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高原用它特有的颜色展示着季节的更替,大地褪去了绿衣,**着土黄色的身体,向冬天索要雪白的绒衣。

石母一如既往地坐在炕头,虽然不到六十岁的年龄,但比同龄人显得苍老。

破天婚礼的事她帮不上忙,她自责得整晚睡不着觉,黑着眼眶正自言自语地跟去世多年的丈夫对着话。

“老头子,你要是在多好啊,咱破天都要结婚了,他长大了。”

石母抹着眼泪,眼眶由黑变成了红色。

“老头子,我恨自己啊,不能给娃帮一点忙,反而成为了娃的拖累。老头子,等破天和涛天都结婚了,你一定要带我走啊,我不想成为娃的拖累。我帮不上他们的忙,不能成为他们的负担。他们有了自己的家庭后,我也就在这世间没有任何牵挂了,到时候你带我走。”

当一个尖细皮鞋的声音越来越近时,石母立即就止住了哭泣,快速地将眼泪抹干。

当尖细皮鞋的声音进屋时,她立即听出来者是谁。

“小霞,你一个人过来吗?”

“姨,你的耳朵真灵啊,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听走路的声音和节奏像你,轻轻缓缓。”

小霞佩服得笑着:“姨,你真厉害。”

小霞接着:“我一个人过来,破天去忙了,我没事过来看看你,破天让我帮你带中午饭过来。”

“还叫姨哩,是不是该改口咧。”

小霞不好意思的嘿嘿笑着,石母也敏锐地觉察到了小霞的情绪。

“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你怎么叫我都听着顺耳朵。”

石母拉着小霞的手,摸了又摸:“破天没有惹过你吧,他要是惹你的话,你一定要跟我说,我去收拾他。”

“姨,破天对我可好了,他怎么会惹我哩。”

石母被准儿媳妇看,感觉比自己亲儿子都亲一样。她摸到木箱子旁边,从箱子里来回摸着。

小霞着急:“姨,你找啥东西,我来帮你找吧。”

“你坐着,我来吧,我放的东西你找不到。”

小霞在旁边扶着石母,干着急:“姨,你慢点。要不你等破天来找好不好。”

“不用等他来,我能找得到,我快摸到了。”

过了一会儿,石母从箱子里翻出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递到小霞的手上说:“小霞,这个你收好。”

小霞吃惊的握着包裹:“姨,这个是啥东西啊?”

“这个是你爸当年买给我的,是一块玉佛,我没有舍得戴,现在我把它传给你。我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给你。”

“姨,这么珍贵的东西我不能要。”

“孩子,你一定要收下,我留着这个东西也没有用,你戴着一定好看,你快把它打开。”

小霞不忍心收,又不想惹石母伤心,只好打开玉佛,戴到自己的脖子上,然后拉着玉佛跟石母说:“姨,你摸摸,我已经戴到脖子上了,你摸摸看。”

石母露出欣慰的笑容:“你戴着就好。”

小霞说:“姨,这块玉佛真好看。你跟叔当年感情一定很好吧。”

“你叔也是实在人,不会表达感情,但他给我的感觉很踏实,他如果仅剩下一碗饭,他一定会将一大半的饭留给我。就拿这块玉佛来说,当年他花光了所有的积蓄给我买下了它。我还因为这个跟他大吵了一架。这可是一家人半年的口粮钱啊,我要这个东西做什么用。可是啊,后来我就后悔了,你叔不久就走了,这块玉佛成了他留给我的最后念想。”

石母哽咽起来,小霞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姨,别难过了,至少叔给你留下了一段值得怀念的美好感情。”

“我这是高兴的,破天能寻到你这样的好媳妇,我高兴啊。他们终于都长成大孩子了。可惜我看不到他们的样子。我只能辨识他们的身影。”

小霞用女人的细腻体察着石母的难过,她向石母形容着破天和涛天的容貌:“破天和涛天个子都很高,清瘦但很敏捷。我最喜欢破天的鼻子,他长着高高的鼻梁,细眯眯眼,但是很有神……”

小霞正说着破天走了进来。

“是谁在夸我的鼻子好看。”

“我可没有啊,我是给姨说哩,想在姨的心目中给你立一个良好的形象。”

“夸了就夸了还不承认。”

小霞有些害羞地低头拨弄着头发。

突然看到闪到眼前的玉佛,她捏着玉佛跟破天说:“这个是姨给我的,我感觉我不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是不是要将它帮姨收起来。”

破天笑笑说:“妈给你了你就拿着,这说明妈没有把你当外人。这个东西可是她的宝贝,这个是我爸留给······”

“这个是叔留给姨的唯一念想,我都知道了,姨都跟我说了。”

“妈还给你说啥了?”

小霞露出坏笑:“看把你紧张的,姨还跟我说你小时候是鼻涕虫。”

“啊,妈跟你说这个了,再没说啥吧?”

“妈啥都没说,我是哄你的,你经不住诈,可见你有多心虚。你还有什么秘密还怕我知道的?”

“我在你面前就是个透明人,没有任何秘密。你看我啥样,我就是啥样,我对天发誓,行得正,立得端······”

小霞立即制止:“好了,别动不动就起誓,你啥人我能不知道吗?我不知道我会跟你结婚,你也太低估我的智商了。”

破天一边挠头,一边嘿嘿的笑着。

破天拉着小霞:“走,我带你去看看咱们的新房,你看还缺啥吗?如果缺啥你给我列个清单,我去一补。”

“我刚光顾着跟姨聊天了,饭都凉了,我给姨热一下吧。”

石母像个阴形人一样,该阴身的时候,她眼睛看不见,仿佛耳朵也跟着听不见,不插一句话,只是静静的坐着。但该到她发声的时候,她会不失时宜的站出来。

“小霞,你跟破天先去看新房子,我先不饿,一会吃也来得及。”

石母催促道。

破天因为有了爱情,对母亲也不是以前那样大大咧咧了,突然变得细腻起来,他拉住母亲的手说:“妈,我先去给你把饭热了,你吃着,我再带小霞去看新房。”

小霞望着破天,眼里溢满了爱意。她庆幸自己没有看错人,一个对母亲都能这么孝顺的人,一定对自己不会太差。

破天快速的生起火,帮母亲热好了饭。看着母亲开始吃,他才拉着小霞进入新房。

这几天,破天一直忙碌着为自己张罗婚礼的事。农村的婚礼都是在自家院子里,摆上几桌流水席。

那些年,破天家里穷困的时候,亲朋也疏于走动。这几年,景况有所好转,家里的亲戚也开始走动起来了。

桌子是四方桌,一个桌上安排八个人,破天粗略估就算了二十来桌。

破天和涛天兄弟俩用自己的努力,赢得了亲朋的尊重。

所以,这个世界上,雪中送炭的朋友很值得,锦上添花的朋友也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