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公,钟会之事,臣愿为代劳。”
当王祥开口的时候,尚书台内顿时寂静了下来。
高柔,司马孚等人惊诧的看着王祥,不知道王祥为什么会忽然要接手这件事。
尚书台的大臣可都是在互相推辞,都不肯去主动承担。
王祥忽然这么说,反而让群臣有了顾虑,不敢轻易答应他。
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平日里恨不得推给大臣来做,而当大臣主动请缨时却又不敢给他了。
看着迟疑的众人,王祥表现的很是坦**。
“夏侯公,您既然病重,就勿要参与庙堂大事了,都知道您一心为国,还是请您先回去修养吧,我们实在不忍心看着您拖着病体继续在这里劳累。”
王祥看向了夏侯献,认真的说道。
夏侯献大怒,“我不曾有恙!!”
“夏侯公!勿要倔强!王公,派人送他回去吧。”
王经迟疑了一下,还是站起身来,看向了夏侯献,夏侯献的眼里满是惊愕,“尔等岂敢……”
“请夏侯公回去修养。”
王经说着,当即就有人扶着夏侯献走出了尚书台,隔着老远,还能听到他那暴怒的吼叫声。
王祥长叹了一声,“夏侯公都病到这个地步了,尚且忧国忧民,不肯休息,可毕竟是宗室,我们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他积劳成疾呢?”
群臣此刻都有些沉默,自从曹宇和夏侯献来到尚书台之后,夏侯献就一直在给众人捣乱,让尚书台会议都难以进行,谁也没想到,王祥会如此干脆,完全不怕引起什么争议,直接就将夏侯献送了回去,看样子,这是想要将他直接囚禁起来啊?
王祥看向了一旁的曹宇,认真的说道:“大王,我这么做,您觉得可以吗?”
“毕竟是宗室,臣也不敢无礼,还是要问您的想法。”
曹宇的脸色苍白,王祥把能做的都已经做了,现在来询问他的看法?
王祥直勾勾的盯着他,曹宇顿时觉得有些压力,忍不住点着头,“是该休息几天。”
王祥再次看向了群臣,“吾等只能遵守大王的命令了。”
群臣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就连高柔也是忍不住点着头。
“是得遵守大王的命令。”
群臣看向王祥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不说别的,就是弄走这个烦人精,已经让群臣很是满意了。
高柔沉吟了片刻,方才问道:“太常为何想要接手这件事呢?”
王祥认真的说道:“诸公,庙堂的事情,已经拖延了太久,这跟我们当初所想的完全不同。”
“当初我将这件事告知给卢公的时候,卢公不许我擅自行动,而到了如今,我们却都忙着平定混乱,迟迟没能推行,这是不对的。”
“不能再任由事情如此发展了。”
“钟会不过是小疾,怎么能因为他而荒废了大事,任由他去做,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他不攻自破。”
“太学的事情,我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
“请尚书令允许我来推动其余的事情。”
王祥认真的说道。
这是伸手要权了,高柔看向了他,又看了看郑冲。
郑冲没有急着答应,反而是看向了群臣。
除却少数几个大佬,其余大臣的眼里满是赞许,王祥的挺身而出,算是近期内不多的好事。
王祥说的也很对,干嘛总是跟在钟会身后跑呢?群臣既然联合,那就应该去做大事!
高柔有心反对,他一直都很忌惮王祥,此人毕竟是最先开口要革新的那个人,是曾直面过司马师的,而且最近,他越发的不听话,隐隐有招收卢毓势力的架势。
司马孚同样皱起了眉头,这事情的发展完全不在司马孚的预料之内。
王祥此刻出面,让司马孚也极为难办,司马孚原先的敌人只有高柔,现在又多了个王祥,王祥虽然没有三公的名分,但是有一大批的九卿支持,这事就有些难办了。
司马孚看向了远处的钟毓,他想知道司马昭这一派的人是怎么看王祥的。
钟毓果然不悦。
毕竟,他们此刻也不想看到一个精诚团结的尚书台。
司马孚就没有开口反对,现在群臣都希望推行这件事,自己不好出面,且让司马昭的人先出手吧。
郑冲从众人的脸上看出了大概,方才开口说道:“好,既然如此……”
“且慢。”
钟毓忽然开口打断了郑冲。
王祥很是平静的询问道:“怎么,钟君是想要保下自己的弟弟吗?”
钟毓笑了起来,“并非如此,只是想起了一件事。”
“前几日卢公离开洛阳,我带着人送他,离开之前,他告知我,原来这革新的事情,都是王公告知他的,而且他不曾吩咐王公去庙堂上书。”
“他若是不说,我还不知道,原来您还有这般的才能。”
“而我还听说,当初陛下在元城的时候,就曾对人说过这些事情,后来王公还召开了名士宴,召集了很多大臣和名士,然后就发生了庙堂里上书的事情。”
“我想了许久,这些事情之后,没有一个大臣受益,反而是陛下,受益最多。”
“王公啊,您是陛下的老师,陛下对您极为的恭敬,甚至连尚书台内所发生的事情,陛下都能知晓。”
“您现在说要主动解决这些事情,您是要对付钟会等人,不是要转过头来对付我们,对吧?”
王祥板着脸,“钟君这是什么意思?!”
“卢毓倒下之后,您是最大的受益者!!!”
“王太常!这场叛乱到底是怎么回事?!叛乱刚刚发生的时候,您就在尚书台里说要给外将先定品!!”
“难道您跟外将早有约定吗?!”
“吏部尚书跟您走的近,御史中丞整日在您府邸里,您更是担任太常,这定品和提拔的事情,隐约都在您的手里了!”
“您不该给我们解释一下各地叛乱的事情吗?!”
钟毓的语速越来越快,群臣瞪圆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向了王祥。
司马孚脸色平静,心里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弟弟是个怪才,这哥哥也不寻常啊。
王祥此刻终于不再是原先那平静的模样了,他站起身来,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钟毓。
“这些话可不太像是您会说的……倒像是您弟弟的口吻。”
“为什么不让钟会当面来质问呢?”
钟毓冷笑了起来,“我与他不合,这是众人都知道的,王公勿要多说什么,且将这些事情解释清楚,然后再去操办所谓的大事,不然,我担心这大事还没办成,就又是叛乱四起!”
“你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王太常啊,您现在若是领命了,第一件事是要做什么?是要去给那些外将定品,来拉拢他们吗?您是拉拢,还是在实现给他们的承诺?”
王祥此刻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
他十分确定,这一定是钟会所说的。
钟毓这个人,虽然心思深沉,有大局观念,但是绝对不是那种能颠倒是非,尖牙利嘴的人,他不擅长搞这类的事情。
反而是他弟弟钟会,最擅长搞这样的无耻诡计!
时机还如此恰当。
看来,是皇帝将这件事告知了钟会,钟会又找到了他的兄长,在这里给自己来了一出阻击。
钟会虽然跟钟毓不和,但是两个人的利益诉求是一样的,司马昭同样不希望庙堂平静。
看来,自己还是轻视了那位少年皇帝。
这一刻,王祥分析着所发生的一切,他看向了周围的群臣,这一刻,他发现群臣看向自己的眼神变得怪异了起来,哪怕是崔赞,也是如此,他的眼里甚至出现了些愤怒。
王祥暗道不好。
“钟君啊,这件事到底如何,您应当是最清楚的,倘若没有这些事情,只怕卫将军还在守孝,不会像现在这样,兵权在手,各地的外将,都是听从他的吩咐,我却是没这个本事来调动他们。”
“至于您说陛下的事情,吾等皆是陛下之臣,难道还敢对陛下不忠吗?!”
“钟毓!你难道不是陛下之臣吗?!你难道想要谋反?”
王祥大声质问。
钟毓笑着摇摇头,再次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既然王太常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不再反对,群臣可以自己看着办。”
群臣顿时沉默了下来。
尚书台内的氛围变得有些怪异。
郑冲再次看向了面前的诸多大臣,心里更是为难。
此刻,郑冲已经有了辞官的想法,他完全不想参与这些事情,过去有大将军,自己还能安心为官,可如今这局势,不能再留下来了,得快点走。
他开了口,“这件事,日后再议。”
王祥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忍住了,他的脸色再次变得平静了下来。
尚书台的会议匆匆结束,王祥也没有理会别人,直接就追上了钟毓。
“钟君……明明是高门,何以要做这样的事情呢?”
钟毓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了他。
“王太常,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您想要怎么办?在我的家乡掀起一场叛乱吗?”
王祥笑了起来,“您的这些谎言,是欺骗不了群臣的,群臣只要冷静思索,就能发现其中的破绽,您是在做无用功。”
“我这个人,从不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