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髦看起了钟会所提交的解决办法。

钟会的思路是非常正确的。

通过确保农民有耕地,大族有限制,缴纳税赋方式的三个方向进行。

曹髦过去曾跟张华也聊过这件事,张华的想法也差不多是这样的。

但是,就如曹髦所说的,这位大魏神医,手段还是相当的酷烈。

钟会认为要充分发挥庙堂的能动性,强行的去推行一些政策,他提出了占田制,也就是确保百姓们都拥有耕地。

强行要求,完全不在意耕地够不够用啊之类的问题,就一句话,地方就得确保适龄男丁拥有规定的耕地,做不到就砍当地官员的头。

比起第一个,他第二个想法倒是要温和一些,按着大臣的官爵和那些宗族的中正品级来规定他们所能拥有耕地和佃户的数目。

至于最后一个,完完全全就是抄袭了汉武帝的酷政!

也就是清算大家手里的钱财粮食,超出了额度的就特么都给朕交上来!!

曹髦沉默了下来,沉吟了许久。

钟会似乎是看出了曹髦的纠结,他当即说道:“陛下,请您勿要迟疑,当今之事,就该迅速平定!”

“陛下先破蜀,又灭吴,如今的威势,已经足以让天下人胆寒,趁着大胜之威,尽快下令,无论是地方官员,还是宗族名士,都不敢反对陛下!”

“只要能完成这三件事,就能在短期内有效的遏制耕地的兼并,或许还能狠狠的从大族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倘若再等几年,各地大族回过神来,彼此勾结的更加亲近,陛下纵然下令,只怕也得不到如今这般的成效了。”

钟会的意思很简单。

趁着大家都心服口服的时候,将最难办的事情给办喽!

当初武帝和文帝不也是如此吗?

若是在最有利的时候不去做这些,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曹髦觉得,钟会说的很有道理。

但是,这上书还有可以修改的地方,简单粗暴不是什么坏事,但是最好还是让他哥哥帮着看看。

大钟和小钟都点头的才是好政策。

只有小钟点头的用起来费人。

曹髦便安抚了几句,告知钟会自己会慢慢查看,这才将钟会给送出了太极殿。

曹髦如今要头疼的事情又多出了一件来。

政务上的事情虽然是一团糟,但是军事上的事情还是进行的不错的。

魏国迅速吞掉了吴国所留下的大军,随即效仿在蜀国的流程,安排这些士卒们返回自己的家乡,从事农业生产,以补充当地的人力。

而收获最大的就是那些水军部队了。

胡遵被调到了庙堂里,这也代表着青州和徐州战区正式消失。

大魏已经不再需要保持那么多的军队了,内战已经结束了,如今发展才是第一位。

胡遵原先的将领们被分配到了其余战区,中下层的将领们则是被分配了地方吏位,至于那些士卒们,他们终于可以回家,陪在家里人的身边了。

为了稳妥起见,曹髦还是在青州留下了一个杂号将军,由原先战功赫赫的曹珍来担任,率领四千多人,算是坐镇当地,震慑不轨了。

毌丘俭同样被调到了庙堂,而他的军队同样被打散了。

文钦的治所从豫州前进到了淮南,算是接替了毌丘俭的防区。

而王基的治所也是从襄阳到了建业。

诸多跟随他们作战的将领们得到了提拔,分别驻守不同的地区。

例如成倅,就得到了单独镇守一方的差事,他负责镇守永安一带,主要是起到联系巴蜀与荆吴的作用。

吴国的甲士们虽然被遣散了,但是他们的水军却被成建制的保留了下来。

这些水军如今是在文钦与王基的手里了。

文钦几次上书,希望能将王基的水军也给弄到自己手里来。

按照文钦的说法,王基是不需要水军的,倒不如让自己来用。

如今的兵部,正在起草着全国性大裁军的方案。

大一统之后,大魏的军队可以进行一次大裁员了,不然光是养活这近五十万的大军,都得要了庙堂的老命!

当然,裁员这种事,肯定得小心翼翼的进行,曹髦是最知道这种事能引发什么后果的。

别说裁掉这些精锐了,就是裁掉一个驿卒都可能会引发出乎意料的结局。

除却羊祜这里,其余地方的军队都只保留最精锐的那部分,对其余将士们进行妥善的安排,确保这些人得到应得的待遇。

陈骞如今忙着这些事情,连王昶召集他们的时候都不曾前往。

至于大司马,则是完全没有理会这件事。

因为大司马此刻并不在洛阳,他正在前往幽州的路上。

毌丘俭准备去一趟幽州,见见羊祜等人,也是对自己未来的对手有个清醒的认识。

……

刘渊坐在马车上,晃晃悠悠的进入了并州的领地。

虽然并州常常被认为是边塞,但其实从洛阳到并州并不远……起码进入并州的领地是不远的。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庙堂会那么在意匈奴之事的原因,对方可是紧挨着自家都城的。

刘渊离开家乡已经有段时日了,再次回到并州的时候,他心里满是感慨。

从洛阳到达并州,其中的差距是显而易见的,洛阳那熙熙攘攘的人群,城外连绵不绝的耕地,可当到了并州,场景迅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空****的道路上,见不到几个行人。

许久也看不到什么耕地,好不容易看到了城池,里头的人也没有多少。

刘渊都不由得为这种差距而感到错愕。

他忍不住感慨了起来,想要辅佐圣王,治理天下,建立盛世,还是需要很长的道路要走啊。

并州的道路也不好走,马车实在是摇晃的很厉害,刘渊只觉得头都要被甩出去了,若是老师在这条道路上走一遍,只怕沿途的官员们都得掉脑袋。

如此行走了几天,刘渊终于是来到了父亲所在的地方。

还不曾下车,刘渊便感受到了如今与过往的不同。

这里乃是匈奴的聚集区,故而,以前城外总是能看到大量的牧民,这些人是不愿意靠近城池的,城内的人在挨着城墙的地方设立市,跟他们进行贸易,他们甚至都不愿意进城卖东西。

而面对这种非法设市的行为,城内的官员们都会选择视而不见。

谁又愿意招惹这些匈奴人呢?

但是如今,城外却是空****的,远处当然也有牛羊,却看不到那么多的牧民了。

走进城内的时候,刘渊更是看到了很多的匈奴人,若不是他们的口音,刘渊都认不出他们的身份来,他们的穿着打扮已经跟当地人没有什么区别了,甚至连生活方式都是如此。

刘渊看到几个商贩,叫卖的话语里夹杂了几句匈奴话。

刘渊只是啧啧称奇。

虽然说羌胡那边的教化事进行的更早,但是显然这边的更加顺利。

毕竟南匈奴在并州待了很多年,而且分散在各个城内,上层早就跟当地人没有了什么区别。

如今只是蔓延到了中下层的这些人身上而已。

刘豹派了人来迎接自己的儿子。

刘豹的麾下看到刘渊的时候,都有些认不出来,一来是刘渊的模样变化有些大,二来是他的气质!

看着面前世子这蛮横的模样,仆从都忍不住感慨。

这世子从前可是最乖巧的呀,这洛阳人都给他教成什么模样了!

在仆从的带领下,刘渊很是激动的走进了新的府邸内。

刘豹跟刘渊的母亲正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拜见父亲!拜见母亲!”

当看到儿子的时候,刘渊的母亲是非常高兴的,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各种寒暄,刘豹却有些惊愕,这孩子的变化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一家人难得团聚,刘渊也说起了自己在洛阳内的情况,谈论起自己的老师,眼里满是崇拜。

接下来的时日里,刘渊便陪在家里人身边,常常高谈阔论。

而刘豹儿子回来的消息,也迅速被其余那些头领们所得知。

南匈奴的高层,对名士是相当的敬佩,他们都听说刘渊跟随王肃,钟会这样的大名士求学,都想要前来看看他。

当刘渊穿着华丽的衣裳,趾高气扬的出现在这些人面前的时候,众人都有些认不出他来。

“阿渊,听闻你在洛阳跟着名士求学,不知可曾学了经典啊?”

“学了!”

刘渊大手一挥,相当的自信。

几个首领面面相觑,随即有个穿着儒袍的文士开口问道:“那都学了哪些经典啊?”

“都学了!”

刘渊的回答还是一如既往的干脆且自信。

众人看向了不远处的一个老者,这位老者唤作刘宣,乃是刘渊的叔祖父,是匈奴里最博学的经学大家。

他早年跟随名士孙炎学习,如今他自己也成为了并州名士。

他清了清嗓子,“太康尸位,以逸豫灭厥德,黎民咸贰,乃盘游无度,国人为此事做歌,你可知其五曰?”

“不知!”

刘渊的回答还是非常的干脆。

刘宣又问了其余几个问题,刘渊的回答都是如此的干脆利落。

众人瞪圆了双眼。

虽然这厮好像不学无术,什么都不懂,但是他看起来真的好像是个什么都会的名士啊!!!

真名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