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哼哼唧唧地回到家,母亲于凤仪好奇女儿因什么事心情这么好。

小五不自觉的扬着嘴角,脸上挂着笑,久久地沉浸在一种叫幸福的感觉里,不小心跟父亲撞了个满怀。

父亲板着脸:“怎么这么晚了才回来,一个女娃娃家,胡野啥呢。”

小五立即收起笑容,跟父亲顶撞:“女娃娃家咋了么?动不动就女娃娃家,女娃娃就不是人了?男娃娃,女娃娃区分那么开。”

小五只要听父亲说“女娃娃家怎么,怎么样”这种带有歧视口气的话,心里就不是滋味。

小五总是跟父亲对着干,总要证明她跟男孩子没有差别。

“你看你几个姐姐,你再看看你,像什么话?哪有女儿跟父亲这样说话的?”

“如果我是个儿子,你还会这样对待我吗?”

“我才说了你几句,你看看你说了几句。我咋样对待你,你是喝西北风长大的?”

“我虽然不是喝西北风长大的,但我绝对是喝‘气水’长大的,我从小就看着你的脸色长大,到现在我连一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因为你厌恶我生下来又是一个女儿,没有给我取一个正式的名字。在你眼里,儿子生下来就算是猪你都爱,我们就是再怎么好,你也看不见我们的好。”

于凤仪连忙劝阻:“小五,你怎么能跟你爸这么说话?”

小五像被点燃的火药筒似的:“你们就是嫌弃我,嫌弃我是个女儿。如果我是个儿子,今天我绝对不会遭受到这样不公正的待遇。”

卫世传浑身颤抖着,将声音提高了两个分贝,感觉整个卫家堡的人都能听见似的:“你晚回来,我为你好,说你两句还不行了,你要反天?”

小五拉开炸药包,一阵狂轰滥炸,把这些年的怨气一骨脑都捅了出来:“你口口声声说为我们好,你实际上就是自私。你天天钻在你那书房里,偷偷地捣鼓你那破砖头,你就把你那破手艺背到墓里去吧,反正我们都是女儿,也不配传承你那破手艺。”

卫世传视若生命的东西,在他心目中神圣无比的事情,小五却一口一个破手艺,破砖头,卫世传终于忍无可忍,扬起手,朝小五的脸上扇去:“我看你书还是别读了,人家都说书读得越多越反动,果不其然。”

小五没有躲,反而将脸伸到父亲面前:“你打呀,打死我算了,你既然这么讨厌我,当初为啥生下我?”

卫世传在气头上,又是狠狠的一巴掌下去,于凤仪还没反应过来阻拦,巴掌已经落到了小五的脸上,只见小五的耳朵处鲜血直往出冒。

于凤仪“呜哇”大哭着扑过来,用袖子帮小五擦着耳朵里冒出来的血。小五翻了个白眼,便晕了过去。

于凤仪满手是血地乞求道:“这可是你的女儿呀,你的亲骨肉呀,你怎么能下手这么狠呀?”

卫世传也呆住了,他抬起手看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下了那么重的手,竟不自觉地发起抖来。

“你愣着干什么呀?赶紧送医院呀?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跟你拼命。”

卫世传也紧张起来,拉来平时做工用的架子车,铺上一床棉被,赶紧把小五往医院里拉。一路上,他的腿像踩在了棉絮上,又酥又软。

就近到乡里的医院,医生简单处理了一下耳朵处的血迹急切地说:“赶紧往县医院拉吧,我这里治不了。”

医生一旦不肯收院,一般情况下相当于给病人下了生死通牒。

卫世传慌了,拉着架子车一路小跑:“小五,是爸对不住你,你可别有个三长两短呀。你好了,爸就给你取个正式的名字啊。上天保佑呀,不要让小五有事。阎王爷呀,千万不要收小五,我可以拿我的命来交换。”

平时面无表情,只会对一堆砖头倾注感情的卫世传,终于焦急起来,活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于凤仪使尽全身的力气推着车子,一路跑一路嚎着。

不知道跑了多久,总算到了县医院挂了急诊。一个矮胖的男医生给小五的耳朵处进行了全面的检查后,严肃地说:“没有生命危险。”

卫世传激动的两行热泪顺着脸颊倾泻而下:“谢谢你啊医生,真的谢谢你。”

矮胖男医生叹了一口气:“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

矮胖男医生话说了半截,又憋了回去。卫世传与于凤仪差点要被憋死。卫世传双手握着矮胖男医生的手,乞求的口气:“但是什么?我女儿就拜托你了。”

矮胖男医生说:“但是······,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于凤仪急得直跺脚:“医生,但是什么呀?这是要成心急死人不是。”

矮胖男医生这才说:“右耳朵可能会出现听力障碍。”

矮胖男医生接着问:“我想知道她是怎么受的伤?”

卫世传突然结巴着说:“摔······摔了。”

矮胖医生用犀利的眼神打量着卫世传:“我检查了伤处,并不是摔倒所致。况且身上没有任何一处摔倒所致的伤。我的检查结果是,是有人故意打伤,脸上还残留有巴掌印。你看要不要给你留下证据?以便你们后续追究当事人的责任。”

卫世传不仅接巴,还犯起了口吃:“那要不就留······留吧。”

于凤仪冲上来,挡在卫世传面前:“不留了,先救我女儿。”

说完哧溜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在楼道子里嚎。

“这是医院,病人这么多,没死人你嚎什么嚎?”卫世传骂道。

“卫世传,你真不是个东西,我跟你不过了。你就守着你那一堆破砖烂头去过吧。”

卫世传压低声音乞求道:“我们治病重要,你嚎什么嚎?嚎能治好咱女儿的病吗?”

“你个老东西,你还好意思说啊你,我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这次跟你没完。”

卫世传将耳朵凑到于凤仪跟前,声音压得很低,像说悄悄话一样:“我也不希望女儿有事啊,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头脑一热,怎么下了那么重的手?”

“呜哇······你说得简单,你手误就可以把女儿打成这个样子,哪天你杀了我,你也说手误吗?你个老不死的,我算是看透你了。我一天伺候你吃,伺候你喝,你看你长点良心吗?我就是伺候一条狗,狗也会念我的好,给我摇几下尾巴。”

矮胖医生已经受不了满楼道子的嘶吼和吵嚷,但还是表现出了基本的职业素养,态度友好地上前劝导:“作为病人家属,我们能做的就是配合治疗,哭闹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影响病人。”

于凤仪一听会影响病人,害怕影响到女儿,立即收住嗓门,掩嘴低声啜泣。卫世传将于凤仪压在胸前,任凭她在自己的胸前用拳头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