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声鸡叫后,方圆圆就背着行囊上路,他因为前一天跟涛天闹得不愉快,也没跟涛天道别,甚至于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他边走心里边嘀咕。

“涛天你个缺德鬼,你爱钱能爱死,你拿着那些黑心钱去买寿材吧。”

走到门口,他还不忘啐一口唾沫,才转身离开。

其实,他什么时候出门,涛天一清二楚。涛天隔着白纸糊得窗户,借着隐约亮光,看着方圆圆矮瘦的身影从院子里消失。他才躺下,将自己的身体裹进了被窝。

深秋的六盘山下,昼夜温差很大,方圆圆没有厚实的衣服可换,只能靠加快步伐,让身上的血液活动起来,从而抵御寒冷。

方圆圆顾着赌气赶路,只见路两边的白杨树像两排钢铁的战士,永远都是一个姿势,站得整整齐齐。他走出十里开外的时候,才发现身上背着的包越来越沉,跟背着死人一样。

太阳探出头,寒意渐渐被驱散,方圆圆走得大汗淋漓,他原地坐下来休息。借着明亮的天色,他发现自己的破布袋子鼓鼓囊囊的。他翻开袋子,往袋子里一看,他的眼珠子都要掉出。

看着袋子里热气腾腾的馍、蕨菜、五十元钱。

他一个人坐在空旷的大路上,再一次不由自主地放声嚎起来。他更多的是懊悔、自责、感激。

“死涛天,你为啥要这样做?”

涛天不但将他留下的三十元钱还了回来,另外给他多给了二十元。还有热气腾腾的馍和蕨菜,这些都是涛天为他备的干粮。

这些干粮足以支撑他回到家。五十元钱让他与大学又近了一步。可是对于涛天来说,这是五十元钱是他这个家庭至少三个月的生活费用。

涛天害怕方圆圆不肯接受他的钱,才想出这一招。

当他将这些钱给方圆圆后,他的心情是复杂的。他今后的生活又该怎么办呢?他每天起早贪黑得到工地搬砖头。他的母亲跟着他继续饥一顿饱一顿。

但是,相比这些,他更希望方圆圆能顺利地回家,去上大学。他一边忍受着缺钱的困窘,一边享受着助人的快乐。

他从家里专门放馍的吊篮里,拿出一小块馍,自己吃了几口,将大块的留给她妈,并为他妈煮了一罐茶。这里的人,无论生活多么贫困,每天早上的一罐茶是必须品,如果不喝早上的这一罐茶,一天都没有精神。

涛天妈喝了几口热茶,才来了精神。

“涛天,圆圆是不是走了?”

“嗯,走了,他快开学了。”

“这个孩子,怎么一个招呼不打就走了。”

“他早上走得早,不忍心打扰你,让我代他跟你说一声。他说以后空了会常来看你。”

“他开学了还有什么时间来看我,咱们娃娃出去上学,为了省路费都不常回家,他哪来时间看我这个老婆子。”

什么是缘份,缘份就是你在某一个阶段所处的境遇,决定你会遇见什么样的人,会跟他发生怎样的故事。随着你境遇的转变,你们的关系也会发生相应的变化。所以说,缘聚缘散,不必强求。该来的会来,该走的会走。

涛天没有接她妈的话,她妈似乎也忘记了上一个问题,他转而问涛天上工的事。

“你今天上工吗?”

“上工。”

“那你早点去,别迟到,找个营生不容易,踏踏实实干,别投机取巧。虽然我们都是老实人,我们的生活没有因为老实而改变,但妈相信因果。只要你跟你哥好好地,健健康康地,什么穷啊苦啊,吃糠咽菜妈都愿意。”

“嗯,妈我就先走了,吃的给你放老地方了。”

涛天说的老地方就是她妈房子炕上的一个小方桌上,放着一点蕨菜、馍和煮熟的土豆。因为涛天中午不在家吃,她妈中午也随便凑合一顿。晚上的一顿往往吃得比较隆重,擀面条、揪面片、打搅团。

今天,涛天和李师傅又到了一个新工地,地点在石家堡的富人石世财家。石家堡的石世财,赶上了第一批劳务输出。那时候大家都不知道劳务输出是做什么,都不敢报名。石世财胆子大,率先报了名,结果就进入了煤矿,成为了煤矿工人。真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据说他凭借着聪明才智,从一名挖煤工当上了技术工。随着工资的增高,他家的生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很多女人羡慕地说,他只管往家里打钱,他的女人只负责在家里花钱。

他家要将土房换成砖房。这个年代,能盖一排砖房,那在村里都算是富人。涛天也梦想着能将家里的土窝窝改成一砖到底的房。不怕雨,不怕晒,不怕脏,冬暖夏凉。他家的土窝窝最怕秋雨多,房顶会漏水,地上全是泥。冬天下了雪,他在扫院子里的雪之前,还要打扫房顶的雪。否则等雪融化的时候,他就像住在水帘洞。

石世财的女人养得白白嫩嫩,因为自家男人能赚钱,她自比别的女人优越感强,走路一副神气的样子,扭腰晃臀。

看她张着两个领扣,白嫩的沟露在外面,涛天不由多看了两眼。

李师傅看在眼里。

“好好干你的活,别胡思乱想。别人的女人不要看,在女人这件事上犯了乱子,一辈子没有好日子过。‘色’字头上为啥有一把刀?”

“师傅,我没有往那方面想,大白天地,我只是觉得她张着两个扣子干啥哩。”

“你以后就知道了。她男人长期不在家,她不缺钱不缺吃喝,她能安分吗?”

李师傅夹一句放一句,说得不清不楚,涛天只是觉得在那女人家干一天活,晚上闭上眼脑海里都是那女人雪白的乳沟晃来晃去。

他回想起,晚上下工时,那女人在李师傅跟前晃了几晃,李师傅趁周围人不注意,还在那女人的屁股上抹了半天。后来,李师傅就进了那女人的房子,接着那女人的房子里的窗帘就被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