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春。

文钦大步走进了府内,又朝着毌丘俭的书房走去,这一路上,府内官吏们纷纷行礼拜见,文钦只是点头回礼,就这么一路走到了书房门口,叩响了书房大门。

“将军。”

“进来吧。”

文钦随即走进了书房内,关上了门,然后笑着坐在了毌丘俭的面前。

毌丘俭并非是独自一人,他身边还有一个人,正是那毌丘甸。

“那几个重要目标都已经杀干净了,人我已经召回了,是不是该派人去整顿了?”

若是有外人在,听到这番话,结合在各地所发生的动乱,定然是会吓得跳起来。

地方上的动乱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日,这并不是最近才出现的。

在王元起事之后,河北最先效仿,各地都出现了杀官造反的情况,这才导致司马师急忙将何曾派往河北,来镇压当地叛乱的农民,游侠,商贾等群体。

而这样的矛盾不只是存在与河北,中原各地其实都有,但是规模没有河北那么大,也没有那么广。

听到文钦的话,毌丘俭点了点头。

“淮南毕竟是直面东吴,不能将事情变得不可收拾,也不能让百姓们遭受太大的伤害……且去镇压吧,但是要保密,对各地交通的把守不能取缔,就说郡内大乱,正在平定。”

文钦点点头,随即咧嘴笑了起来。

“哈哈哈,那几个人平日里仗着在庙堂有人,可是相当的蛮横,先前我们找他们囤积粮食,他们都说无粮可用,只是用一些牛羊来糊弄我们。”

“作恶多端,勾结官吏,相互庇护,想要彻查都是那么的麻烦。”

“这下可好,连官吏带着这些狗贼,一并给清除了。”

“大将军可知从他们那里弄到了多少粮食?说起来您都不会相信……这些奸贼居然……”

“好了。”

毌丘俭打断了面前的文钦,严肃的说道:“此番乃是庙堂迟迟不派**耕之物,导致百姓叛乱,其中有些士卒,是因为边军所需的粮食没有拨发,有功将士没有得到晋升,加上东吴的挑拨,故而参与了叛乱……这完全是因为庙堂的过错,是尚书台的失职!”

“尚书台导致民变,使得这么多人死伤!还使的我军心动乱,不听诏令!”

“大族们家里的粮食,都被那些叛贼所劫掠,我并不关心他们家中的粮食有多少,我只是需要尚书台给我一个答复!他们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呢?!”

毌丘俭皱着眉头,神色极为严肃。

文钦听闻,赶忙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大将军说的对,此番叛乱,使我淮南遭受了极大的损失,最贤明的官吏都被杀死了,有贤名的大族被攻破,我们军队都遭受了动乱,无法及时安抚,司马师是如何治理尚书台的?!”

“定然要上奏!!”

毌丘俭没有开口反驳。

文钦“怒气冲冲”的离开了此处,再也没有方才的神色。

毌丘甸无奈的长叹了一声。

毌丘甸才刚回来,直到他回到此处,毌丘俭方才相信了洛阳内所发生的事情,然后,他就再次接见了胡奋,胡奋将司马师的命令告知了他。

然后,不久之后,淮南几个县就爆发了民变。

这种民变并非是强行产生的,这是本来就存在的。

他们所做的只是催化了一下。

就如门阀政治一样,曹髦提前将门阀政治拉到了司马师的面前,让司马师看着办,而司马师则是将门阀政治会引起的民变也提前带到了群臣的面前,让群臣看着办。

毌丘甸的神色很是悲伤。

“父亲……河南之地倒也还好,被牵连的郡县不过寥寥几个,但是河北,大概就不一样了。”

“这样的动乱,不知多少无辜的人要被杀死,不知多少房屋会被烧毁,耕地将被破坏,唉,这都是大魏的子民……”

毌丘甸显然是有些心疼。

他心疼的不是那些世家大族,而是那些被牵连进来的百姓,那些被破坏的建筑……

毌丘俭却板着脸,他严肃的说道:“这是迟早的事情。”

“自从文皇帝以来,地方恶政,堆积的越来越严重,大族子弟各个担任官员,这些人到了庙堂,又想方设法的为自己宗族谋利,他们的族人在地方上,无恶不作,包庇豪强,独霸一方,他们夺走了所有的东西,越发的不给百姓们留下活路。”

“扬州在诸多州郡里,还算是个不错的地方,都已经糜烂到了这种地步。”

“地方吏员都是豪强来担任,官员则是世家,他们的土地数不胜数,粮食更是不用多说,越来越多的百姓被迫成为了流民,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这民变也迟早会爆发,会死掉更多人。”

“可现在,事情还在我们的控制之中。”

“这些豪族平日里豪横,不就是因为手里有强弩吗?”

“那强弩能让他们要别人的命,也能要了他们的命,就算再高贵,再自命不凡,强弩也是一发一个!将这些吸血的蛀虫杀干净了,起码三十年内,他们无法缓过劲来,这能拯救更多的人。”

毌丘甸没有再反驳他。

“大臣们又不傻,他们会看不出来这是有人推动吗?”

“看出来了又能如何?”

“他们敢来杀我吗?”

“至于司马师那些人,你担心他们做什么?他们就是被群臣灭了门,那也是活该!”

“再说了,地方上的四征四镇,除却我跟诸葛诞,大多都是司马师的心腹亲近,最重要的是,他们在庙堂里没有人……呵,司马师狡诈,群臣根本威胁不了他。”

毌丘俭不再多说这件事,他看向了儿子:“你不必在意这些事情,且安心休息吧,你这快马加鞭的,到来之后也不曾休息。”

“孩儿不累。”

“父亲这里也需要有个人来帮忙,我还是留下来吧。”

毌丘俭更加欣慰,他对这个儿子是相当的满意。

“可。”

……

徐州,下邳。

征东大将军府内。

胡遵看着面前的诸多奏表,又看向了一旁的胡奋。

“你是说,青州完全没有动静?”

胡奋赶忙说道:“父亲,并非是完全没有,是有动乱,但是很快就被压制了下去,不曾有大族出事。”

胡遵冷笑了起来,“石苞原先不过是贩铁的小人,若非宣文公提拔,他岂能有今日?”

“今日居然敢不从?”

胡奋愣了一下,随即解释道:“父亲,应当不是他不从,而是他根本就没有得到大将军的命令。”

胡遵狐疑的看向了儿子,“我与他皆是宣文公的旧臣,为何大将军不对他下令呢?”

胡奋挠着头,“反正大将军让我在见过毌丘俭之后就直接来您这里,我询问石苞,大将军让我不要理会。”

“大将军向来不是很信任石苞,认为他品行不端,为人好色薄德,就是才能还不错。”

胡遵若有所思,他轻轻抚摸着胡须,“或许是如此。”

同样是世家,世家也分地域,像出身中原地区的世家,就不太看得起出身边塞的大族,其中最受歧视的就是关西的那些大族,他们也很难在庙堂里获得一定的地位。

胡遵出身安定胡氏,就是属于不被中原大族所待见的那一类人。

他跟随司马懿多年,立下了诸多战功,这才成为了都督徐、青二州的征东大将军。

可是在群臣这里,你光会打仗是不行的,你得治经啊,整日骑马打仗,粗通文事,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有经学传承的大族?

胡奋同样问道:“父亲,既然大将军提名的那几个大族已经没了,剩余的几个也是损失惨重,是不是该出手了?”

“出手?出什么手?”

胡遵皱起了眉头,不悦的质问道:“民乱是我所引起的吗?为什么要我来平息?!”

“庙堂里的群臣何其贤明,应当他们手持孝经来平息这些百姓才是!”

胡奋抿了抿嘴,没有敢多说什么。

胡遵眯着双眼,“接下来,庙堂群臣就要给诸多宗族定品,按着宗族的品级来招募贤才。”

“这些高品的人不死,哪有我们的位置呢?”

“不要停手,继续,他们死得越多越好。”

胡奋有些迟疑,他忍不住说道:“父亲……大将军说……”

“哼,将在外,令有所不受,大将军也不能因此而治我的罪。”

“可庙堂那些大臣?”

听到儿子说起群臣,胡遵的眼里更是不屑,“当初我跟随宣文公去砍胡人首级的时候,他们还在服散裸奔呢,就他们这样的人,得罪了又如何?他们除了清谈和骂人还会做什么?”

“他们有胆量来我面前找麻烦吗?”

“大将军杀的比我都多,他们可曾敢辱骂?趁着大将军病重对他不利,呵,这等小人,我还不曾放在眼里。”

“奋,你要记住……什么虚名,什么经典,那都是假的,唯独军权是真的,当初我让你以平民的身份参军,就是想让你明白这一点。”

“只要你会打仗,只要你手里有军队,只要你身体健康,谁都不是你的对手,那些名士们,都会来吹捧你,会为你辩经!”

“勿要理会这些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