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应该是欢声笑语、亲朋好友聚会的日子,却变成了卫世传记忆中最糟心的一个年。

于凤仪说,一家人没有吃上除夕饭,那就在元宵节这一天被过一个年,但是做了一桌子丰盛的饭,卫世传却味同嚼蜡。

卫世传试图挤出一丝笑容,为这个年收好的尾,却发现自己的嘴角都变得僵硬。

元宵这一天,小五与母亲给每一个房子,都放上了灯盏,有放粮食的房子,人住的房子,厨房的灶火爷处,书房里老祖宗的牌位前,父亲的砖雕架上。然后给家里的每一个人都点了一个灯盏。在场的不在场的都点了,唯独给三姐夫没有点。三姐的脸色不太好,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出现,其它时候都关在房子里,就连两个娃娃在院子里打闹,她也懒得管。

家里人都知道三姐心里有事,也就给她最大的包容,希望她能尽快的缓过来。三姐的饭量越来越小了,人也越来越瘦了。

于凤仪望着三姐回房的背影:“哎,淘气真是废人,看老三现在瘦成麻杆了。”

卫世传怄气着气:“哎,请神容易送神难,不知道打着灯笼在哪里把这货给找上的,现在是老鼠跑到半山上,前来不能,后去不能。”

于凤仪心里面已经翻江倒海了,还宽慰卫世传:“个人有个人的命,这个事情也怨不得你。早知三日事,富贵过千年。你赶紧把你病养好,咱们看着给老三把这个事情一处理,不管离婚还是一起过,其码有个结果。老三也就有了方向了。她现在家里,一天睡到晚,头毛轰轰的,没有精神,饭也不好好吃。”

卫世传说:“给老三做套新新崭崭的衣服,让把那头洗一洗,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该干啥干啥,把她两个娃操心好。那老三女婿这个事情肯定没完没了,犯不着为了他不吃不喝,把自己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于凤仪挑着灯花:“小五的灯花挺大的,今年钱多。你三姐这个灯花也不小。你爸这个灯花到现在还亮着,今年能来一笔大钱。你大姐、二姐、四姐的这个灯花,最你四姐的旺。你大姐和二姐的差不多。我的这个灯花到现在还亮着,看来我裁缝店的生意今年应该不错,今年是个好年景啊。”

小五的目光跟着母亲挑灯花的手移动着:“我一个花钱的,哪里能有很多钱,是不是花钱多了也灯花大。”

于凤仪笑笑说:“这个主要是挣钱的,说不定你得个奖学金啥的,这不就挣钱了吗?”

小五挠了挠头:“咋把这一茬给忘了。”

元宵节这一天,家家户户都在放鞭炮,就卫世传家安安静静的。人到心烦的时候,不爱热闹,也不爱喧嚣。

卫世传大哥家的院子里,就听响了一响就没声音了。

小五就听到大伯粗声吼儿子说:“别再放了,噼里啪啦没完没了的,你三叔家人有烦心事,不爱吵闹,你在这放炮,像什么话嘛。“

小五大伯家的那个哥玩心重,一到逢年过节,就会置办一大堆的鞭炮,带着一群娃娃们在院子里放。娃娃们开不开心,反正他是开心坏了。

元宵节的晚上,月亮很圆也很亮,照在窗户上,就算是拉上轻薄的窗帘,亮光也能透进来,洒在花红的被面上,被面上像开出一朵朵牡丹。

小五在医院里熬伤了,最近还要帮三姐带两个娃娃,一到晚上,她就爬在炕上呼呼大睡。

人在最艰难的时候,最喜欢的是晚上的时间,晚上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受伤的心才能够被拉出来晾一晾。

三姐白天将瞌睡睡完,到了晚上才能勇敢地睁开眼睛看向窗外的天空,那端照在窗户上的,盘子一样的月亮。她想了很多,作为一个成年的女儿,父亲还生着病,母亲也有了白发,孩子年龄尚小,她怎么好意思让父母养活着自己。但是,她目前的处境是,没有一个任何一个合适的营生,能让她带着孩子去做。她很迷茫,她吃糖咽菜都可以,但不能让孩子跟着自己受罪。

三姐就这样精神消耗了一个晚上,到天亮的时候,又迷迷糊糊睡下醒不来。三姐的作息就这样被打乱了,跟猫一样,白天睡觉,晚上出来活动。这要是换以前,卫世传非打断她的腿不可。在婚姻中饱受折磨的她,卫世传也心疼得不敢言喘,深怕哪一句说重了,她又想不开,干出傻事来。

正月十六日这一天,按照习俗还要延续元宵节的习俗,点一天灯盏。正月十五一过,正月十六学生也开始报名了,三姐家的娃也到了报名的时间,就看三姐出出进进,像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慌乱。

一大早,卫世传就让小五将涛天喊来家里。

小五问:“叫涛天干啥?”

卫世传说:“我叫你去喊,你就去喊。哪来那么多为啥。”

小五加了件厚厚的衣服,戴上大红围巾,戴了一双厚手套往石家堡走去。走了一路,小五想了一路,她想涛天是不是已经上学去了。或者出去忙,不在家里。

没想到,走到于沟河的时候,就看到涛天正推着车子在冰上艰难地前行。

小五远远地摇着两个花手,红色的围巾被风吹得摇曳,她的红衣在雪地的映衬下格外鲜艳,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给这寂静的冬季带来了一抹生动的色彩。

涛天看到小五,似乎车子在冰上行进也不是那么艰难。涛天推着车子,飞快地跑到小五的身边。

小五呼吸急促,清了清眼睫毛上的霜问道:“涛天,你去哪里呀?”

涛天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回问小五:“那你去干啥呀?你干啥我就干啥?”

小五用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瞪了涛天一眼说:“我问你正经话哩?”

涛天说:“我也没有不正经啊?”

小五说:“我爸找你。”

涛天哈哈笑,笑声在于河沟里回**着:“我正要去找叔哩,真是心有灵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