵宾座有幸看到那新选上的花魁娘子杜兰香,那身段儿那神态,那眉眼是像极了一个人,而且刚好也姓杜,虽然这个杜不知是否是她的真姓儿,可是也算是很巧了。

尽管她以轻纱遮面,并未看到她的真容,可是那种感觉,真的是似曾相识,真的是有种说不出来的独特感觉。

所以,无论如何,他今天都要想办法来见见那杜兰香的真容。

只是,那么多有钱有势有才的主儿都被拒绝在门外了,更何况是他一个既没身份又没钱,更无才的小跟班儿。但,就算如此,他也要一试。

“胡少,”他正焦灼地等着,那跑堂的二狗子就推门而入,“月娘说了,姑娘除了初一十五,平日里不见客,而且也不是什么客都见的。”

“那见她一次需要花多少银子?”胡云飞微眯双眸,心弦紧崩:像她们这样的身价,一般都不会低。

“这个你要问月娘了,不过姑娘不是钱不钱的问题,”那二狗子若有所思,“月娘说了,姑娘会出题给你们,这应该就是因才而异,而非财了。”

“哦?”胡云飞越发觉得这个杜兰香不简单了,行为处事一点儿也不像烟花之地的女子,处事的冷静与魄力堪比男子,“好,那我明天再来!”他越来越觉得她像一个人了,虽然他从未跟她接触过,甚至就只是那么远远地看了几眼,可是有时候人的感觉就是这么奇怪。

难道他瞑瞑之中,他日后会与这个姑娘发生一些故事?清怡走了,老天爷又给他按排了另一个与清怡相似的女子到他身边……

二狗子与其他几位跑堂的分别通知了那些不惜花重金想要见杜兰香的大财主,让他们第二天再来。

那些人虽然觉得有些扫兴,可是只要能抱得美人归,等一天也是值得的。

“哎呀,兰香丫头,你赶紧把题目给出出来吧,不然等他们明天一来,看到不是那么回事儿,可不就闹起来了吗?”月娘见杜清怡并未急着出题,而是燃香抚琴,很是悠然自得,一点儿也不着急,便催促道。

面对月娘的着急,杜清怡依然不急不燥,直到一曲抚完,她才缓缓抬眸,淡淡地看了月娘一眼,

“那……咱们就以帘内琴音为主题,即兴一首七言绝句吧。”

“帘内琴音?”月娘低眉沉思,“这个……似乎有点儿难啊,不过呢,姑娘的目的就是要难倒他们吧。”她不由扬眉一笑,“好,我这就让人把题目放出去。”

“嗯!”说罢,月娘便扭着腰肢出去了。

杜清怡总算是感觉到耳根子清净了些许。她忙走到帘后的书架前,从中择了一本《古今谋略》准备翻阅翻阅,忽然!门吱吖一声被推开了,她蓦地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透过珠帘,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张脸,怎么会是他?

她意外而又惊讶,这可怎么是好?

不能让他发现她的身份!

杜清怡忙理了自己稍稍有些凌乱的情绪,将挂随时都挂在耳畔的面纱往脸上一遮,

“帘外何人,为何进来不敲门?”她不由冷声道。

“是兰香姑娘吗?”那人十分淡定,“我是来拜访您的。”

“有拜帖吗?”杜清怡不仅未以真面目示人,更未以真声音示人,她紧紧地捏着嗓子,声音轻细而幽冷,听起来就不食人间烟火,“如果没有的话,就请出去!”

“呵呵,我并没有拜帖,可是既然来了,就只是想与姑娘切搓一翻。”对于她的冷言冷语,那人不恼也不怒。

“哦?跟我切搓?切搓什么?况且,我并不想与任何人切搓,还是请你赶紧出去吧,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了。”看来,若是不来点儿狠的,他是不预备出去的。“来人!”杜清怡不由冲着门外大喊道。

“呵呵,若是门外有人的话,我也就没机会进来了。”那人虽然一直赖着不走,可是并未越过他们之间所能保持的最合适的距离,他在帘外,她在帘内,可是他却并没有鲁莽地想要掀帘而入。

“你……”即便冷静睿智如她,也有些奈不住这人的太极式招法,“好!你不出去,我出去!”说着,杜清怡便十分恼火欲掀开珠帘到外面去。

“兰香丫头,兰香丫头!”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了月娘的声音,那人一看,有人来了,忙转身往外走去,不过正好与月娘碰个正着,“哎,这位公子,你是……”那人看都不看一眼,便与月娘擦肩而过。真是奇怪,这人是谁?怎么就这么轻易地进了兰香丫头的房间?难道他是……心里想着,她便赶紧走了进去,“兰香丫头,刚才那位公子是……”

“月娘,你怎么能随便让人进我的房间?”杜清怡不禁厉声道,“为什么让人知道我的房间在哪儿?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不要告诉任何我的房间在什么位置。”

“这,这话是从何说起?”月娘一头雾水,“我以为他是你相好的,我以为他是你招来的,难道……哎呀,我可能是被人跟踪了。”要知道,按照这丫头的吩咐,她刻意给她安排了三间房,一间见客房,雅玩房,还有一件是她自己独处的时候私人空间,而她每天会在哪个房间,她只告诉了她,只有她知道,而她亦只告诉了二狗子……二狗子应该没有那么大的胆儿,那么就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我有跟你说过我有什么相好的吗?你也不想想,倘若我有相好的,还会来你们锦绣轩?”刚才的事,真的吓到她了。

如果人人都像他一样,那她还怎么自处?

“好好好,是我的错,明天我一定在姑娘这里埋伏几个打手,这样总行了吧。”

“如此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