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们一生都在追求世事顺遂,不历风霜,但我们却一生都过得坎坷拧巴。一个人到底要经历多少磨难,才算过完了这一生。

三姐的事情才算平息下来,三姐每天努力地劳作着。三姐夫的到来,已经戳烂了她身上唯一的一片遮羞布,她再不会因为离婚这件事情而感到羞耻,尽管外面传着无数条关于她的那些烂事,但她已不在乎了。她似乎将那些声音已经从自己的世界屏蔽掉,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工作,努力赚钱,将两个孩子供成大学生,孩子成了她唯一的盼头。

虽然公司是小五开的,但公司不是小作坊,一个人说了算。现在公司有一定规模后,都是制度说了算。不能因为她是小五的三姐,她就可以少劳动,多拿报酬。以前她只是辅助小五做一些砖雕上的事情,比如组织培训,打个文件,采购办公用品,负责工人考勤等,但是只能拿个固定工资。她既然现在决定离婚了,她就要做好一个人养孩子的打算,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赚钱。

于是她找小五商量,让她去跑业务。

小五明白三姐的意思,她就是想多赚钱养活孩子,她心疼地说:“姐,跑业务太辛苦咧,你就把现在的活干好,孩子咱们一起帮着养。”

三姐很是倔强:“我都是从死神那里爬过来的人,辛苦算个啥。你和涛天已经对我很照顾咧,我有手有脚,总拖累你们怎么行哩。你说我靠你们帮,一天两天可以,长期下去,就是你们愿意,我也张不开那个口。”

小五抱了抱三姐:“如果你执意要去跑业务,你就去吧。我给业务部门说一下,业务部门正好缺人。很多人都嫌跑业务累,而且还拉不下脸。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坚持得住。经常往外面跑,风吹日晒的,一些年轻小姑娘宁愿待在办公室里打个杂,也不愿意跑出去。你倒好,放着轻松不做,非要出去受累。”

三姐语气很坚决的说:“我去跑业务,跑业务更具有挑战性,我在家里待了那么多年,受了那么多年的窝囊气,我现在有一种强烈的渴望,就是挑战一下自己,证明自己还活着,还有一点价值。我将我人生最好的时光都浪费了,现在再不抓住时间的尾巴再拼一把,我这一辈子算完了。”

小五同意了三姐的请求,此时的三姐挣脱了那段束缚她精神的桎梏,重新开启了自己的人生之路,这让小五很欣慰,至少她看到了一个元气饱满的三姐。

自从小五发起了女性培训课程后,工作间里已经成了女性的半边天。自从加入了机器后,有些女性要照顾孩子,就将拓好片地砖带回家里雕,加上女性细心和有耐心的特点,大大地提高了出活效率,一些因为带孩子不能出去工作的女性,也因此有了一份收入。

尽管公司的发展现在还算稳步上升,但是小五也停不下来,因为时代发展的节奏太快了,每天都在推陈出新。小五也要外出去学习交流,目的就是让砖雕艺术能够绵延不断的传承。

因为公司也推出了一些新产品,外地也有一个砖雕艺术的研讨会,作为区级砖雕非遗的年轻一代传承人,小五接到了邀请函,小五决定要去参加。涛天现在升任为校长,时间也非常忙,小五只好拉着三姐陪她一起去,把照顾老小的事情拜托给了四姐。

就在小五参加完砖雕研讨会,小五还拉着三姐在城里的大商场逛了一圈,为家人买了一些特品,还为父亲买了一件厚实的羽绒服。

小五说:“三姐,咱爸现在真是老了,他现在特别怕冷。咱妈说咱爸跟她处对象那会,大冬天的时候穿条单裤就来看她了。现在他老嫌冷。今年大夏天的,他还穿着秋裤不肯脱。”

三姐说:“你小的时候不是老跟咱爸对着干吗?现在咱爸对你言听计从。当然也最你孝顺,在身边照顾咱爸,还把咱爸的砖雕技艺给传承下来咧。”

小五笑笑:“小时候我不懂事,啥事都想着自己,现在经历的事情多咧,才知道咱爸妈的不容易。以前我老觉得咱爸一心都在一块烂砖头上,不知道那些烂砖头有啥魔力,他就看得比咱们几个还重要。为了要个儿子,给我连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取。现在我懂了,咱爸人是轴了点,但是正是他这个轴劲,才让这个砖雕技艺在他手里传了下来。我现在也享受着砖雕给我带来的独立和自由。如果不是那时候被逼无奈做砖雕,在砖雕这个领域漟出了一条路,我肯定不是现在的我。一定也是生了好多娃,一辈子走不出大山,一辈子围着男人和娃转。所以,从一定程度上,我成就了砖雕这个事业,砖雕也成就了我。所以我也感激咱爸。在那些最艰难的日子里,他都没有让这个技艺从他手里断掉。”

三姐这是头一次跟着小五走进大城市,在大城市的商场里,她看到那么多摩登的女郎,她们是那样的自信和洒脱。在大街的十字路口,她看到来回穿梭,戴着墨镜开着豪华汽车的女性,她羡慕极了。她想象着,自己穿着皮衣皮裙,烫着卷发,开着自己为自己买的小汽车,回到家乡,让那些曾经嘲笑过她的人都闭嘴。但是一阵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同时也将她吹回了现实。她虽然没有自己开着小汽车,但是她已经坐上了自己亲妹妹的小汽车。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她相信那一天终会来临。

为家人采购了礼物,离开了繁华的大城市。

当车子驰骋家乡的乡道上时,两人正切换着空气,从满鼻子的汽油味到清新的泥土的味道。接着,小五发现家门口乱哄哄的,穿着深色衣服的人出出进进,偶尔还有穿白色孝服的人,小五看到那穿白色孝服的人就是涛天。

小五看了三姐一眼,连忙叫住了涛天。

涛天面色沉重地走到小五跟前,拉着她的手,沉痛地说:“咱爸没了。”

小五的泪水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流了出来。

“咱爸咋可能就这么没了,这才不到一周时间,我们走的时候咱爸还好好的,怎么就没了?“

涛天抚着小五颤抖的肩膀:“你不要难过,咱爸走的时候很突然,是突发脑梗去世的,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就让拉回来了。但是他自己也没有痛苦。”

小五抹着泪水:“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让我见咱爸最后一面。”

涛天解释说:“当时的情况很乱,已经顾不得给你们打电话了,就算是我在身边,咱爸也没有跟我交代一句话。”

小五扔下东西,就跑进了房子,她看到了父亲那张安详的脸,她抚着父亲冰凉的脸,那个卫杠子走了,他没有留下一句话,但是小五可以想象,如果他可以说出一句话,那他一定是拉着她的手叮嘱她,将卫氏砖雕手艺永远传下去。

作为卫氏砖雕的每一代传承人,他们就像是被下了盅一样,他们一生都会背负这个将砖雕技艺传下去的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