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早茶，吃了馒头咸菜的早饭，父亲陪小五去母亲的缝纫店里。

最近一直忙着处理母亲的丧事，父女俩都没有顾得上来店里。

初春的早上六点，天色微微泛白，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泥土气息。远处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仿佛一幅淡淡的水墨画。

街道上，一个路人都没有，小五打着手电筒，发出柔和的光芒。树梢上，小鸟们开始欢快地唱起了歌。他们的歌声穿过薄雾，仿佛带着春天的活力与希望。

小五和父亲的身影在晨雾里一摇一晃，若隐若现。

家里距离街道上也就十多分钟的路程，父女俩来到了店里，小五打开店里的木门，打开灯，被地上的血迹惊得跳了起来。

“你不要害怕，那是你妈的血，你妈就是在店里摔倒就没了。”

小五看着地上的血渍，眼泪不自觉的滚下来。

卫世传找了一个铁锹，将地上的血渍铲到了簸箕里，放在外面。

“一会把店里的事情弄完，咱俩去你妈的坟上看看她，把这些血土埋到她的坟上，那是她的血。”

母亲有一个习惯，她每接一个活，都会在一个小本子上做上标记，凡是完成的，都打上了对勾。剩下的就是未完成的。

她在店里，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母亲在世时的画面。她的母亲是一位不识字的裁缝，却拥有着惊人的手艺和独特的审美。

每当母亲坐在缝纫机前，手在布料上轻轻滑过，然后快速地移动针线，一件件精致的衣服就在指尖诞生。母亲做的衣服总是那么合身，无论是色彩还是款式，都显得那么独特和别致。

她很会挑选布料、能够准确的测量尺寸、也能巧妙的缝制。

她仿佛又看到了母亲忙碌的身影。她记得有一次，母亲为了给新娘赶制一身红色的裙子，连续工作了三天三夜，直到裙子完美呈现。当新娘穿上裙子的那一刻，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时，母亲也笑得格外灿烂。

母亲不识字，让她的裁缝事业也做得无比艰难。她无法记账，全凭脑子记，有时候接得活多的时候，还会乱。

为了能更好的做裁缝，母亲决定跟小五一起学习认字。

每天晚上，当其他人都睡了后，母亲会坐在桌子前，手里拿着笔和纸，认真地学习。小五则坐在她旁边，一边写作业，一边耐心地教她每一个字的意义和发音。

虽然母亲在学习上遇到了很多困难，但她从未放弃过。她坚信，只有通过学习，才能更好地完成自己的工作，为顾客做出更漂亮的衣服。

母亲的学习精神也影响着小五，让小五也懂得了学习的重要性。

后来，母亲的字迹越来越工整，她甚至可以写出一封完整的信了。每当她收到顾客的夸赞和感谢时，她都会感到无比的自豪和满足。回到家里，她还会感谢小五帮了她大忙，这让小五也特别有成就感。

小五盘点了母亲的账本，将账本上未完成的活，以及账本上的收费情况都做了统计。母亲有一个习惯，她如果没有完成的活，她收取的订金都会放在一个她午休的小床下面的一个小木箱里。

这个小木箱只有小五知道，因为以前父亲不常到店里，他不知道这个事情，再加上母亲走得突然，也没有来得及做交代。

小五翻开了床单，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小箱子，里面果然放着很多钱。

卫世传好奇地问：“你妈还有小金库里，里面藏了这么多！”

小五一边数钱一边说：“妈没有花人家订金的习惯，因为有时候怕退订，或者账务混乱，她会将订金专门放到这个小匣子里。这个不仅够订金的钱，还有剩余。”

卫世传抹着眼角的泪：“你妈嘴不好，爱骂人，她心是好人心。你看她有多省。每天在店里忙起来，顾不上回家吃饭，连一碗凉皮都舍不得吃。”

小五将钱整理好，连同匣子一起准备抱回家。店里还有很多新的布匹，连同这个店也能盘出去了。

卫世传看着缝纫机上摆放的一些半成品说：“这些还没有做完的衣物，就送给人家订做的人吧，咱们留着也没有用。”

小五又找了一个大袋子，将这些半成品的衣物按照母亲的订单记录，做好标记，一起提回了家。

小五扫一眼店里，店里的每个角落都是母亲的影子，她低着头，藏着父亲，偷偷地抹着眼泪。

看到小五抖动的肩膀，卫世传身体一软，坐在了一把椅子上。他的身体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背佝偻着，双眼空洞地盯着前方。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颤抖，仿佛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痛苦。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带着一种沉重的压抑感。

他的眼神里没有光，没有希望，只有深深的绝望和无尽的痛苦。他的眼神仿佛在说：“这个世界，为何要如此残酷？”那种眼神，让人心如刀绞。

他的肩膀下垂，呼吸沉重而疲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苦涩。他的背影，在那一刻显得那么孤独，那么无助。

过了好一会儿，小五才努力控制住自己痛苦的情绪，提着大包的东西，将父亲从椅子上搀扶起来。

”爸，咱俩回，你看太阳都快出来了，咱俩回去干活儿。”

像个陀螺一样的忙碌，让小五没有更多的时间沉浸在痛苦里。她知道，她现在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是父亲唯一的支撑，她必须要坚强。

小五关上了店门，提着大包东西。卫世传因为生病和妻子去世，受了双重打击的他，行为有些木讷，总是丢三落四，说话也接接巴巴，还容易忘事。但是他却没有忘记将簸箕里妻子的血土倒到了一个袋子里提上。

“爸，晓得有这么多东西，就应该拉个架子车上来。”

“对着哩，你能不能提得动，要不我在这里照着东西，你回去拉架子车。”

“算了，没有几步路，我提着回吧，一来一去又得浪费多少时间。”

时间对于小五来说现在是多么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