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秀说着,突然好奇问道:“怀羊啊,听你的口气,你竟是颇想陆沉倒台?”

褚怀羊道:“督监院的权利太大了,监察百官,可先斩后奏,饶是内阁也无法限制,现在还好说,可将来一旦阁老主理内阁,难道也要在督监院的阴影下做这个大齐首辅么?下官也是为颜阁老计,内阁才是大齐的权利巅峰,至于督监院……便不该存在!”

颜秀摇了摇头,道:“你的话很有几分道理,可你想过没有,内阁统御百官,处理政务,陛下若不派个耳目时时刻刻盯着,又岂能睡得着觉?”

褚怀羊一怔,“这……”

颜秀道:“就算是陆沉倒了,督监院也不会倒,如果届时上来个江沖之流,对于我等,才是莫大威胁,所以我等非但不能盼着陆沉倒台,还得期望他在这个位置上坐得稳如泰山。至少目前来看,他与咱们,还是一团和气。如果咱们费尽心力,将他扳倒,到时上来个江沖那般的货色,无异于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褚怀羊连忙拱手道:“阁老高瞻远瞩,下官受教。”

颜秀道:“对于这位督监院院长,我们非但不能与其交恶,反而要极力拉拢,就算不能拽到咱们这边来,也不能让他倒到方无行那边去。”

褚怀羊忙道:“下官这就去办。”说着竟便要动身。

颜秀笑问道:“你干什么去?”

褚怀羊楞楞道:“自然是拉拢陆沉去……”

颜秀笑意更深,说道:“莫要太过心急,一切要顺其自然,依老夫对陆沉的了解,他可不会轻易便会被谁所拉拢,你冒然前去,除了碰一鼻子灰,绝不会有第二个结果。”

褚怀羊苦笑道:“是下官太过心急了。”

颜秀说道:“我们只要不与陆沉成为敌人,那便有可能成为朋友,而以方无行一贯目中无人、张扬狂妄的性子,他早晚会主动将陆沉推到我们这边来的。”

褚怀羊点头道:“据微臣听说,方无行最近得了一件道家至圣真人手抄的真经,打算进献给陛下。”

颜秀一震,竟是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眉头紧皱道:“如此大事,怎的现在才说。”

褚怀羊道:“下官只是觉得这件事并无干系重大……”

颜秀大声道:“干系不大?陛下痴迷长生,方无行投陛下所好,找来至圣真人抄写的真经进献,你竟觉得干系不大?”

褚怀羊支支吾吾,急得满头大汗,赶忙拱手说道:“下官知错!”

颜秀烦躁地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你如今已进内阁,嗅觉也该变得敏锐一些才是,若是如此迟钝,我们与方党的交锋,岂不处处落后,受其所制。”

褚怀羊道:“阁老觉得,我们现下该怎么办才好。”

颜秀说道:“陛下做梦都想成仙得道,而道家至圣真人,传说可是仙人般的人物,其手抄之真经,陛下得之,必视为至宝,而届时也必将对方无行更加宠信,而如此一来,对我们实是大大不利,眼下之计……”

颜秀说着顿了许久,低头沉吟,忽然露出胸有成竹的微笑,“道家至圣真人乃是几百年前的道家开山祖师爷,其名李槐,传说得神仙点化,在凡间寿逾一百八十多岁,便驾鹤成仙而去……这等传说中的神仙人物,所留真迹亦定非凡物,怎的就会为方无行这等凡夫俗子所得,那份真经的真伪,实在是令人起疑啊。”

褚怀羊目光一亮,忙是点头道:“颜阁老所言甚是,下官从未听说过李真人有何物品流传下来,怎的竟突然冒出来一份什么手抄真经呢……依下官看来,那份真经,必定是为伪造,乃方无行为取悦陛下而编织的瞒天大谎!”

颜秀哈哈笑道:“方小阁老,毕竟是年轻了些,何等幼稚手段都能使得出来,就算……那真经真是道家至圣真人的真迹,可时隔几百年,谁又能证明其真伪。”

褚怀羊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该如何做?”

“等。”颜秀说道:“等着方无行将真经进献给陛下。”

褚怀羊道:“可若是陛下信了方无行的鬼话怎么办?”

颜秀哼笑道:“时隔几百年,方无行未必有证据证明真经就是李槐的真迹,而我们提出质疑,即使拿不出真经是伪造的证据,陛下也是各信一半,而如此一来,陛下恐怕便不会再将那份真经视若珍宝,我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至于那份真经到底是不是真的,已然是无关紧要了。”

褚怀羊竖大拇指道:“阁老妙计!”

“不可否认,方小阁老这人确实有些真才实学,可惜啊,他这人太过于刚愎自用、目中无人,还没坐上首辅的位置呢,便想总领内阁大权,如果当真让他成了内阁首辅,还有咱们的活路么。”颜秀哼道:“可怪不得咱们非要与他分个高下,官场就是如此,既已撕破脸皮,那就是你死我亡,不将方无行一派连根拔起,委实让人寝食难安啊。”

褚怀羊拱手道:“下官愿为马前卒,助颜阁老诛灭方党,一统朝堂!”

“一统朝堂?”颜秀笑了笑,说道:“这根本是绝无可能之事,陛下不会眼睁睁瞧着的,你没发现么,陛下亦在使用帝王术,平衡诸臣,陛下不会容忍一家独大的。”

能被颜秀看中,举荐进入内阁,褚怀羊自然有其独到之处,对于文帝的帝王之术,自然也都看在眼里。

可他很不解?

既然颜秀明知道文帝绝不会容许一家独大,为何还要与方无行相争?

如此岂不是白白浪费力气,乃为无意义的争权夺利?

见褚怀羊一脸疑惑,颜秀高深莫测地一笑,说道:“可饶是如此,我们也必须与方党势如水火。其一,是为让陛下放心;而其二,便是为了展示能力。要知道,陛下虽然不会容许一家独大,可若某一派在争权中落于下风,谁能保证,不会被陛下认为能力平庸,转而扶植他人上来打擂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