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们还好吗?”我苦涩地问道。
“皇上很需要你。”褚乔别过头,不知看着何方。
“你还是这样??????”我苦笑。招摇山上的褚乔不会说违心的话,每次都是很不自然地看向别处。
“我有东西曾经放在公主那里,需要去拿。”站在宫道的岔口,眼睛尽量不往公主住的栖凤宫看去。
“我会着人去取。”褚乔回绝。
“可是这是对我们???????”我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起码是对我很重要的东西。我一定要亲自去取。”
褚乔默许。长长的宫道,没有了北漠来往的宫人,只有驻守两排的南隅士兵,压抑弥漫着整个皇宫,也许这就是亡国的味道。我走在前面,脚镣叮哐地打着玄色石板,风吹乱了我的发,我艰难地拖着手链,捋了捋耳边的鬓发。金属的声音回**在宫中,我没有回头去看身后已是南隅第一将军的褚乔。
栖凤宫内千寻已经不在,就连海安姑姑也不见了踪影。“那个守在公主身边的宫女呢?”我问道。
“影还是不要跟前朝公主走得太近为好,你一口一个公主已是对本朝公主的蔑视了,我南隅只有一位公主,倚瑛。不知影说的公主又是谁?”褚乔大声地对我说,虽不是什么斥责,可已经有了不满。果然是个忠臣。
我无奈叹了一口气,“那宫女我求你们放了她吧,她是无辜的。”我说话间我已经找到千寻准备好的箱子,随手一指,“就是这个箱子。”
褚乔没有说话,只是用下巴示意,就有两个手下去开箱检查。开箱的一刹那,我别过头,闭上眼不去看,心提到了嗓子眼。褚乔见我的异常,越发觉得这箱子有问题,自己亲自去检查。
“这、这是什么?”褚乔的声音有些颤抖。
“忘了吗,是你曾经给我做的大扫帚。”因为担心孩子,我不敢去看箱子,只是拿余光瞟着,面上的痛苦之色,让褚乔相信是怀念过去,而难过的。
他还在箱子里翻,我怕他发现了孩子,径直走过去,一手扶着他的肩头,一手抚摸着这些旧物,轻声说道:“这是翌岁课上画的春宫图,嗬,当时我好傻,竟然还出了高价买下来。”
“这是子辰偷得后山洗澡女子的肚兜。”
“这是季夫子曾经罚我们把青阳上殿弄得鸡飞狗跳而打我们的戒尺。”
“这是淼青,当年偷画下王夫子被困的棋局。”
许久,褚乔叹息道:“原来这些你都收着。”
“对我来说,这些是永远不会变,而且是我最重要的东西。”我认真地说道。
我们起身,旁边两个手下,举刀便要砍下,此时的我早已没有刚才的紧张,只是淡定地沉浸在回忆的伤痛中,在他们举刀的一刹那,用含着眼泪的目光看向褚乔。褚乔挥手,他们两人方才作罢,女人的眼泪果然是硬汉的软肋,我心中无奈地感慨。箱子就这样让人抬出宫门,随我一起回到了驸马府。
此时的驸马府被重重包围。北漠亡国,驸马府的工程做了一半,就这样被搁置,高
脚架、木屑,刚运来上好的木材,还有后院的疯长的杂草。李寰宇僵硬地坐在椅子上。我进门时,他也没抬头看我一眼,我示意下人把箱子搬到我房间内,自己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直到他有了反应,看向我。
我很努力地对他笑了笑,我以为这个笑很治愈,但他却疯了般抓住我的肩膀摇晃,大声吼道:“千寻死了!千寻死了!”
我强忍着泪水,不在眼里打转,脸上依旧保持刚才的微笑,说道:“我知道。”
他愣住像是看陌生人一般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然后猛然推开我,“你不是和千寻形同姐妹嘛!她死了,你为什么不伤心!为什么!你这个蛇心狠毒的女人!”
我上前向他伸出手,想把他拉起来,让他振作。李寰宇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刚想发作却突然停了下来,眼神里有着无限的失落,喃喃地说:“衣袖为什么要是湿的???????”他抬头看着我,眼里充满了渴望,像个可怜的孩子,“你不是她,对吗?”
看着此时的他,我明白其实他还是深深地看着千寻的。不能为他们再做别的,只求为他们把最后一件事做好,我用嘴型告诉他:孩子在我房间,晚上记得来看他。
孩子被藏在箱底的暗箱中,怕他哭泣,事先给他吃了安眠汤药,所以当时一直没有哭闹。我回到房间把他抱出来时,他已经醒了,还尿了一身,却是不哭不闹,只是用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我,像是在笑。看他可人的样子,我也忍不住逗弄他,他笑了,脸上还有可爱的小酒窝,挥动着小胳膊用小手抓住我的食指。因为早产,他不像其他孩子那样胖乎乎。
门突然被推开,我赶忙想把孩子藏在被子里。“是我。”李寰宇在我身后轻声说道。
我抱着孩子,回过身,他没有伸手接孩子,只是深深地看着像极了千寻的孩子。“是男孩儿。”我小声说道,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就像他是我和李寰宇那个未出生的孩子一样。“他娘亲给他取名离染。”
“为什么要生下他,为什么?”李寰宇痛苦地说道,“是为了增加我的痛苦吗,是为了报复我吗?”
我诧异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千寻她是爱你的,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你来北漠的目的,可是她爱你,义无返顾!生下孩子也是因为她爱你啊!”
他抬起头,泪从他两眼流出,“我不值得,不值得呀。”
“值不值得,只有付出那个人才有资格说。”
“这孩子早晚被他们发现的。”李寰宇爱怜地抚摸着孩子的小脸。看着他疼惜的样子,我的心总会不自觉想起我腹中曾经的孩子,手不自觉的地扶着自己的小腹。
“我想???????????”我还没说话,李寰宇便一手抓住我,说道:“你还要跟我回南隅,这孩子是不能被他们发现的,不然百里淼青那家伙不会放过他的,不会的。”
“你先别急,”我安慰他,“我想让你找到公主身边的海安姑姑,我想把孩子交给她,这样以后孩子还可以找到。”
“海安?”他抬起看着我。
我认真的点点头。
孩子一直很听话,从未哭闹,也许小小的他也知道形势的危机吧。
等了几日,李寰宇终于托人找到了海安姑姑。我乔装带着孩子,去了见面地点——望春院。
“停唱阳关叠,重执白玉杯,殷勤频致语,牢牢抚君怀,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望春园大厅内一歌女软软弱弱地唱着歌,底下一片肉色春光。
“影姑娘!”海安姑姑冲出来,紧张地看着我。
我冲她笑笑,“孩子没事,我带来了。”
她听到这话却突然惊恐地看着我,拼命地摇头。我不明所以,“海安姑姑怎么了?”
她只是一味地摇头。
“夫人。”一个声音打断了我和海安的说话。我抬眼看去,只见一个红尘味儿的女子袅袅走来。
“你是????????”
“夫人不认得我了?”厚厚的脂粉此时也掩不住她眼底的忧伤。
我摇摇头。
“鹦哥儿。”她强忍着泪水。
我愣在那里,看着眼前的人。“那日,那日你???????你???????不是???????”
“我从王府逃了出来。”她突然变成笑脸,拿眼示意身边的婢女,给我们端茶倒水。“夫人,坐下来,我们慢慢说。”
她的眉宇间早已没了当年的青涩,柳叶弯眉,眉间一点朱砂挑起了万种风情。大红的绸缎水袖石榴裙,金饰挂了满身,看似说不尽的荣华。
“夫人今日带的可是世子?”鹦哥儿笑着拿眼看向我身后抱着孩子的婢子。
“是王爷的孩子。”我含糊其辞的答道,身边的海安姑姑一直惴惴不安地坐在我身旁,我用手安抚了一下她。
“是王爷的孩子??????还是??????驸马的孩子?”她贴近我,口中的脂粉气噗在我的耳边。
我坐直,对着她说道:“这王爷和驸马有区别吗?”
“呵呵,”她轻掩小口,随意一个嗔怪的眼神就含了无数的风情,“夫人真会说笑,这王爷和驸马虽是一个人,可这背后的含义可大是不同啊!”
“从我一进门你就叫我‘夫人’,你不就是认定了他、还是南隅的雍南王爷吗?”我悠闲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茶味道不错,我喜欢。”
她愣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笑着说:“夫人这是哪里话,现在局势紧张,我不也是小心行事嘛。”
“没事,鹦哥儿就是心细。”我一挑眉,“海安姑姑是你找到的?”
“不是。”
“那是???????”不得不说,鹦哥儿变了很多,现在的她我也捉摸不定,也许是这期间她应该是经历了很多,才会变成这样的。
“一位故人。”鹦哥儿在提到这位故人时,眼里透着一丝凄凉。
我刚想问点什么,她开口说道:“夫人不知,鹦哥儿这几年过得好苦啊!”说着眼泪便流了出来。看着她的眼泪打散了腮边的胭脂,露出原本的面貌,我的心软了,也不想再说些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