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冲刚一进门,便听手底下人发牢骚,顿时恼怒的紧,狠狠咳嗽一声。

中年汉子一直站着,自然是第一个瞧见窦冲进来的,可还没来得及对老头儿和小伙子挤眉弄眼,通风报信,这俩人已然是一股脑的埋怨了起来。

“见过窦千户!”

中年汉子连忙抱拳,声如洪钟。

老头儿和小伙子吓了一跳,随即连忙起身,跟着见过窦冲。

窦冲对陆沉和颜悦色,可对手底下这帮人,就没有那么和善了,神色严厉道:“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妄议朝廷!”

说着径直看向那老头儿,斥道:“吴老海!你也是老兵了,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么!”

吴老海笑道:“窦千户息怒,这不是待着没事儿和小李扯扯淡解解闷子么。”

窦冲冷着脸道:“待着没事儿?全军开拔在即,就你们三个闲的冒烟!若是真觉得清闲,本千户这就调你们去分派粮草!”

吴老海闻言面色一变,急道:“窦千户,您大人有大量,就莫要计较我的无心之失了,分派粮草物资,那等搬搬扛扛的活儿,小李年轻,还能胜任,可我这一副老骨头,怕是干不了几天,就得散了架子。”

窦冲一瞪眼道:“你知道就好,如果以后再让本千户听到你妄议朝廷,有你好看!”

“是是是。”吴老海忙不迭点头。

窦冲目光一转,落在那小伙子的身上,怒道:“还有你!李惊蛰!你家非世袭军户,若非你爹死皮赖脸,硬要将你塞进来混口饭吃,你怕是现在还忍饥挨饿呢!吃饱了饭,竟敢说起朝廷的不是来了!朝廷能给你一碗饭吃,你不感恩戴德倒也罢了,竟然还妄想要什么抚恤,你小子这条烂命,也值几个钱?”

李惊蛰显然不是被第一次数落了,也不害怕,嬉皮笑脸道:“窦千户,您消消气,俺保证,下次绝不敢再胡言乱语了。”

“还有下次!”窦千户冷冷一哼,瞪着李惊蛰大声道:“下次再敢听见你无法无天,妄议朝廷,本千户非得将你赶回青州老家去!”

李惊蛰正色道:“请窦千户放心,俺保证不敢再犯。”

窦冲一看就是面冷心热,轻打轻放,转而介绍起身边的陆沉来,道:“这位是陆沉陆参军,往后就同你们三个一起看管粮草物资,你们三个都把招子给本千户放亮点,本千户丑话说在前头,谁若是敢怠慢了陆参军,休怪我将你们三个全都轰回青州老家去!听懂了吗!”

“卑职遵命!”

吴老海三人齐声道。

窦冲满意的点点头,随即看向陆沉,笑道:“陆参军,往后可就委屈您了,如果有什么待的不顺心的地方,尽管来找卑职,卑职再给您安排。”

陆沉笑道:“这里就挺好,就不再劳烦窦千户了。”

窦冲抱拳道:“那卑职就先告退了。”

“慢走。”

窦冲转身出了库房。

陆沉目送他离开,扭头看向吴老海三人。

他还没说话,吴老海已是忙自我介绍道:“吴老海。”

“李惊蛰!”

陆惊蛰随即跟着道。

那中年汉子最后一个,不急不缓的道:“赵玄黄。”

吴老海这个名字,没啥好说的,可李惊蛰、赵玄黄……

这俩名字可是起的非同寻常,如果不是知道这二人只不过是区区看管粮草物资的火头兵,只听名字,还以为是他娘的将军呢。

陆沉抱拳道:“幸会幸会,在下陆沉,往后就承蒙三位关照了。”

吴老海诚惶诚恐,这位陆参军也忒客气了。

虽然不知为何身为参军,却被派来看管粮草物资,可连窦千户都对其毕恭毕敬,可见其绝不仅仅只是参军这么简单。

吴老海是世袭军户,在军中摸爬滚打,什么人没见过,什么场面没经历过,可像陆沉这种明明身份不一般,还满口自称“在下”的,却是头一次遇到,连忙抱拳道:“陆参军客气,我等还得陆参军多多提携才是。”

陆沉笑了笑,转而问道:“咱们除了看管粮草物资以外,还有别的活儿么?”

见他没有一点架子,平易近人,吴老海还没说话,李惊蛰已是忍不住露脸说道:“没有,咱们就是负责看管粮草物资,不管是大军行进途中,还是休息驻扎,我们只需要保证一直守在这些粮草物资边上就可以了。”

吴老海说道:“说句私下里的话,这活儿纯属多余,守护粮草物资,外面有专门的护粮队,也是窦千户慈悲心肠,看在我们仨老弱病残上不了战场,打不了仗,怕我等被遣返青州,这才特意给我们仨安排了这么一个可有可无的活计。”

没想到窦千户那般精通人情世故的人,竟然也会有如此体恤下属、大发慈悲的一面,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陆沉不禁对窦冲刮目相看,但很快便产生一丝讶异。

老弱病残?

这仨?

老弱?

病残?

那李惊蛰虽然身体消瘦,可毕竟年轻,血气方刚,朝气蓬勃,这也算老弱病残?

吴老海倒是勉强能算,可也只是勉强而已,这老头儿看面相虽然饱经沧桑,老脸丘壑纵横,可须发却是乌黑,并无一丝老态龙钟之意。

那赵玄黄更别说了,膀大腰圆,魁梧之极,如同金刚一般,一拳头怕是能将一堵墙砸碎,只要敢打敢拼,上了战场,必定就是沛然莫御的人形杀戮机器,老弱病残……

怎么瞧着像是卧虎藏龙!

“怪不得窦千户送我来这里,果然是清闲。”

陆沉笑了笑,是老弱病残,还是藏龙卧虎,往后同在一条船,总能见分晓。

吴老海道:“清闲是清闲,只是得需寸步不离这些粮草物资,行军路上,即使到了晚上驻扎,也得守在跟前,不能进入营帐休息。”

陆沉挠挠头,如此说来,以后就得天为被、地为床了?

吴老海观陆沉颜色,忙道:“当然陆参军您和我们仨不同,到时若觉得难以忍受,自去寻营帐休息,这活儿本就无关紧要,我们仨看守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