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烛火在层层红幔之间摇曳,有些缭乱,也有些心慌。他的样子就在这缭乱之中若隐若现,苍白的脸颊因为兴奋而有了两坨红色,更显病态,乌黑的长发板正、一丝不苟地盘在头顶被一顶金冠束缚,一身明黄在这红黑黄交杂的错乱之中尤为显眼,透漏着一种孤独,所以自古帝王多年后都喜欢自称为“孤”,对自己的嘲讽。可以看得出,自从他坐上皇位后,并不快乐。
“影、影儿!”他因为高兴两眼在黑暗之中熠熠发光,像两颗宝石,枯鹰一样长而单薄的双臂向我张开。
“淼青?”我似乎有点不敢与他相认,曾经的他就是一束阳光,每一个笑容、每一个动作都渗透着一种温暖和幸福,每一个看到他的人都忍不住会心一笑,可现在的他,虽然有着当初绝美的容颜,可浑身流露着灰白的病态美。
他的眼里似乎有了泪水,我看到点点晶莹,他点了点头。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从**下来,一点一点走进,走进,再走进,直到双手抚上他凹陷的脸颊,闭上眼,不忍去看,不敢去想。经历了这么多,我的心还是没有更加坚强,声音早已哽咽,“过、过得好吗?”
他把我紧紧抱在怀中,很用力,很用力,低声说:“你回来了,就好了。”
我抬起头,轻轻拉开我们的距离,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你不恨我吗?我毕竟是李???????”
“不是!你只是影儿!”他很是霸道地打断我,语气显得有些焦躁。我低眉看地,有时候多年不见的老友再相聚,即便之前心中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可真正面对时,除了沉默就是沉默了,我们都经历了太多的物是人非,之间的沉淀也太多太多,没说一句话,都是一个沉重。
关雎宫的每处陆陆续续地被灯点亮,在大厅里的饭桌上摆满了菜,用餐的只有我们两个人,默默地吃着夏落和春熙夹进来的菜,整个进餐的过程中没有一个人说话,偶尔我手中的玉筷子会不小心碰到玉碗发出一声清脆。每一样菜我都只被吃了一口,给我夹菜的春熙绝对不会给我夹第二口,我也只好一直哀怨地盯着那盘玉笋。淼青似乎感觉到了我的怨气,径直给我夹了一块玉笋放在我的碗里,眼神极其宠溺,被他那眼神盯得我浑身很是不舒服。
饭后,吃完漱口茶,淼青简单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而饭桌上他夹菜那个小动作却在他离开后,在春夏秋冬还有门墩之间炸开锅了!
“恭喜姑娘了!”尔冬第一个跳到我眼前,双手作揖,歪着脑袋调皮地说道。
“是呀!是呀!”丹秋也凑上来,“是该恭喜姑娘了!”
“为什么呀?”我很是疑惑地看着他们一个个脸上的喜气洋洋,就像是捡到了好多钱。
“皇上可是第一次给人夹菜呢,这是对姑娘宠爱有加,姑娘莫急,今晚皇上有事,明晚、明晚皇上一定会在咱们关雎宫留宿的。”春
熙喜气洋洋地说道,最后还不忘安慰我一下。
我是彻底懵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我和皇上是多年好友,给我夹个菜有什么稀奇的嘛。”我连忙解释道。
“皇上可是对宫中的主子都很冷淡呢,都说皇上是好????????”
“啪!”还没等尔冬说完,夏落一个巴掌就打到了她的脸上,登时现出五个指印。所有人被这个巴掌吓愣住。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春熙,她一把拉开夏落,数落道:“姑娘还在这儿,哪儿有你教训人的份儿!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我把捂着脸哭泣的尔冬揽在怀中,说道:“好了,好了,春熙,话别说那么重。夏落你也是,干嘛好端端地打尔冬,尔冬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这不都需要你们的提点嘛。这么大的皇宫,就咱们六个相依为命,还不得互相帮衬点嘛。”
“是!你们都好!就是我的不对!那小妮子以后再说错什么话掉了脑袋我可不管!”夏落突然发起了性子,一气之下跑了出去。
“春熙、门墩你快去看看!”连忙推着身边的春熙让她去追夏落,刚到关雎宫的第一天就发生这么不和谐的事,以后我在宫中该如何自处?看着怀中委屈地直掉眼泪而不敢放声哭泣的尔冬,我的内心一阵柔软,她这么小,还不懂宫中险恶,今天只是一个巴掌,以后该怎么办?
也是在关雎宫的第一晚我失眠了,也是第一次穿越到此,心里有了迷茫。回忆如潮水不断扑涌,让我措手不及地去拾取,拾取更多的是关于南旻夜的回忆。闭上眼就是他邪魅的脸庞,绿色的眸子,淘气的动作,我终究还是忘不了他,即便他就是我腹中孩子的凶手。睁开眼看着房梁,很黑,很深,让我心里产生了恐惧,各种关于后宫中鬼怪的传言和故事一时涌现,吓得我蒙上被子,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呵呵,怎么,娘子害怕了?不怕哦,来,为夫抱抱。”一个邪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睁开眼,被窝里依旧只有一个被莫须有吓得瑟瑟发抖的我。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还能想起他,我自嘲道。心蓦地一阵抽搐,他的影子早已布满。就这样他的影子折磨了我一夜,当初丧子之痛和思念之痛再次袭上我的心头,早上春熙叫我起床时,我没忍住“哇”地吐了一大摊血,吓白了她的脸。
很快魏璧慧带着L就来了。魏璧慧紧锁眉头摸了这只手的脉搏,再摸摸另一只手的脉搏,左想右想,猜测着我的身体状况。我看着依旧等着凹陷的大眼的L,他的眼里竟然有了一种叫做“担心”的情感,我冲他会心一笑,开口问道:“你怎么不多吃点,这么瘦。”他咬着手指头,脚上与其说是穿着不合脚的靴子不如说是趿拉着靴子,他别扭地看着自己这一身很是正式的医官的衣服。
“怎么回事呢?”魏璧慧歪着脑袋,斜着眼还是没看出门道。
“就是旅途疲惫
,没有注意多加调理,以致气血攻心。”我在旁边提醒,隐瞒了沁影草的事。
“啊,对!”得到提醒的魏璧慧一拍大腿,接着气定神闲地接着我刚才的话头说道,“他啊,就是喜欢吃手指,让他多吃,他也不!”还不忘拿眼斜着L。“上次教你见了姑娘该说的都忘了?”
L抬眼,看看魏璧慧。魏璧慧无奈地摇了摇,深深叹了一口气,“亏得姑娘给你取了个名字,叫‘哎呦’,真是枉费了姑娘的心意。”说罢,起身到外间写药方子。L留下来收拾医具。出去前,他走到床边,眼睛睁得大大的,小声说道:“只有把心献给地狱之王,方可解沁影草之毒,只不过?????????”
“哎呦,快过来拿方子给姑娘煎药,磨蹭什么呢!”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外间的魏璧慧打断。他咽了咽口水,看了看,背起有他四个脑袋大的药箱出去了,留下一脸震惊的我。
早朝过后,淼青听了消息就过来了。
“影儿,你没事吧?”他一把抓住我,焦急地看着我,一寸一寸地看,生怕漏掉什么,又怕看出什么。
我安慰道:“没事了,你不用担心,太医不是说了嘛????????”
“旅途疲惫,没有注意多加调理,以致气血攻心。”他接着说道,说得一字不落,全然记在心里。“来,吃药。”他从夏落的手里接过药,小心地吹了吹,就往我嘴边送。
我后退,“我什么时候这么矫情了,淼青师兄。我自己来。”我伸手拿过药,一口气喝了下去,真是苦得厉害,可还要做出没事的表情。
淼青摇着头笑了笑,“你还是当年的样子????????”
随口的一句话,让我们脸上原本自然的笑容霎时间变得不那么自然,甚至有些尴尬,“当年”一直是我们每个人心中的痛,就像“那些年”一样,是每个人心中的美好和柔软,以及一去不复返。
“影儿,来看我带谁过来了。”淼青率先打破尴尬,大手一招,身着普通宫女服饰的女孩儿站在我面前。我看着这个熟悉的脸庞,本来想笑出声,可张开嘴就变成了哭泣,双臂张开紧紧抱住了她,口中悲痛高呼:“疏桐!疏桐!疏桐!”
“小姐!小姐!小姐!”双双落泪,疏桐的出现让一直面对亲友离开的我的心里有了很大的温暖,当年逃离雍南王府没有带走她而眼睁睁地看着雍南王府化为灰烬,我的内心充满了自责,这么多年每每想起,内心都无法安宁,遂而更加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直到北漠亡国,千寻以北漠公主的身份铁锁沉江,我的心就随之一起冰封。
“疏桐,疏桐,”我双手抚着她的脸,仔细地看着她的眉眼,“你、你当年是怎么从火灾中逃出来的?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一直在担心你,一直在挂念你?”
“小姐????????”疏桐扑到我怀里,落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