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苏淮峥这样评价她。用不经意的口气, 讲起她的不容易。

她十几岁的时候,那么那么的喜欢他, 仰望又崇拜。因为贫穷,自卑又奋进。

她听的眼热, 扭头看着窗外的繁华灯火, 平静了一会儿才说:“读书不是我的专长。”

苏淮峥特别执着的说:“但是读到最后, 选择权就越多。机会也越多。”

余柯那时候急着工作, 家里经济有限,需要她工作, 而不是继续读书。她不会说这是命,这是她的路,就算不好走, 她也会认真走。不会抱怨, 也不会后悔。

苏淮峥请她吃墨西哥菜。她曾经羡慕的东西,后来都得到了。就觉得没那么惊艳了。

很早之前她特别喜欢吃墨西哥菜, 但是工资有限。

后来和陆伯钊在一起,她对酸辣口味的墨西哥菜慢慢就不喜欢了。大概是得到了从前期盼的东西后,就慢慢觉得它没有记忆里那么惊艳了。

苏淮峥的餐桌礼仪很好, 对她也很照顾,她伸手接过汤, 手上的手链露出来,苏淮峥端详了几秒,不经意问:“恋爱了?”

余柯滞了一秒, 答:“没有。”

苏淮峥问:“我下半年调任会企业管理市场部,网站暂时没找到合适的人。所以,想问问你的意见。”

余柯从来没有得到过他这么倚重的委托,有点受宠若惊。

他问:“你愿意帮我看好我的家当吗?这是我自己的家当。”

他这话说的似是而非,余柯一时分不清他什么意思。

他的情况也并没有那么好过,兴业集团起家是靠农业。转型失败后,一直不温不火。有所有老牌企业的弊病,目前最紧迫的是内部分化严重。

但这些不适合和别人讲。

余柯考虑了片刻,拒绝:“我负责接洽的红岭资本,融资后,我们的用户增量稳定。上半年达到预期目标,招商部已经就位,下半年就可以开始产品上架。这些按部就班,不会出错。到时候我会按时汇报。但是我们需要一个专业经理人。我是个做市场的,胜任不了这个职位。怕是需要你另外聘请。”

不管苏淮峥什么意思,她都挑明了。

苏淮峥无奈的笑。

和她道歉;“余柯,不用这么和我避嫌。因为我的关系,你受过很多莫须有的指控和侮辱,我其实应该向你道歉。”

余柯心里就像那泊湖决堤,倾泻而下,她情绪一时来不及收起,仓促起身说:“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

转身眼泪就下来了。

苏淮峥给她的道歉,她不敢接受。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就像周芷若说的:倘若,我问心有愧呢?

她同样。

等回来,苏淮峥果真再没提,余柯也开始聊工作。

苏淮峥送她回去,下车后,送她一个礼物。

她迟疑的不肯接。

苏淮峥笑起来,文文静静的人,笑起来满脸善意。

他说:“收着吧,就当是我这个师兄送你的一点礼物。”

她迟疑的接了。

等回去打开盒子,是一家奢侈品牌最新上架的手链,价格斐然。

盒子里有支粉色的新鲜月季。

他还是记得她的生日。

同学会那天,有好几位男士和打听余柯,她在不知不觉中突然变得耀眼,像颗蒙尘的珍珠,光泽并不耀眼,但是很漂亮。

这么多年,他都没认真想过她是个漂亮的女人,同学会那天她几乎用另一种姿态出现,让所有男人觊觎。

余柯的变化润物细无声,公司里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她穿的单品,戴的首饰无一不精,而且都很低调。几乎看不到标签,也不是热款。

她长得清秀,并不张扬,公司里对她的评价其实挺好的。

人事经理在月底扣了余柯一笔工资,余柯看了眼,给苏淮峥说:“看来你要给我补假条了。人事部那边执意要扣我工资。”

苏淮峥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直接问:“你和人事部有什么过节吗?”

余柯提醒他:“之前丢文件的小陈,是万经理的亲侄女。”

苏淮峥突然冲她笑起来,说:“那还是我的问题。让你背了黑锅。”

余柯没有领情,公事公办说:“别这么说,我负责招聘秘书,但是没有筛选到合适的人选。那也是我的失职。”

苏淮峥无奈笑说:“不用这么上纲上线。轻松一点,人事那边我去打招呼,需要补什么手续,我给他们补全。”

余柯由衷的说:“谢谢。”

苏淮峥笑笑,并不当真。他白天一整天都在开会,这会儿快下班了问余柯:“下班有时间吗?”

余柯拒绝:“我今天有事,不好意思。”

有些事需要她慢慢理清。何况陆伯钊出差刚回来。

沈迢迢参加完同学会回去被佩林阿姨追问了一天,同学中有没有合适的小伙子?有没有喜欢你的男孩子?

饭桌上她吃的忘记了,喊了声:“我老公比他们……”

其他三个人看着她,武茹问:“你什么?”

她闭上嘴,眨着眼睛,过了几秒才改口说:“我男朋友。”

沈严翁问:“你男朋友做什么的?哪里人?什么时候谈的?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她结巴说:“这就……说起来话长了……”

温砚沉最近的新闻都不是很正面,门户网站上说他不是前女友多,就是夺家产手段狠辣……

听起来真的不像好人。

其实他人挺好的。

沈迢迢一时嘴漏,快速想了几个办法,但是都不能用。就怕几个人追问他叫什么,哪里人……

武茹女士放下筷子,开始正式提问:“他干什么的?”

沈迢迢不敢放下筷子,斟酌说:“做生意的。”

沈严翁意外,问:“做什么生意的?”

沈迢迢撒谎:“科技公司。”

武茹又问:“家里有什么人?”

沈迢迢终于找到漏洞了,“我们就是刚了解,我没去过他家里。你们不用这么紧张。”武茹又问:“多大年纪了?”

沈迢迢想了下:“比我大四岁。”

沈严翁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沈迢迢编瞎话:“朋友介绍的。”

听她这么说,沈严翁觉得更不可靠了。

佩林阿姨关心的很实在问;“窈窈,他身高多少?太矮了,配不上你。”

沈迢迢笑眯眯说:“他一米九,比我高。”

都是嘴快的祸。

等吃完饭,她上楼给温砚沉打电话,说:“我爸妈差点就知道我结婚了。”

温砚沉问:“你又撒谎骗过去了?”

沈迢迢皱眉:“怎么说话呢?你对我客气点。”

温砚沉问:“怎么客气?”

“说话别气我,要不然咱们就赶紧离。”

温砚沉气的笑问:“这是你的尚方宝剑,次次都能威胁我,你可拿好了。什么时候收假?这次在哪里集合?”

沈迢迢突然想起来;“你上次的空调白装了,我们肯定不去那里了。”

“专心你的比赛,别操心那些没用的。”

沈迢迢难得自觉问:“你多久回来?我这次封闭训练大概九月之前不会放假。”

温砚沉真觉得她懂事了,说:“我需要一个星期,你别等我。到时候我有时间了去看你。”

沈迢迢其实不是这个意思。见他挺热络,也就没纠正。

提醒他:“注意一下网络上关于你的新闻,我爸妈说不准会秋后算账。你最好把你的形象收拾收拾,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温砚沉听的笑起来,问:“还有呢?还有什么提醒?”

“还有,你别多想,我妈现在还不知道我被你骗的结了婚。”

温砚沉催她:“快去午睡,别乱想。”

沈迢迢不高兴说:“以后别说我没帮你。”

挂了电话温砚沉看了眼时间,温玉名现在到处找事,总公司其实已经拆分,他没那么多时间打理,分管的经理人都是专业的。他的精力还是重点放在投资。但是温玉名不接受,他要当董事长,幻想着干一番事业。对温砚沉的决定极力反对。

董事会乌烟瘴气的。他太忙了也没空理会温玉名到处找事。

最不顺利的是沈文雨,她在京参加行业峰会,与会人员大都是前辈,有她认识的有不认识的。老沈的名声不显,但是业内老人都相熟,老沈这么多年一直做中间人的角色,在这个行业里后起的年轻一辈很多,沈文雨目前算是继承了老沈的生意,沈綦分管公司内部事务,她负责财务方面的投资。

但是会议上讨论的年度计划,对他们来说,没有一点益处。

目前投资公司的账目她还没有理清楚。账面上问题很大。

于程启出差后直接去了国外,她一个人在京突然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工作之余连去酒吧的心情都没有。

归队前一天沈迢迢带沈严翁去医院复查,他年纪大了,心脏手术后期一直要吃药,需要好好养护。沈迢迢和医生聊了很久。医生知无不言。听的沈迢迢后怕。

回来后她和武茹商量:“要不要家里请一个阿姨?”

结果让佩林阿姨听见了,佩林阿姨问:“为什么还要请一个?”

沈迢迢哄她:“请一个给你们做家务的,到时候你就想做饭做饭,不想做饭就去公园里跳舞。”

佩林阿姨听的眉开眼笑:“哦哟,我哪有那个天赋,扭来扭去的。”

沈迢迢哄她:“到时候佩林阿姨你就只研究你爱做的菜,不用为打扫卫生打断你在厨房的工作。完了之后我给厨房装一台洗碗机。”

佩林阿姨哦哟的一声,说:“我们就三个人,哪里需要洗碗机哦。”

沈迢迢哄她:“不一样嘛,你没用过,就试试。”

武茹是同意的,沈严翁也没有意见,沈迢迢就去中介挑了人,特别嘱咐家里三个老人,一定要注意老人身体。

佩林阿姨刚开始有点不高兴,觉得家里不需要她了。有点嫌弃她了。

沈迢迢觉的头大,老年人心理健康教育,真是很难讲。

等第二天那个阿姨上岗后,她果真轻松了,跑上楼给迢迢拿了一堆她做的牛肉干。非说是她连夜做的……

归队的时候她特意给温砚沉打电话说:“我在车上,刚下飞机。”

温砚沉问:“就你一个人?”

“我身边应该有其他人吗?”

温言沉问:“教练没跟你一起?”

“我早去两天,教练过两天才去。”

温砚沉叹气:“我明天就回来了。”

沈迢迢想了几秒说:”那可,太曲折了。我已经到了。但是这次我们是在京郊滑翔伞基地,所以我们晚上是回市里住的。”

温砚沉被她大喘气气着了。

问:“还有呢?”

沈迢迢老实说:“没了。”

温砚沉吩咐她:“没了就在家等我。”

沈迢迢听他这么说,回道:“你好威风,等你做什么?等你回来气我?你想都别想,我们封闭训练住宿舍的。你要是见我,就去给队里打报告。”

温砚沉喊她:“迢迢,你别跟我抬杠。”

沈迢迢问:“你都要占我便宜了,还不准我抬杠?我可以跟你好好处,又没说我就是你老婆了。你这才叫走捷径。无耻!”

她简直像挺机关枪,一到关键时候,就火力全开,射程范围广,打击精准。

她的理由很正确,没有一点问题。

温砚沉想了几分钟,觉得,没什么能说的了。

想了一会儿,嘱咐她:“那行吧,我回来后再去看你。训练注意身体,身体比冠军重要。有什么问题及时和我说。”

沈迢迢抬杠说:“我爸妈要是知道,是你一直背后支持我跳伞,说不准会把你扫地出门。”

温砚沉答:“扫就扫吧,我说的你记住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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