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嫣然一滞。

戚飞燕的话冷刀子似的直直捅过来,叫人接都没法接。

就算想下毒,如今也不能下了。

“瞧妹妹说的,我是你大姐,咱们是家人啊,我怎么可能会下毒害你?”

戚嫣然捏起手帕擦了擦眼睛,“看来五妹当真因三皇子与我生分了,我当妹妹是江湖儿女,不会醉心儿女情长。”

“别抠了。眼泪没瞧见一滴,手帕上沾的全是眼屎,怪脏的。”

戚飞燕分外直白粗鲁。

戚嫣然是大家闺秀,哪听得了这个,当即面红耳赤。

想反驳又说不出戚飞燕那样的话。

戚飞燕将凤尾酥往盘子里一丢,“你叫我来不是说有神医的药吗,药呢?”

戚嫣然闻言,身子往软塌上柔柔一躺,姿态顿时摆起来。

“薛神医用药一向名贵,我也是好不容易从殿下那讨来的,妹妹想拿药,总得给我些什么吧。”

戚飞燕冷笑,“三皇子那么疼你爱你,不应该是你要天上星他不给你水中月吗?怎么连个药都要讨,他不爱你啊。”

戚嫣然脸色微变,身子都起了一半。

原本想要分辩萧琅有多爱她,但瞧着戚飞燕那玩味又冷淡的神情,分明是不在乎,只是想气她而已。

差点掉进她话里的陷阱。

戚嫣然顺了顺气,从袖中掏出一只玉葫芦,莹白指尖轻轻捏着,逗狗似的当着戚飞燕的面划了个圈。

“这雪肌露啊,确实名贵,据说每一味药材都是薛神医从雪山冰川之上辛苦采摘凝练而成,一滴都价值连城。我讨来是为了治母亲的脸,知道五妹心系尹哥哥的腿疾,特意留了几滴,我娘的脸你也看到了,之前被白鹰啄得那么狠,如今也已然大好了。”

戚嫣然**够了,轻笑着对戚飞燕道:“想来,这雪肌露对尹哥哥也是极好的。”

戚飞燕知道三皇子萧琅身边养着一位姓薛的神医,专门医治他的眼疾。

她通医术,知道那位神医的厉害,前世就想请他帮哥哥治腿,只是萧琅不肯答应,拿捏着薛神医想让哥哥为他做事。

江尹岂是会被要挟之人?

宁可不治,辞官归隐,也不想成为萧琅犬牙。

再后来戚飞燕带戚家军助萧琅称帝,条件之一便是许薛神医治哥哥的腿。

可萧琅翻脸比翻书还快,自己眼疾好了,刚登基就寻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将薛神医赐死。

而那几味举世罕见的药材,也当着她的面毁了。

紧跟着,便是她被打入冷宫,戚嫣然披上凤袍入主中宫。

想起前世种种,戚飞燕眼底寒光闪过,看向戚嫣然,“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东西很简单,皇室给的聘礼,我要一半。你写下切结书,若你日后嫁给三皇子,升我为平妻,与我平起平坐。”

戚嫣然狮子大开口。

她想要的东西,一点也不简单。

戚飞燕看着戚嫣然笃定的模样,想起前世她在戚嫣然的算计下一步步地走向绝路。

被她踩在脚下侮辱轻慢。

原来从这个时候开始,戚嫣然就已经在为她的后位铺路了。

当真是步步为营。

戚嫣然心扑通扑通跳,似乎看到皇后凤印在朝她招手。

区区王妃之位,哪配得上她的美貌与智慧?

算命先生说过,她生下来就是要当皇后的,现在她走的每一步,都是要抵达皇后宝座。

而戚飞燕,不过是她成功路上的一块垫脚石,如此而已。

戚飞燕似乎思索良久,答应下来。

“好,我答应你。”

戚嫣然见她应了,嘴角压都压不住,努力按耐着,“还有一个条件。”

戚飞燕冷冷,“药只有一瓶,你的条件太多了。”

“妹妹先听我说,”戚嫣然得寸进尺,“三个月后比武,你输给三皇子,别折了他的面子。”

戚飞燕觉得好笑,“那我的面子怎么办?”

戚嫣然很是不解:“女人家的面子哪有男人重要?”

“放屁!”

戚飞燕脸色冷沉,“女子生于世间本就艰难,更不能自贬自损,自苦自艾。你可以不要脸,但我得要。”

她说话愈来愈不客气,戚嫣然脸上也挂不住了。

“一场比试而已,妹妹何须这般在意?”

戚飞燕不与她多说废话,“聘礼可以给你,切结书我也可以签。比试放水,免谈。”

她态度强硬,戚嫣然知道戚飞燕一向执拗,也不敢逼她太紧。

“好,听妹妹的便是。”

笔墨奉上,戚嫣然看戚飞燕洋洋洒洒地写着切结书,神情闪过一丝复杂。

“五妹可真是在意尹哥哥。虽是义兄,我也劝妹妹莫要动心思,毕竟尹哥哥是有婚约在身的。”

笔尖一顿,戚飞燕收笔,漠然道:“管好你自己吧。”

拿了药,戚飞燕前脚刚走,苏氏后脚就匆匆而至。

“怎么样?戚飞燕喝茶了吗?吃点心了吗?”

戚嫣然摇头,“红花药味太浓,戚飞燕是学医的,鼻子灵得很,一闻就闻出来了,幸好没真的下在茶里。”

苏氏拧眉,“那岂不是白折腾一回?”

“没白折腾。”

戚嫣然扬了扬手,“聘礼一半到手,切结书也拿到了。”

“天爷啊,这可都是真金白银!”

苏氏高兴坏了,但还是不放心。

“那戚飞燕的肚子怎么办,日后她若嫁进王府,还是会威胁到你。”

戚嫣然冷笑,“药她不是亲手拿走了么,中招不过是早晚的事。”

*

婢女青茶跟在戚飞燕身后,好几次欲言又止。

戚飞燕好笑地瞥她一眼,“想说什么就说。”

青茶不吐不快,“小姐,您就这么把聘礼分了一半给大小姐,还写下切结书,这也太……”

“……大方了吧。”她深吸一口气。

戚飞燕:“你是想说蠢吧。”

“奴婢不敢。”青茶低了低头,还是忍不住道:“等嫁进王府,您要后悔的。”

“谁说我要嫁进王府了?”

戚飞燕不屑道:“那只独眼狼,谁嫁谁倒霉,我又不傻。”

“那您……”

“既没打算嫁,皇室给的聘礼自然就不是我的,我大方一回怎么了?”

戚飞燕捏着手中的玉葫芦,淡淡道:“至于那切结书,写着逗戚嫣然玩一玩罢了,她开心她的,我不当真。”

既然她不会嫁给萧琅,那切结书便是一张废纸,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