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酉阳独自下楼吃的,热情的农家乐女主人听说客人生病了,特意为唐延诚准备了清淡的饭菜送上了楼,“吃了这些东西,病会很快好的。”

主人的热情难却,唐延诚直起身子吃了起来,热腾腾的蘑菇汤让他感觉舒服了很多,好像浑身也有力气了。

“感觉好很多了吧?”女主人微笑着说道,收拾好了碗盘之后,她指了指墙上的时钟,“来参加我们的篝火晚会吧,很热闹的。”

提出这样邀请的还有酉阳,他对这很感兴趣,记得小时候来的那一次,天刚黑,他们就被父母推上床睡觉,两个人趴在床边看着大家围着篝火喝酒唱歌,心中好不羡慕。

“走吧,不是已经好多了么?”

唐延诚点点头,其实他也想去凑凑热闹,对于这种有着浓郁民族风情的活动,他往往是没有抵抗力的,两个人换了较为轻便的衣服,天色刚暗下来,便下楼去帮助主人准备晚会需要的东西。

来帮忙的还有很多年轻人,大部分都是背包客,他们在一起帮忙的同时很快就熟络了起来,柴禾很快就架好了,主人还在忙着准备小吃,大家看着太阳渐渐神隐在山峦之中,隐藏在黑暗之中是一件能够让人感觉到安全的事情,人们之间也活泛起来,话题越来越多。

主人端上了自酿的酒分给大家,干杯之后,众人手握火把点燃了柴堆,火焰高高升起,唐延诚也被不认识的人拉住了手,笨拙地学着当地人跳起舞来。

宴会是很愉快的,主人端着酒杯,唱起家乡的歌谣,歌声在空阔的山谷之间回**,余音不绝,唐延诚觉得兴奋许多,难受的感觉一下消失了。

食物被端了上来,大家坐在一起边吃边聊,酉阳和旁边的几个女孩聊得火热,看起来不只是被她们所说的话题勾起兴趣。

“真的么?”酉阳故作惊讶地问道,他有些做作的表情让唐延诚想笑。

女孩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你看,就是那个人。”

顺着女孩手指的方向,唐延诚看到了一个女人,她独自坐在火堆较远处的一角,手里端着茶碗,盯着茶碗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是啊是啊,”另一个女孩点着头说道,“真的很准,而且她们的算卦方法感觉好像占卜哦,让我一下想到国外那些讲魔法的故事里的女巫,真的很有意思呢!”

“而且好准,说起过去发生过的事情都说的好准呢!”

看样子是在聊算卦占卜的事情吧,唐延诚对这样的事情并不太感兴趣,他不是一个犹豫不决的人,很多事情都可以独立做决定,就算无法做决定也不愿意被这种莫须有的方式牵着鼻子走。更何况如果真的有命运,那么更没必要非得知道命运是如何安排的,该来的时候总会来的。大部分男人都是这样想的,这也是为什么占卜的服务对象大部分是女性的原因。

唐延诚吃了一点主人准备的小吃,味道有些怪,刚开始吃的时候不太习惯,但是仔细品味一下却又觉得很喜欢,坐在他旁边的当地小伙子笑了,“不可以吃太多的,这里面掺着酒糟,会很快醉的。”

被小伙子这样一提醒,唐延诚还真的觉得自己有些晕晕乎乎的感觉,但是微醺的滋味很好,他目光迷离地看着周围的人,他们都在跳舞,在篝火旁和陌生人相视微笑。

他站起身来,还真的是很厉害的酒,被晚风吹过之后醉得更厉害了,突然,一个人拉住了他的手,唐延诚回过头,是一个当地打扮的女人,从脸上红色的颧骨看得出是从小就生活在这里的。她拉着唐延诚的手和大家一起跳舞,碍于面子,唐延诚也只好跟着大家跳起来,醉意盎然的步伐有些凌乱,但是没有人会发出嘲笑,每个人都很开心。

没一会儿,歌声停了,大家都跳累了,唐延诚觉得很热,被火烤得更晕了,想要找一个稍微凉快一点的地方坐一会儿,他刚站起身来,那个女人也跟了上来。

唐延诚在帐篷旁边不远的地方坐下,月正当空,皎洁如玉,心境也跟着宽广许多,他靠在一旁,晚风徐徐吹过,竖起耳朵能听到有鸟儿夜啼。

那个女人也跟着坐在了唐延诚身边,仔细看她,年纪不过二十出头,气候的关系让她看起来不像城市里的女孩那么年轻,眉宇间透出了一丝老成,她呆呆地看着唐延诚却一直不说话,唐延诚也不知道在这样的场合说些什么好,故意避开了女人的目光看向远处。

尴尬了许久,女人突然伸出手,两只指头轻触着唐延诚眉心的位置,闭上了眼睛,片刻开了口,“我来为你占一卦,好么?”

原来是这个原因,唐延诚笑了,“不好意思,我觉得还是不用了。”

“不,”那个女人摇头,“拜托你,让我为你占一卦,我不要钱,只是真的很想为你占一卦。”

其实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只是唐延诚不喜欢算卦占卜之类的事情罢了,他抬起头看了看,酉阳那个家伙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没人帮自己解围。

只是看着那个女人认真而恳求的神情,唐延诚真的觉得不好意思拒绝,最起码她也不是为了钱作为目的才要给唐延诚占卜的,这让他有些动摇,最终点了点头。

女人拉着唐延诚的手向不远处的一间房子走去,房门大开着,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墙上挂着一幅唐卡,上面画着是唐延诚不认识的神明,只是相貌凶恶,十分骇人。

从抽屉里翻出了剪刀,女人带着唐延诚绕过前门来到后面的篱笆小院,里面养着两只羊,女人把剪刀递给了唐延诚,“去剪一撮羊毛,右肩胛骨下面的位置。”

右肩胛骨?唐延诚纳闷儿了,羊的肩胛骨,听起来还真是新鲜,在女人的指示下,他剪掉了一撮羊毛,从羊圈里走了出来,又被女人带到了房间里。

“把羊毛分成五股,然后分别拧成五根,再把五根拧在一起。”

唐延诚点点头,按照她说的做了起来,其间不经意抬起头看到了女人,她焦急地盯着唐延诚的手,似乎很迫切的样子。

拧成了一股线之后,女人夺过了唐延诚手上的羊毛线,走到了一张桌子旁边,背对着桌子,将毛线一圈一圈地松开,然后抽出了一根,用力地拉出来,从肩上的位置动作幅度非常大地扔到了桌子上,然后转过身弓着腰,脸几乎都要贴到桌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根棉线。

女人双手按着心脏,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你……你的身边有不好的东西在缠着你。”

唐延诚噗嗤一声笑了,开什么玩笑呢,自己的身边有什么缠着?酉阳么?

“是恶灵,”女人对唐延诚有些疏远,挑了一个距离他较远的位置坐下,“很不好。”

“那我该怎么办?”唐延诚故作紧张地问着,心中已经嗤笑起来,接着是不是要告诉自己帮自己破除厄运,然后开口要钱,告诉自己占卜是不收费的,但是破除厄运就不一样了,街头算命的不是都用这套把戏么?

“你是来旅游的对么?”

“没错。”

“你来了之后有没有去过寺庙?”

“去了。”

“发生什么异常了没有?你进了寺庙会不会觉得身体不舒服?”

这一点还真被这个女人给说中了,不过自己是坐夜车过来的,没有休息好,有不良反应也是正常的事情,更何况现在不是已经恢复了么,即使被女人说中了,唐延诚的心里还是半信半疑,脸上却装作非常认真的表情,用力点着头。

“我明白了,”女人拿来了那幅唐卡下面挂着的一串红色佛珠递给了唐延诚,“你拿着这个。”

唐延诚忘记了出租车上的事情,想也不想就把佛珠接了过来,谁知道指尖刚刚碰触到佛珠的那一刹那,顿时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涌上头顶,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嘴唇和脸颊瞬间麻木起来,哆嗦得厉害,断断续续说着,“这是……什……”

他用力地动着嘴唇,却怎么也说不出最后一个字,佛珠也掉在了桌子上,女人接过了佛珠挂回原来的地方,“现在你懂了么?我没有骗你,你真的被恶灵缠住了。”

佛珠被拿远了之后,唐延诚感觉好多了,身体慢慢平复下来,只是双腿还在不停地颤抖,已经坐不住了。

难道说真的被这个女人说中了?或者是她在耍什么把戏?这个佛珠上也许有什么草药之类的东西,要知道,藏药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尤其是从未接触过藏药的人,会有很大的反应。

“那我该怎么办?”虽然是将信将疑,唐延诚还是犹豫着问出了这句话。

“你把这个拿去吧。”女人把自己腕上的佛珠摘下来,双手捧着递到了唐延诚手中。

那是一串黑色的佛珠,可是自己明明对佛珠有抵触,看着唐延诚一直没有伸出手,女人又把手往前伸了伸,送到唐延诚面前。

他有些不知所措,还是把佛珠接过来了。

奇怪的是这串佛珠拿到手上丝毫不好的感觉都没有,冰凉的触感在手心上,感觉非常舒服,唐延诚甚至感觉自己的意识都有些模糊,不假思索就把佛珠带在了手上。

“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觉就好了。”女人说着站起身来摆出了送客的架势。

“我要给你多少钱?”之前自己一直怀疑这个女人是个骗子,然而现在送给自己东西却连钱都不提,唐延诚觉得有些奇怪。

女人摆摆手,“这不是钱能交换的东西,去吧,和你的朋友早点回去吧,寺庙里有很多不干净的东西在游走,不要靠近了,回家去吧。”

这让唐延诚觉得不好意思,甚至有些鄙视自己,最后把手腕上的白金手环送给了女人。

酉阳正玩的开心,唐延诚觉得酒意全消,在旁边陪了他一会儿,夜已深了,客人都慢慢地散去了,两个人也回到房里准备休息。

“你现在就睡么?我要去洗澡。”唐延诚说着脱掉了外套,准备进浴室。

“我也要洗!”

“等我洗完再说。”唐延诚不耐烦地说着。

“石头剪刀布,赢了的人先去。”酉阳说着伸出了手,一副挑衅的表情看着唐延诚。

“哎……”唐延诚叹了口气,长这么大,自己玩石头剪刀布几乎没怎么赢过酉阳,他摆摆手,“我让着你

。”

卫生间里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酉阳!我们明天回去吧?”唐延诚对着卫生间里喊道。

“啊?”酉阳的声音和水声夹杂在一起,有些听不清,“可是还有好多好玩的地方还没去啊?”

“以后再说吧,我想回去了。”唐延诚始终没有把之前遇到那个女人和占卜的事情告诉酉阳。

“好吧,”酉阳有些不太高兴地在浴室里说着,“你有点儿反常哦?”

“也不是,我不想在这儿呆着了,要不我们明天去别的地方玩。”

“好啊好啊!我还知道这附近有个好玩的地方!”酉阳的声音又兴奋了起来,他就是这样,很多时候像个小孩儿,脾气很大,来得快也走得快。

和酉阳商量好了明天就离开,算是解决了一件事情,唐延诚躺在**百无聊赖地把电视频道换来换去,手上的佛珠在暗夜里仿佛发出了光芒,不知道是什么石头做成的,里面似乎是流动的**一般,看着看着能把眼珠都吸进去。

“喂,愣神了?”酉阳拍了唐延诚一把,吓了他一大跳,酉阳腰间裹着浴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练出了胸肌,“该你啦,热水我没关。”

唐延诚哦了一声,站起来把外套脱掉,酉阳躺在**冲着他坏笑着,“快点洗,大爷等得好心急哦。”

“早知道就不该和你这种禽兽住一间房。”唐延诚说着走进了浴室。

他脱掉衣服调好了水温,把腕上的手表摘下来放在了洗脸台上,想了想,把手上的佛珠也摘掉。

说来也奇怪,当时带上去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多紧,摘下来的时候却异常费事,就像是戴戒指一样,带上容易摘掉就难了,唐延诚费了半天力气还是没能把佛珠摘下来,害怕把佛珠弄断,他便不敢再使劲,心说还是算了,由它去吧。

站在热水下面,唐延诚被热气包裹着,可能是因为白天发生的事情吧,身体并没有完全恢复,还是有些不舒服,他洗得很快,裹上浴巾抱着衣服走出了浴室,坐在一旁点上了一根烟。

酉阳躺在**,调 戏地看着他,“要不要让大爷春宵了你啊?”

唐延诚猛 抽了一口,烟雾从鼻子和嘴巴里面慢慢飘了出来,他戏谑地笑了笑,“还是算了,我对你这样的男人不感兴趣。”

“这么说你还是对男人感兴趣咯?说说看,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我该就是了?”酉阳直起身来,故意用认真的表情看着唐延诚。

“那你说说看,你喜欢我什么,我也可以改的。”敲门声响了,唐延诚一边笑着说道,一边站起身来去开门。

他猜是旅店的主人,不过已经是这个时候了,再热情好客的主人也不会跑来吧?唐延诚打开了房门,门外站着的是男主人,旁边还站着一个人。

是今天在佛殿里看到的那位年长的高僧。

唐延诚非常纳闷儿,高僧啊,来干什么呢?

“您好,这位是寺庙里的高僧,说是想来找您谈谈。”男主人用有些生硬的普通话说着。

“您好。”唐延诚点点头就让开了一条路让高僧进来。

然而那位僧人却不动脚步,抬起了头,用有些浑浊的眼睛看着唐延诚,片刻之后,张开了褶皱如风干的橘子皮一般的嘴唇默默呢喃着,“看来果然是这样。”

他的话让唐延诚有些不解,高人都是这么奇怪么?他站在原地看着那位高僧,只裹着浴巾的唐延诚站在门口,走廊里有风,让他浑身都是鸡皮疙瘩,有些不耐烦的时候,高僧点了点头,感觉像是一副释然的表情,“你跟我走吧,有人想要见你。”

唐延诚不好拒绝,只好回了房间换上衣服,酉阳也穿上衣服准备跟着去凑热闹,谁知刚走到门口就被高僧拦住了,“只有你一个人去。”

酉阳吐了吐舌头,目送着唐延诚和高僧消失在走廊的转角楼梯,“大师都是这么奇怪的人哦。”酉阳对着店主说道,然而男主人没有说话,转身也离开了。

吃了闭门羹的酉阳生起了闷气,坐在**百无聊赖,他一直等着唐延诚,等到了凌晨两点多,终于也沉沉睡去了。

再说唐延诚,出了旅店的大门,他后悔没有穿外套,早晚温差大的地区白天是艳阳高照,夜晚却是寒冷异常,像是B市的深秋一样,冷风瑟瑟。

那位僧人看起来六七十岁的年纪,背都佝偻起来了,走起路却非常快,步伐矫健,一点也不像是一位迟暮老人,他走在前面,一句话也不说,唐延诚加快脚步,他双手环肩,冻得有些发抖。

离开旅店步行大概十分钟就来到了寺庙,但是如果想要穿过整个寺庙,就算是最捷径的捷径也需要半个小时,整个寺庙非常庞大,占据了大半个城镇,高僧带着唐延诚在寺庙之中穿行着,僧人居住的地方是一个个小院落,典型的藏式住宅,门口有漂亮的门头,木质的门头雕刻得非常精致,上面还有彩色的布作为装饰,随着晚风吹过,徐徐飘动如同波浪一般。

不同的院子前的门头也不尽相同,门口的两侧分别画着黑色的直线,垂直于地面,上端一掌宽,延伸至地面的同时慢慢变宽,呈梯形。不知道是作为什么用途。

巷子相互交错,像是一个庞大的迷宫,唐延诚加快了脚步,生怕自己会走丢了。

大概走了十几分钟,高僧带着他在一个院子前停住了脚步。

这座院子里一定住着身份不凡的人,光是看门头就能看出来,门头要比其他的门口漂亮很多,更加的精致,一层层的木雕和装饰布交错,一共有好几层的装饰。

高僧推开了木头门,里面是一栋较高的建筑,红色的墙好像是特殊的材料,看不到砖缝,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砌筑而成的,而墙面看起来是毛茸茸的,不像是普通的砖泥之类的材料,大概可以起到保温的作用。墙面上每隔一米有一个小窗户,远看简直像是碉堡。高达三米多的巨大房门上挂着黑色的布,上面画着的图案好像是鹿,十分宏大。

“你进去吧,他在里面等你。”高僧说着转身准备离开。

“谁啊?”唐延诚回过头问着,高僧没有回答,已经在前面的路口转弯离开了。

真是莫名其妙的晚上,唐延诚顿了顿,走进了大门,木质的门槛很高,踩门槛是一件不好的事情,尤其是在寺庙里面。这些是从奶奶那里知道的,唐延诚的奶奶是虔诚的佛教徒,每次去寺庙的时候会带上唐延诚一起,那时候他还很小,蹦蹦跳跳地跟在奶奶身后,奶奶会特意嘱咐唐延诚,一定一定不要踩在门槛上走过去。

至于为什么,唐延诚一直忘了问,只是永远记住了不要踩门槛这个规矩,甚至在进入寺庙的时候,每次进入门里都会刻意地抬高腿从门槛上迈过去。

寂静的院子里听得到自己的脚步声,月光照射进来,明静如水,唐延诚看着自己的影子慢慢地移动着,不觉间已经来到了门口。

唐延诚掀起了厚重的门帘,钻了进去,伸手一推,嘎吱一声过后,木头门被打开了。

巨大的殿堂里燃着酥油灯,摇曳的火苗映射在墙面上,能看到三米高的佛像屹立在面前,墙上挂着的唐卡面目狰狞,一排唐卡似乎都在怒瞪着唐延诚。

“你来啦。”一个人轻声说着,吓了唐延诚一跳,白天的时候没有参观过这间佛殿,所以被吸引住了,一直没有注意到佛像前一位僧人正在打坐。

“请问,你是?”唐延诚缓慢地问道,那个人面朝佛像背对着自己,看样子正在打坐。

那人回过头来,正是白天坐在之前那位高僧旁边的年轻僧人,“我是第七世朱毕古奈嘉亚卓。”

“朱毕古?”唐延诚从来没有听过这个词,不解地看着这个年轻人。

他微笑了一下,“对,朱毕古,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说就是活佛。”

这让唐延诚着实吃了一惊,活佛?真让人没想到。尤其是今天在佛殿上的时候,还以为他是高僧的助手或者是弟子什么的呢,果然人不可貌相,光凭年纪是说明不了问题的。

而且,活佛为什么要见自己呢,唐延诚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奈嘉亚卓从地上站了起来,带着唐延诚走进了旁边的房间。

应该是他的卧室或者是私宅吧,奈嘉亚卓好像就住在这里,房间里简单地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原来不管是什么教派,高僧追求的都是这样清贫的生活啊,听说最厉害的是苦行僧,过得简直不是平凡人能接受的日子。

奈嘉亚卓拉着唐延诚在桌子前坐下,“白天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

白天?那时候奈嘉亚卓和高僧刚进来,自己就冲出去了,的确是够显眼的,估计大家都注意到自己了。

“你好像很害怕经文声音,是么?”

唐延诚点点头,“可以这么说吧,听到了之后会感觉很难受。”

奈嘉亚卓好像正要说什么,却突然转移了注意力,看着唐延诚的手腕,那串黑色的佛珠还在手腕上,“能告诉我,这是从哪里来的么?”

“哦,这个啊,是晚上的时候一个女人给我的,她说要为我占卜,说是我身上有恶灵,所以让我带着这个,我就带着玩儿咯。”

“她是从你身上看到了恶灵的征象没错,可是,那个女人也是恶灵,她叫喜玛,是苯教支系的巫师,沾惹上她可真的不是好事情。”奈嘉亚卓好像在叹息,对唐延诚说起了喜玛的事情。

喜玛所在的教派是苯教的一个分支,可以说是邪教,为了束缚教徒,每一个教徒的子女也要加入这个教派,以此才能保证教派源源不绝地流传下来。

而喜玛也不例外,她的母亲是一个非常虔诚的教徒,为了教派不惜做出任何事情,喜玛的父亲就是被她的母亲杀死的。

只是教派到了这个时候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教徒了,有些隐没在深山之中,或者是四方游历,在这个地方只有喜玛一家。

那串佛珠是喜玛的母亲留给喜玛的,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像是传家之宝一样一代又一代传给最虔诚的信徒。

而追溯历史,那串佛珠最早来源于教派创始人的一位弟子,在创始人圆寂之后,佛光出现,创始人的遗体被佛光笼罩,竟然自燃起来,发出了七

彩佛光,燃烧了七天七夜,最后被弟子制作成了一串佛珠。

因为毕竟是一个与世俗所格格不入的支流教派,这个教派受到多方打压,最终渐渐走向了没落,但是却始终有人愿意为教派坚守下去,比如喜玛的家族,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一批人,是因为他们坚信佛珠的力量。

关于佛珠的力量,到底是传说还是真有其事已经无从考究,据说是在弟子制作完成佛珠的那天夜里,得到了创始人的托梦,这串用自己佛骨舍利制成的佛珠里潜藏着巨大的力量,自己的精神就存在于佛珠之中,如果教派遇到了困难,只要召唤自己,佛珠便会给予帮助。

其他教派的教徒也听说过这个传说,他们认定了佛珠里潜藏的是邪灵。

甚至连这个教派自己的弟子都坚信,但是他们并不以此为耻,反而非常高兴,在他们的眼里,不管是佛祖还是邪灵,是否拥有强大的力量才是唯一的关键问题。

过了不知道多少年时间,机缘巧合之下,其他教派的弟子抢夺了佛珠交给当时的活佛,把这佛珠供在佛殿里,诵经七七四十九天,将邪灵封印了起来。

最后佛珠是怎样回到喜玛手中的,大家都不得而知了,这么多年来封印一直存留在佛珠上,带着佛珠的苯教支派教徒必须守护佛珠,同时忍受着封印给他们带来的巨大折磨和痛苦。人人都知道喜玛的家族和教派里的所有人为什么宁愿忍受如此大的痛苦也不肯放弃佛珠,因为他们都有一个目标——解开封印,放出邪灵,重振教派。

“那既然是这样,”唐延诚看着手上的佛珠,上面的光芒黯淡了不少,“为什么她要把这个东西给我,对她来说不是很重要的么?”

“没错,但是喜玛解不开那个封印,她的机会并不多了,所以必须要借助别人的力量来解开封印,比如你这样的人。”

“我这样?”唐延诚甚至忍不住笑了,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上班族而已,对于这些邪灵啊封印啦之类的事情根本闻所未闻,更不要说是想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你身上有恶灵,虽然还未曾伤害你,但是你身上的恶灵有着非常强大的力量,”奈嘉亚卓抬起头看着唐延诚,神态不怒自威,眼神间有着温和却坚定的力量,“相信我,喜玛是想要借用你身上的恶灵的力量解开封印,完成她的目的。”

“可是……”唐延诚突然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么?”

“如果你身上的恶灵解开了封印,邪灵就会跑出来,”奈嘉亚卓的眼神从高窗之中飘向远方,“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连我也不知道。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不管结果怎样,你都会遇到不好的事情?”

“啊?”唐延诚愣了,什么叫做不管结果怎么样自己都好不了,意思就是反正自己死定了呗。

“封印本身就是邪恶的,如果你身上的恶灵不能消除封印,封印所带给喜玛家族人的痛苦和折磨会加倍地施加在你的身上;同时,就算你身上的恶灵消除了封印,我也不敢保证恶灵不会变本加厉得报复你。”

唐延诚心中一惊,“那我怎么办?这么说横竖都是一死了。”

奈嘉亚卓指着唐延诚手上的佛珠,“但是你现在还没有感觉到痛苦对么?传说中,活佛对于佛珠的封印是非常强大的,带上佛珠的人会在夜里被送去地狱,在地狱的业火中忍受煎熬,及时是白天也能看到世间的恶鬼。”

“可是我还没睡觉啊。”

“把你的手伸出来。”

唐延诚把手递给奈嘉亚卓,他握着唐延诚的手腕,两只指头从佛珠和唐延诚手臂的缝隙之间伸进去,顿时冒出了白烟,像是被灼烧了一般发出滋滋响声,奈嘉亚卓舒了口气,“还好。”

“什么还好?”

“看来传说是没错的,佛珠和封印的交接会在七天之内一个轮回之中完成,现在还不到时候,也就是说封印还没有施加痛苦在你的身上,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脱身吧。”

“可是我要怎么脱身啊?”唐延诚有些恼怒地问道,他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

“摘下佛珠。”

唐延诚点点头,试图把佛珠从手上摘下来,却怎么也摘不下来,佛珠简直像是长在了他身上一样,奈嘉亚卓伸出手试探性地拽了一下,佛珠竟然真的镶嵌在唐延诚的肉里了。

“看来它是正在进行融合,如果完成了融合,恐怕你的心智也会受到影响,到时候就和邪教徒无异了,”奈嘉亚卓叹了口气,“晚上你就睡在我这里吧,我会为你诵经,封印会渐渐脱离你的身体,明天早上大概就能摘下来了,但是你必须在第七天之前把佛珠还给喜玛。”

听到奈嘉亚卓这么说,唐延诚放心了不少,奈嘉亚卓让他睡在自己的**,而他自己则坐在唐延诚面前不远处的地上,默念起了佛经。

睡梦之中,唐延诚感觉到自己面前站着两个黑衣人。真的是感觉而不是看到,因为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根本没有睁开眼睛,然而周围的景物却都在自己的脑袋里。

黑衣人带着唐延诚从高窗之中离开,而唐延诚竟然一点儿都不感觉奇怪,似乎觉得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一样,两个黑衣人抓着唐延诚的胳膊,他们从窗间飘了出去,然后坠落到地上,泥土为他们让开了一条路,三个人就从泥土之中冲了进去。

好像是在观光电梯里,唐延诚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四周,在泥土之中穿行,不久,周围的泥土变得稀薄,渐渐可以看到远处的地方,在地下,无数衣衫褴褛的人在忍受着酷刑,尖刀从他们的胸口穿过去,一个大洞呈现在胸口,却没有血流出来,刀被拔 出来,洞口张合,然后再次把刀插 进去,他们的脸上带着奇怪的表情,痛苦之中竟然能看到些许麻木和无奈。

人们在地狱的业火之中惨叫、挣扎,却无处可逃。

唐延诚被吓坏了,他想到了之前奈嘉亚卓曾经说过带着佛珠的人会因为封印而忍受地狱的业火,他想要挣扎着逃开,头顶是黑色的泥土,脚下是一片空无,根本无处可逃。

下降停止了,黑衣人拉着他来到了火海前面,整个火海简直是一个岩浆池,滚烫的岩浆散发着热气,不管有气泡冒出,裂开的时候导致岩浆四处迸溅,唐延诚觉得胳膊剧痛,低头一看是岩浆迸溅到了手臂上,焦灼的气味让人心生恐慌。

他想要开口,却说不出话来,两个黑衣人用力地拽着他的胳膊,将他推向火海,唐延诚可以看到火海里的人,他们挣扎着伸出手却什么都抓不到,脸上表现出了极大的痛苦,最终慢慢沉在火海之中,然后又从旁边的一个洞口里走出来,再一次被扔到火海里。

两个黑衣人想要把唐延诚推进火海,他挣扎着,甚至死命抓住黑衣人的衣服,用尽了浑身的力气,黑衣人的袖子被扯掉,袖子下面的是森森白骨,上面还附着腐肉,蛆虫在骨骼和经脉之间爬行,晃动胳膊的时候,腐肉会不小心掉下去。

此刻他的心里紧张到不行,眼看着一只脚已经掉进火海,能感受到热浪突然袭来,让人窒息。

就在这个时候,呢喃的佛经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环绕在唐延诚的身边,他感觉热气慢慢地消散了,黑衣人也变得透明,火海渐渐地消失,周围都变成了一片空白。

唐延诚挣扎着从梦里醒过来了,他下意识地掀起了袖子,手臂上果然有一块被烫到的痕迹,皮肤都焦灼了。唐延诚顿时浑身冷汗,看来那并不是梦而已。

“你醒了,”奈嘉亚卓轻声说着,他站起身来,阳光从高窗中照射进来,“很害怕么?”

“嗯。”

奈嘉亚卓叹了口气,“我没有见过地狱的业火,但是曾经从经书和高僧的口中听说过,是很可怕的事情,我如此潜心修行,真的也会害怕。”

唐延诚定了定神,撩起额头上已经被汗水打湿的头发,长喘了一口气,确实是被吓坏了。

“你试试看,现在能把佛珠摘下来了么?”

“好。”唐延诚说着挽起袖子,简直像是奇迹一样,竟然不费多少力气就可以摘下来了,奈嘉亚卓果然厉害。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是酉阳的号码,“你一晚上死到哪里去了?”

“先不和你说,等下回去了慢慢解释。”

说着,唐延诚挂断了电话,奈嘉亚卓指着佛珠,“你快点去把它还给喜玛吧。”

道过谢之后,唐延诚离开了寺院,早上的阳光普照大地,排列整齐的僧人正准备去进行早课,他们双手合十,路过的时候会微微点头打招呼。

山间的空气似乎也能让人感到愉悦,唐延诚不禁加快了脚步。

刚推开 房门,酉阳就从**跳了起来,“昨晚干嘛去了?”

唐延诚把遇到喜玛、佛珠还有奈嘉亚卓的事情全部告诉了酉阳,“佛珠呢?拿来我看看!”

“给。”唐延诚把佛珠递给了酉阳,他兴奋地拿起来端详了半天,“哇,真的是用人骨头做的啊?”

说着,有些兴奋过头的酉阳竟然拿起佛珠往自己的手腕上套着,结果挨了唐延诚一记栗子头,“你疯啦,我是花了好大力气才把这东西从手上弄下去的,你还敢往手上戴!”

酉阳吐了吐舌头,“我饿了,吃饭吧。”

“嗯,”唐延诚点头,“吃完之后陪我去把这个东西还给喜玛。”

酉阳因为唐延诚说的事情兴奋不已,三下五除二吃光了早饭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唐延诚要出门。

来到昨晚篝火晚会的地方,地上还有柴火燃尽之后留下的灰烬,主人家都在忙着做自己的事情,一副狂欢之后令人心生落寞的萧条之境,唐延诚看了看四周,果然在不远处就找到了喜玛的小院子。

“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啊?”酉阳东张西望地问道,“漂不漂亮,我还没见过巫女呢。”

“一会儿就能见到了。”唐延诚说着,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口袋里的佛珠,心里有点儿紧张,如果喜玛不肯收下这个东西呢?

其实奈嘉亚卓也曾经考虑过这个问题,喜玛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被恶灵缠身、有望释放邪灵的人,怎么会轻易放弃?如果喜玛不但不肯收回佛珠,又想到什么可怕的邪术对付唐延诚怎么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