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会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了。

他身上甚至没有平日里的那种桀骜。

看起来简直就是个谦谦君子。

当他忽然出现在宴会上时,众人都有些惊愕,包括曹髦,此刻也是搞不清他的来意。

钟会看着面前的诸多名士,眼里满是惊喜。

尤其是看到嵇康也在场的时候,他更是难以掩饰内心的激动。

这人有点不对劲。

当他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众人很快就有了不同的反应。

钟会的名声其实还不错。

比起贾充之流,是要好很多的。

众人纷纷起身拜见,也只有阮籍和嵇康不为所动。

阮籍对谁都是冷冰冰的模样,而嵇康呢,平日里都是醉酒状态,对皇帝都敢勾肩搭背的人,对钟会就更是冷漠了。

钟会一一与他们回礼。

“陛下说要召集洛阳内的贤才,我还在想,是什么样的贤才能让陛下心动,今日方才知道,原来是诸位啊。”

“难怪陛下会亲自宴请,哈哈哈,群贤聚集太极殿,实乃雅事!”

钟会吹捧了几句,曹髦率先起身。

“哎呀,是朕的过错!险些忘了这洛阳之内还有钟君这位大贤啊!”

曹髦赶忙上前,拉着钟会的手,拉着他坐下赴宴。

钟会推辞了几句,却还是笑呵呵的坐在了众人之中,眼神不断的飘向嵇康的方向。

“陛下今日不曾作诗吗?”

钟会开口询问道。

王戎笑着说道:“钟君不曾前来,陛下也就不曾作诗,在等着您来呢!”

“哈哈哈,陛下的那首空城雀,实在令人震惊,可传世矣!”

山涛提醒道:“不可谈论此诗。”

钟会大手一挥,“不过是诗歌而已,有何不能?今日难得相聚,若是不谈诗,不饮酒,岂不是浪费?”

钟会直接融入了这些名士之中,也对,他本身也算是一个名士。

除却个别几人,其余名士对他还是非常客气的。

曹髦眯着双眼,一声不吭。

钟会还是不断的谈论着曹髦的那首诗,“陛下,今日群贤聚集,何不再作诗一首呢?”

曹髦看向了钟会,沉默了片刻,问道:“钟君真要朕作诗?”

“那是自然!”

“陛下的文采,天下皆知!”

“好!”

“那朕就作一首!”

曹髦拿起了面前的酒盏,仰头痛饮,随即看向了远处。

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看向了这位少年皇帝,就连嵇康,此刻也是睁开醉眼,颇为期待的看着曹髦。

“疾风知劲草~~~”

“板**识诚臣!!”

“勇夫安识义?”

“智者必怀仁!!”

曹髦一首诗作完,气氛顿时寂静,唯独醉醺醺的司马炎,此刻忍不住拍着手叫好。

“好诗!好诗啊!!”

“陛下好文采!”

竹林七贤的脸色有些不对了,面面相觑。

这首诗看起来是在吹捧自家的贤臣,可是在如今这个情况下听,怎么总觉得有些讽刺的意思呢?

阮籍念叨着这几句,脸色忽然变得复杂,握紧了拳头。

嵇康脸上的醉意仿佛都消失了,板着脸,脸色同样难看。

钟会直勾勾的看着曹髦,眼神有些迷茫。

“武类太祖,文比陈思……”

“好!!!”

钟会忽然拍起手,司马炎都被吓了一跳,猛地清醒过来,狐疑的看着周围,“出了什么事?”

钟会反复念着曹髦的诗歌,满脸的激动,“陛下当真好文采!好文采啊!”

“此诗可有名??”

曹髦笑了笑,“以此诗赠钟君。”

七贤再次沉默……赠钟会??

这就更讽刺了,这几乎就是指着钟会的鼻子开骂啊,诚臣……钟会???

可钟会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什么讽刺之意,他高兴坏了,是真的很开心,他拉着曹髦的手,“多谢陛下赠诗!!”

“臣若是能名流青史,定然是因为陛下的缘故!”

曹髦明显感受到钟会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了,平日里总是很警惕,不屑,今日却多出了些敬佩和欣赏。

曹髦都懵了。

你这人有点不对劲啊!

就抄了一首诗而已,你怎么好收买的吗??

你要是喜欢我天天给你抄啊,每天送你一首!

文青的心思大概是很难猜测的,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钟会是觉得自己能当得起陛下作诗来夸赞,尽管几天前,他方才将贾充拉到陛下面前砍了头……

尽管钟会很是活跃,可七贤的态度却没有方才那般洒脱了,气氛逐步变的冷淡。

可钟会却不在乎了,他甚至都没有继续盯着嵇康看,拉着曹髦的手,说个不停。

宴会因为钟会的原因提前结束,众人喝的大醉,钟会为他们安排了马车,送他们离去,包括司马炎也是如此。

最后,这皇宫内也就剩下了曹髦和钟会两个人。

钟会神色复杂的看着曹髦,开口说道:“陛下啊,天命不可违,顺天命者存之,陛下大才,实在不该自误,还请陛下用心学习,勿要有什么杂念……”

曹髦的眼角跳了跳。

这是劝自己认命?

他是想要保下自己的性命还是想让自己乖乖等死?

无论是哪一种,曹髦当然都不会放弃抵抗。

曹髦这些时日里,已经在太极殿内外刷了不少的好感度,偶尔那些甲士看到自己,都会主动行礼。

尤其是阉人群体,对自己格外亲近。

接下来,他要主动联系自家舅父,然后看看能不能从他这里突破太极殿内的封锁。

当然,还要勾结庙堂内的群臣,他这里可是有不少“祸国殃民”的好政策,足以给司马昭惹出不少的麻烦。

“陛下,这些时日里,您总是跟那些阉犬混在一起,这非常不好。”

钟会有些痛心的摇着头,“您应当结交像今日这般的贤人,岂能跟那些阉犬杂役攀谈?”

“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臣会给您找一位好的老师,明日开始,您就继续学习,勿要再胡乱走动了。”

曹髦一愣,又找老师??

钟会没有再透露太多,令司马回带陛下回去休息。

从皇宫里出来,钟会就坐上了马车,下令朝着城内的另外一处府赶去。

坐在车内,钟会依旧是在念着方才的诗歌,嘴角满是笑容。

“哈哈哈,疾风知劲草,板**识诚臣……好诗,好诗……简直就是为我而作……”

钟会并非是要返回自家府邸,他的目的地,竟然是王肃的府邸。

当钟会的马车来到此处时,王肃早已被惊动,很快,就有一个少年郎出门来迎接钟会。

此少年郎身材高大,模样清秀,对这般风采的人,钟会的态度自然也是不错。

“君夫……怎么是你来迎接呢?不是说你在外求学吗?”

此人乃是王肃的第四子王恺。

嗯,说起王恺很少有人知道,可说起历史上的王石斗富,那知道的人就多了。

历史上,这位王恺与今奋武将军石苞的儿子石崇斗富。

王恺饭后用糖水洗锅,石崇便用蜡烛当柴烧,王恺做了四十里的紫丝布步障,石崇便做五十里的锦步障,王恺用赤石脂涂墙壁,石崇便用花椒。

两人的斗富行为被告到司马炎这里去,群臣认为他们奢侈太过,希望司马炎能主持公道。

司马炎觉得石崇确实很过分,怎么能让自己舅父这么没面子呢?

于是乎,司马炎偷偷送了王恺一棵二尺来高的珊瑚树……帮助他赢下这场斗富之战,可惜,老王还是输了,赢不过石崇。

那石崇为什么如此有钱呢?

先前提到过的那位以劫杀商贾为乐的那位大官……就是这位斗富的主角石崇。

此刻,王恺就已经初步表现出了未来的性格,只见他浑身的华服锦绣,实在亮眼,好似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一般。

这身打扮,却很入钟会的眼。

多好看啊!

大魏之士,就当如此!

钟会仰着头,在王恺的陪同下,大摇大摆的走进了王肃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