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天从外面回来，清理着头上和身上的雪花，猛然抬头看到小五，不自主露出惊喜的笑容。

“妈，我给你说的没错吧。”

马小花怕破天说露嘴，让小五下不了台，又没法给破天使眼色，将眉头皱了皱。

“破天，你弟煮饺子，你烧火去，我娘俩好好聊聊。”

年味就是家家户户那竹簸箕里的饺子味，萝卜大肉馅的饺子能吃好几天。再没有别的吃食，反正能吃上饺子，就已经觉得是顶好的食物。

马小花拉着小五的手，问了许多试探的话。

“小五，你觉得我们涛天怎么样啊？”

“婶儿，涛天挺好的。”

“那婶儿就给我们涛天做个媒，让你跟我们涛天凑一对怎么样？”

小五惊慌失措，沉思了片刻说：“婶儿是不是和我说笑哩？”

“婶子是正经跟你说哩，看你愿意给婶子家做媳妇吗？”马小花看不见，耳朵却竖得很高，仔细倾听着小五的气息变化。

小五倒吸了一口凉气：“婶子，涛天正在读大学，我也要复习考试，我们还顾不上这些男女关系的事。”

“婶子明白，你心气儿高，婚姻大事也是你情我愿，强求不来。婶子就是喜欢你，就想让你成为我们家的人。你若不愿意，婶子也把你当女儿，婶子没有女儿，就喜欢有个女儿，像小棉袄一样贴心。”

被人喜欢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你会因为别人的喜欢，也喜欢上那个喜欢你的人。也许我们每个人心底都渴望被接纳。

小五起身往炉子里加了几根柴火，又把冰凉的手在火上拷了拷，又转移话题。

“婶子，那我以后好好孝敬您，您就把我当女儿看，有啥事用得着小五的地方，你就给小五说。”

“好，好。”

炉子里烧熟了一个土豆，浓焦的味道从炉火中飘出来，小五打开炉子，将土豆从炉灰中掏了出来，与婶子一分两半，吃起来。

涛天端着两盘热气腾腾的饺子进屋，看到小五与母亲头对头，吃着一个热土豆，一股温暖的微风扑面而来。

“吃饺子喽。”

涛天喊着，一边将饺子放在桌上。

马小花邀请小五先吃，小五将一个饺子先喂给了马小花。

“婶子，你先尝一个。”小五将饺子放在嘴边吹一吹。

涛天看着小五，回想起当年她从家里为她端出一碗吃的。那是他人生最艰难的时刻，是这个美好的姑娘，让他感受到了暖意，相信人间的善意，获得了活下去的勇气。

当破天也落座后，四个人刚好将一个四方桌围坐满。

涛天给破天夹了几个饺子，以商量的口吻：“哥，你这两天能不能先照看家里，照顾咱妈。”

破天看了一眼涛天，又在小五的脸上扫了一眼，他明白涛天是要去帮助小五照看卫世传。

破天很有眼色地回应：“你做你的事，家里也没有啥大事，咱妈也基本能自立，再说咱家家里亲戚也少，我一个人完全可以应付。”

小五说：“涛天很感谢你，现在你可以不用去医院了，我和我妈能够应付，现在就是基本的术后恢复，就跟前有人照看着就行。”

涛天怎么允许自己错过这个难得的表现机会，在他的执意坚持下，吃过饭，他再一次骑着自行车，与小五一同往医院里赶去。

走到石家堡和张家堡的交界处，涛天故意加快了车速，没想到在一段坡道窄路上，竟然与张俊凯的车子撞了，车上的四个人错前以后从车上跳下来。

小五特意注意了张俊凯车上载着的人，那是一个俊美的女子，穿着白色的呢子大衣，系着粉红色的围巾，脚着蹬着一双高跟祼踝靴子。小五猜测她就是县长家的千金。

小五穿着朴素，因为父亲住院的原因，她身上穿着母亲裁缝店里缝制的红花袄，脚上穿着布棉鞋，头用白围巾包着。

俊凯走近她：“你还好吗？”

她礼貌地回了一句：“还好。”

接着快速地跳上了涛天的车子。

“咱们走吧。”

涛天也配合地将车子蹬得飞快，很快逃离了现场。像是心虚的要肇事逃逸似的。

这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小五那爽朗的笑声。涛天隐约听到车子后面小五低声的啜泣。

小五的情绪再一次崩溃，张俊凯的一句“好吗”只会让她一遍遍回想起难过的往事，自己所受的创伤，父亲病危住院。她这个时候最不需要的是问候和安慰，她需要的是医药费和出力的人。

她在背后默默地看着涛天那强大的后背，慢慢的靠在了他的背上，她崩溃的情绪才慢慢的恢复。

小五倚靠在涛天的背上，涛天自觉地将背挺直，想让小五倚靠起来更舒服一点。小五同啜泣到大哭，一直从与张俊凯分别的地方，一路哭到医院门口。

医院门口的摊位上，摆摊的摊主，买东西的病人家属，路过的人都向她投来同情的目光。

小五根本在乎不了别人怎么看她，她的情绪就像崩了的雪山，任凭情绪像雪崩一样宣泄而下。

涛天只是默默地陪伴着她，直到她停止了哭泣，两个人才并排走进了医院里。

走进心外科科室，看到很多位熟悉的面孔，有在楼道里行走的病人，病理跟她父亲差不多的，小五都会好奇地上前搭讪，询问她们多久才能下床走路，多久能正常进食，还有多久能出院。因为看到病**的父亲，她也不知道情况时好时坏的父亲，什么时候能像他们一样在楼道子里行走，她就能看到希望了。

小五在进病房之前，特意将眼角的泪痕再次清理，整理了一下衣服，深吸了一口气，才艰难的笑着进了病房。

“爸，我回来了。妈，你休息一下，我来照看我爸。”

卫世传看到尾随进来的涛天，惊喜地问：“涛天也来了？”

涛天连忙上前，找了一个板凳坐在卫世传的病床边：“世传叔，我又来了，在家里没事做，来医院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卫世传看到涛天来，提着的心一下子就踏实了。他觉得他作为家里的顶梁柱，现在轰然倒下，家里的两个女人来照顾，他有时候还不放心。有涛天在，他觉得外面跑的一些事情，涛天就能帮着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