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华很快就带着陆抗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内。

张华对陆抗那自然是久仰大名。

曹髦都常常感慨对方乃是江东第一名士,连带着张华都被带歪了,对他很是恭敬。

而陆抗也常常从曹髦口中得知张华的事情,对这位年轻人也很是欣赏。

看到如此温和的陆抗,张华都有些意外,原来年少得志的名士不都是钟会那样的啊!

这才是真名士啊!

张华还是头次邀请同僚进自己的书房,两人坐下来之后,张轨便跑前跑后的为他们倒茶取水,很是勤快。

陆抗瞥了一眼张轨,随即笑着说道:“张君这儿子,相貌不凡,且如此孝顺,往后定然能成大事!”

张华听闻,顿时笑了起来。

“我也觉得此子能成大器,只可惜,这并非是我的儿子啊!”

陆抗一愣。

就听到张轨开口说道:“弟子向来将老师当作父亲那样来对待。”

陆抗这才恍然,他眨了眨眼,开口问道:“你若是将老师当作父亲那样对待,那又如何对待你的父亲呢?”

张轨不假思索的回答道:“父亲授我以生,老师授我以学,二者皆是一样需要我来敬重和孝顺的,岂能在这二者里做出抉择呢?”

陆抗这才哈哈大笑。

“你这弟子,将来定成大器!!”

张华也很是自豪。

最初张华是看中了这家伙的聪慧劲,那是一点都不像是个娃娃。

而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后,张华又发现这家伙很有天赋。

无论是在经学,还是在诗赋,乃至是在治政待人等方面,这家伙都有不错的天赋!

不愧是陛下亲自安排给自己的弟子,张华顿时明白了皇帝的用意。

这家伙果然是不凡。

张轨此刻站在了远处,不再打扰他们两个人。

陆抗忍不住说道:“不成想,张君还有这般本事,过些时日,我将我那不成器的孩子也送来让你教!”

“岂敢,岂敢。”

陆抗跟张华谈起了蜀地的事情,刚刚说了几句,张华猛地想起了什么,赶忙看着张轨,“你且派人去将张载兄弟二人叫过来!”

张轨领命,急忙离开了此处。

陆抗一头雾水,张华却笑着说道:“陆公有所不知。”

“这两人的父亲,乃是蜀郡太守!”

“他们常常去蜀地去拜见他们的父亲,对蜀地的了解不少于我,况且,这两个后生都有些才学,正好给您介绍一番,往后若是您想要知道蜀地的情况,就可以直接通过他们来联系他们的父亲了!”

陆抗恍然大悟,他又好奇的问道:“莫不是您家的亲戚?”

张华笑着摇头。

张华虽然是留侯之后,但是他在父亲逝世后家道中落,同族之人居然都不帮衬他,沦落到了为人牧羊的地步,最后还是同乡的名士将他提拔起来的。

故而,张华在发达之后,也基本就没有理会过自己的宗族了,但是他自己这一脉,倒是一直都有传承。

像唐朝的名相张九龄,就是张华的后人,还有南梁萧衍,也是张华的后世外孙……

两人又攀谈了许久,这才有两个年轻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两人行礼拜见了张华,又拜了陆抗。

张华笑着为陆抗介绍了起来,“这是张载,字孟阳,如今正在太学里就读。”

“这是他的弟弟张协,字景阳,也是跟着他兄长一同在太学里就读。”

陆抗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很是惊讶。

要不是张华说这两个人是兄弟,陆抗都看不出他们的关系来。

兄长张载是小个子,大小眼,脸上坑坑洼洼的……怎么说呢,反正就是长得不太好。

而他弟弟张协则还不错,相貌堂堂,很有名士的风范。

当然,陆抗并不是钟会,他还是很礼貌的朝着两人回礼,张华也告知了陆抗的身份,这才让他们坐下来陪同。

一番交谈之后,陆抗方才明白,人不可貌相。

这张载看起来其貌……不扬,但是文采斐然,一点都不弱于那些成名的大名士,说起话来让人如浴春风,才华非凡,他弟弟也不弱,妙语连珠,出口成章。

几个人越说越是开心。

张华这才说道:“陛下欲治蜀,陆公往后是要为陛下出策的,可他对蜀地不是很了解,我便想到了你们,往后你们相识了,他也可以随时得知蜀地的情况啦!”

张载也是急忙说道:“陆公若是有什么要询问的,我们定然告知。”

陆抗在这里待到了很晚,在这期间,他也是从几个人的口中得知了蜀地的不少大事。

对陛下这次的忽然动手,这几个人都不意外。

张载甚至说道:“我当初去蜀地省亲的时候,便意识到了这件事会发生……当地的大族是最先恢复过来了,犹如北方这般,再也没有了当初的狼狈模样,但是百姓们却跟当初没有什么区别。”

“我父亲说,若是庙堂再推行这样的政策,蜀地的百姓就一定会起兵谋反。”

听到张载的话,陆抗很是惊讶,“我听闻邓艾也擅长治政,可他为什么却无视了这些大族呢?”

一旁的张华幽幽的说道:“因为免税赋。”

陆抗一愣,“这有什么关系呢?”

“邓艾这个人,有些不同……他前往蜀地,想要做的是治理发展当地,提升税赋产粮,而不是为了帮助当地的穷苦百姓……虽然兼并问题严重,但是因为免税赋,故而可以先放着,等到稳定的完成了诸多水利事项,熬到免税期过后,他才会开始动手……”

陆抗还是有些不能理解。

你们大魏的大臣们都是这么个性的吗??

陆抗又好奇的问道:“那邓艾会违抗这次的诏令吗?”

张华笑了起来。

“大概是不敢了。”

宴会结束,陆抗也是与这些人告辞,对他想知道的东西,他也是有了一定的掌握。

最难的是认识了这么多的人,陆抗是个比较豁达的人,年纪本来也不大,干脆就以这些人为友。

他也算是结束了孤身一人在洛阳的局面。

从那之后,他们几个人便常常聚在一起,商谈大事,或作文写诗。

……

“哼,一群阿谀小人,整日狼狈为奸!!不办正事!”

钟会听着刘渊告知外头的情况,顿时破口大骂。

刘渊昂首挺胸的站在钟会面前,“老师,我偷偷去看了张华的那个弟子,确实有些名士的风范,但是就跟他的老师一样,空有相貌而无才能,看那神色就知道他往后成不了什么大事!”

钟会对弟子的自信表示很是欣慰。

可随后,他又很是严厉的问道:“当今巴蜀的豪族要迁徙,你可知要迁到何处?!”

刘渊迟疑了许久,方才给出了回答,“老师,应当是要送到交州或凉州去。”

“呵,交州这些年里都送去多少人了?况且高句丽人都要被送到南边了,还会将蜀人往那边送吗?”

“那就是凉州!!”

“凉州??原先的羌胡作乱,庙堂平定他们之后,收了数十万的胡人,将他们安排在凉州各地,况且庙堂多年往雍凉送人,让他们在当地开垦,现在凉州又一分为二,你觉得武威等郡缺人吗?!”

钟会很是生气的说道:“连这点事情都想不明白,如何还敢说能胜过张华的弟子呢?”

“这些人当然是送到沙州!”

“沙州新立,人口极少!”

刘渊有些愕然。

“老师……可是,沙州只是个想法,还不曾设立啊……”

钟会举起手来,示意了一下手里的文书。

“今日就设立了。”

刘渊欲言又止。

“弟子知错!”

钟会这些时日里就是在忙着新二州的事情,庙堂要正式设立两个新州,第一个是云州,治所在盛乐,疆域极大,但是没什么人……

庙堂对此的争论其实挺大的,很多人都觉得,可以在当地设立一个类似护鲜卑中郎将之类的,或者干脆设立长史府。

但是曹髦却坚决要求设州。

别人觉得那是苦寒之地,几乎没有可利用的价值,但是在曹髦的眼里,这些可都是宝地啊。

现在的大魏实力不足,无法吞掉这么大的地区,但是自己给这里设州直管,那这里就是往后大魏的一部分了,等自己不在了,若是有什么部族敢来占据这里,呵,后世子孙哪个敢不去打回来,都没脸来见先祖。

故而,曹髦还是强行设立了云州,另外一个沙州倒是没有遇到什么反对。

虽然同样人少,但是毕竟比云州要好多了。

有个敦煌郡作为治所,包括了长史府跟校尉府,而且整个西域的诸多小国都能作为郡县加入,这还是蛮不错的。

新任刺史已经带着其余诸多官员们前往敦煌了。

而接下来,则就是要以蜀地的大族来充实边塞的人口,吴地大族所吃过的苦,要落在这些蜀人的头上了。

但是平心而论,虽然蜀地也在南,但是沙州的气候环境乃至其余方面都好于辽地,这里如今尚且还有很多的绿洲,大量的水源,尚且不是黄沙漫天飞的状态,他们往后的生活也不能算是太恶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