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老厂长的一家子
星期天上午，佳禾与老厂长一同坐班车前往市区。
到了市区，佳禾要去买些礼品，老厂长拦住不让。佳禾笑道：“老厂长，我国是礼仪之邦，礼数周全是个人素质良好的表现。空手登门做客便是失了礼数，佳禾不想素质良好的形象受到损害。”
老厂长见佳禾说了一通不知从何处得来的逻辑推理，虽说有些牵强，看似歪理，但也无以辩驳，便就由他。
老厂长的老伴瞿若兰是吉和市第一中学的语文老师，今年七月份刚退休。魏鸿宇平时与爱人舒婧、儿子魏哲睿在外单住，周末则与父母团聚。
瞿若兰是典型的知识女性，大方又不失热情。魏鸿宇英俊魁梧，舒婧姿容秀丽，是挺般配的一对。睿睿今年八岁，相貌吸收了父母的优点，粉雕玉琢一般，甚是可爱。
瞿若兰端来茶水，佳禾起身谢过。瞿若兰笑道：“佳禾，虽然第一次到家里，但我们对你都耳熟能详了。你也不用见外，就当是到了自己家一样。”
佳禾听了心里一暖，随后说道：“谢谢兰姨。佳禾孤身在外，幸好有老厂长的关心和照顾，这才少了些漂泊感，多了些归属感。”
鸿宇见佳禾言辞谦和，举止得体，感觉不到一丝少年得志的气息，心中好感又增加了几分，于是说道：“佳禾，对你是慕名已久，今天总算得以相见。你来工厂还不到三个月，但工厂的变化用一日千里来形容也不为过。你的思路和意识，我是自叹不如。佳禾你虽然年轻，但心智之成熟显然超出了大部分同龄人，你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舒婧接着说道：“佳禾，你的文章引起了很大的反响，我们局领导看后很是感叹，说没想到吉和还是卧虎藏龙之地，居然有如此人才。再说你在大学主修会计专业，在市场营销方面有如此建树，也出乎大多数人的意料。快跟大家说说，以满足我们的好奇心。”
佳禾谦虚道：“鸿宇哥和嫂子过奖了。如说在工厂取得了一点成绩，那也是在老厂长的推荐和支持下取得的，脱离了这个前提，就无从谈起。至于如何做到？我也只能说两点心得。一是人的成长需要引路人。在这方面佳禾是幸运的，在相应的阶段都有出色的引路之人，是他们教诲我如何为人处事，如何学习工作，如何思考问题和树立人生目标。二是注重知识积累。比如在大学由于个人兴趣爱好选修了市场营销学，不想参加工作后却派上了用场。再就是这几年来坚持每月熟读两本书，并做好读书笔记。现在回过头来看这些读书笔记，也颇受启发。”
瞿若兰听后感叹道：“佳禾说得很好，人天生就有惰性和劣根性，能否健康成长，需要引路人指点迷津，不断纠偏。至于读书的重要性更是毋庸讳言，先人说得好，‘活到老学到老’，‘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些都是先人总结经验后的切身体会。”
鸿宇点头说道：“听佳禾这么一说，我有豁然开朗之感。不过细想之下，要做到佳禾所说的其实挺难。出色的引路人是可遇不可求，这需要机遇。每月熟读两本书，并做好读书笔记，看似简单实则不易，需要毅力，贵在坚持。”
舒婧则拿佳禾现身说法，对睿睿予以勉励。睿睿似懂非懂，但态度虚心认真。随后，瞿若兰和舒婧去厨房准备饭菜。
佳禾向两人敬了香烟，接着微笑道：“鸿宇哥，你说的没错，出色的引路人需要机遇。参加工作后，我就得到了机遇，遇到了老厂长这样出色的引路人，得以发挥一技之长，并从中学习了许多为人处事的方法和工作经验，将终身受益。”
鸿宇看了老厂长一眼，随后笑道：“我爸为人正直，心胸开阔，是一个不错的引路人。平心而论，我爸抓技术、搞生产管理是一把好手，但受制于以前工作的接触面，市场营销这方面是他的短板。你俩各自的优势具有互补性，两人搭班子可谓相得益彰。”
老厂长哈哈笑道：“鸿宇的这个评价甚为中肯，老头子爱听。不过佳禾将我视作引路人，老头子可不敢当。佳禾的思路和想法，让我受益匪浅。就像这次省城之行，关键是采纳了你的思路和建议，否则不能取得丰硕的成果。”
鸿宇深吸一口烟，笑着问道：“爸，佳禾，这次省城之行淘到了什么宝贝？快跟我说说。”
老厂长便大致说了小型收割机项目的情况，也将办理生产许可证的过程和要求作了简单介绍。
听完介绍，鸿宇笑嘻嘻道：“小型收割机的项目是很不错，怪不得你们说收获颇丰，成果丰硕，我看了也眼馋。不过以工厂现有的条件，生产收割机的难度很大，硬件和软件都不符合要求。”
老厂长正式道：“鸿宇你能想到的困难，老头子也能想到。这不昨天就同佳禾、区领导专门为了此事向县委陈书记作了汇报。陈书记对此非常重视，表示要把小型收割机项目当作工作重点来抓，专门安排财政借款用于项目前期投入。工厂准备购置相应的作业和检测设备，招聘一些技术人员。你罗叔和黎叔退休赋闲在家，到时候请他们出山到工厂帮忙。不过对负责车间布局设计的人选要求较高，考虑到家中有现成的人选，我就不费心思再寻他人了。怎么样？鸿宇，车间布局设计的工作就由你代劳了。”
鸿宇笑着说道：“爸，我怎么感觉你好像设计了一个套，就等着我往里面钻。”
老厂长眼睛一瞪，佯装生气道：“老子给儿子下套？有这种必要吗？你小子别想撂挑子，老头子还真是吃定了你。再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老子有难，儿子岂有不帮之理。”随后又对佳禾说道：“佳禾，你鸿宇哥还是蛮会钻研的，技术功底比我强，尤其是车间布局设计，在吉和市应该算一把好手。”
佳禾恍然大悟：“怪不得老厂长胸有成竹，原来有这样坚强的后盾。鸿宇哥，你就别推辞了，能者多劳嘛。老厂长，我建议工厂聘请鸿宇哥担任技术顾问，一方面解决车间布局设计的困难，另一方面有了这块金字招牌，可以在省部级专家面前为工厂加分，拿下生产许可证的把握就更大了。”
鸿宇诚恳说道：“爸，佳禾，看到你们一老一少一门心思扑在事业上，我深受感动。我爸的退休生活过得如此充实，可以说是焕发了第二春，作为子女甚是开心。你们就是对我不作要求，我也会主动请战，只是有些顾虑，主要是在外兼职，怕单位有异议，影响也不好。”
老厂长沉思了片刻，随后道：“鸿宇的顾虑可以理解。大华厂是我的娘家，厂长顾骏是我的徒弟，我正想找他谈外协加工合作的事。大华厂设备一流，技术过硬，但市场营销工作落后，订单不足，设备利用率在65%左右，如双方能达成加工合作协议，便可实现共赢。当然，鸿宇担任我们厂的技术顾问是双方合作的条件之一。”
佳禾与鸿宇听完之后，都说老厂长考虑得周到细致，可谓一举多得。随后老厂长打了电话给顾骏，顾骏见师傅相邀，便说很快过来。
魏鸿萍与丈夫丰震霆却姗姗来迟。魏鸿萍进门便说刚才陪女儿丰芸去买礼物，随后又送她去参加同学的生日聚会，所以耽搁了。
老厂长介绍佳禾给两人认识。两人也多次听老厂长说起佳禾，是故对他很热情。
丰震霆握着佳禾的手笑道：“佳禾，我岳父多次提起你，奇兵和之林对你是赞赏有加。闻名不如见面，小伙子果然是一表人才。”
佳禾客气了几句。丰震霆与林奇兵、钱之林是校友，都是瞿若兰的学生，也是相交多年的朋友。老厂长退休后之所以担任精工机械厂的厂长，是林奇兵、钱之林请丰震霆出面才说动的，由老厂长负责生产技术，销售负责工作由胡志才附带。
刚刚寒暄几句，顾骏也跟着到来。大家相互问候，老厂长专门把佳禾介绍给顾骏。两人握手问好，佳禾作为后生小子，姿态要低很多。
待大家坐定之后，老厂长便向顾骏介绍了小型收割机项目的情况，问他有没有承揽加工新产品相关部件的意向。
顾骏正为开工不足发愁，见老厂长主动提供加工承揽业务，甚为开心，便笑道：“还是师傅好啊，徒弟想睡觉，就及时递来了枕头。大华厂设备齐全，锻压、冲压、铸造、金加工、电焊和喷涂等设备一应俱全，用来加工收割机的部件最为合适。技术方面有师傅以前打的底，再加上由鸿宇把关，大可放心。”
于是双方一拍即合，敲定了外协加工的合作意向，待批量生产之前双方再签订正式合同，鸿宇担任技术顾问一事也就顺理成章。
瞿若兰和舒婧已经准备好饭菜，邀请大家入席。瞿若兰做的一手好菜，色香味俱全，口味清爽，不似吉和的大众菜系那般咸辣，众人交口称赞。
席间的气氛甚是热烈，老厂长开了两瓶“西凤酒”，“博大精深”的酒文化也就此发挥得淋漓尽致。
佳禾酒量看似不济，一小杯白酒下肚，面就红得跟关公似的。大家就照顾他，让他完成一瓶啤酒的任务即可。
事实上佳禾的酒量还不错，放开的话能喝七、八两白酒，只是他对喝酒甚是“感冒”，觉得喝酒容易误事，能不喝最好。再加上他一沾酒就脸红，给人不胜酒力的假象，旁人也因此不再勉强劝酒，这反而正中佳禾下怀。
饭后，大家坐在茶几旁喝茶聊天。老厂长和丰震霆、顾骏、鸿宇都是“酒精”考验，每人半斤白酒落肚，除了脸色微红，神情自若不失常态。
鸿宇递了一圈香烟，随后笑着对佳禾说道：“佳禾，我爸说你的书法造诣很深，择日不如撞日，让大家欣赏欣赏。”丰震霆和顾骏也说今日难得相聚，正好借此机会观摩书法家的作品。
佳禾也没有推辞，众人都来到了书房，老厂长找来了笔墨和宣纸。佳禾稍加酝酿，便以隶书写了宋朝诗人卢梅坡的诗《雪梅》：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随后以行书落款：宋卢梅坡诗「雪梅」，庚午年秋，毛佳禾敬书。
待佳禾写罢，大家便连声说好，赞叹不已。睿睿见佳禾的字写得很漂亮，便吵着要向他学习书法。
舒婧连忙哄他：“睿睿，你佳禾叔叔工作很忙，怕是抽不出时间。你真的想学，妈妈另请老师教你。”
可睿睿并不买账，非要佳禾教他。
佳禾看着天真可爱的睿睿，便勾起了童年的回忆，于是笑着对舒婧说道：“嫂子，睿睿主动要求学习书法，非常难得。鸿宇哥作为技术顾问，今后在业余时间要经常到工厂指导工作，到时候把睿睿带来，我来教他。”随后又俯下身子对睿睿说道：“睿睿，学习书法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要有恒心和毅力，每天至少花半个小时坚持练习书法，你能不能做到？”
睿睿坚定地点头，大声说道：“佳禾叔叔，你放心，我保证做到。”
鸿宇见宝贝儿子能得到佳禾指点书法，自然非常高兴，随即说道：“睿睿，还不谢谢你佳禾叔叔。”
睿睿拉着佳禾的手说道：“谢谢你佳禾叔叔，不过我有个想法，我能不能叫你小叔，‘佳禾叔叔’四个字，叫起来很拗口，‘小叔’才两个字，叫起来一点都不费劲。”
大家听了这话，都笑了起来。舒婧指着睿睿笑着说道：“奶奶说的没错，人天生具有惰性。这小屁孩才多大啊，就知道偷懒了。”
睿睿不服气地说道：“妈妈，这不是偷懒，我觉得叫小叔顺口一些，亲切一些。小叔，你说是不是？”
大家又笑了起来。老厂长担心道：“佳禾，你身上的担子很重，教睿睿书法会不会分担你的精力？”
佳禾摇头道：“不会的，老厂长，这对我来说是举手之劳，不用花很多时间。我主要教睿睿一些方法，关键在于平时坚持练习。再说我觉得和睿睿有缘，他非常聪明好学，应该好好培养，将来必成大器。”
佳禾教睿睿书法的事就这样定下来了。丰震霆和顾骏也请佳禾写一幅字，佳禾欣然答应。
又坐了一会儿，佳禾与老厂长动身回工厂。顾骏开车前来，便提出送两人回工厂，他顺便参观一下工厂。鸿宇也要了解工厂的情况，就一同前往。
瞿若兰、丰震霆他们送至门口。睿睿恋恋不舍地拉着佳禾的手，轻声说道：“小叔，你要经常来看睿睿，我可等着你教我写毛笔字哦。”
佳禾轻轻拍了拍睿睿稚嫩的肩膀，笑着说道：“睿睿真乖，小叔说话算数，我们下个星期就开始学习书法。”
接下来的几天，佳禾去县财政局办理了借款手续，财政借款也很快打入工厂的账户。
老厂长同鸿宇、王成刚商量之后，订购了小型可移动行车、叉车、作业台、轮式推车、货架、工具柜、塑料箱等设备和工具。随后又根据质量检验工艺和办理生产许可证的相关要求，定做了简易整机空运转检验装置、静平衡装置和测温仪等检测设备。
钱之林很快拿出了小型办公楼的设计图纸和工程预算。小型办公楼为三层建筑，一层和二层为办公室和小型会议室，三层为员工宿舍。办公楼的建筑面积为600平方米，采用砖混结构，楼板为预制件，施工期为两个半月。计划征地一亩，设计造价18万元，含征地费、围墙、路面和简单绿化等。资金来源由区里暂借给工厂10万元（区里的资金很紧张，这10万元是由林奇兵出面向梅山镇水泥厂暂借），其余由工厂自行解决。
钱之林的工程设计与预算得到了大家的认可，随后就进行了相应的分工安排。钱之林作为建设单位的负责人，负责联系施工单位、监督设计和质量验收。佳禾办理土地、建设等审批手续和资金调度。工厂办公室主任老李负责征用土地和日常管理。
佳禾与老厂长汇报了已同大华厂谈妥外协加工合作意向的事宜，并准备聘请鸿宇为工厂的技术顾问，罗工和黎工为工程师。
林奇兵、钱之林和胡志才听了非常高兴。林奇兵说同大华厂这样设备和技术都一流的大厂合作，新产品的质量便有了保证，有鸿宇和罗工、黎工相助，工厂的技术水平将跃上一个新的台阶。
鸿宇利用业余时间着手车间布局设计，他建议将一栋闲置厂房的三分之二面积作为总装车间，其余三分之一用作原材料仓库。另一栋闲置厂房的一半面积用作检验室和成品库，另一半留作备用。
鸿宇根据省机电研究所提供的装配流程图和物料特征表，对设施设计，作业设备、运输通道和车间物料存放的合理配置，车间内部物料搬运路线的优化设计，原材料到成品库的物流活动控制进行了大致规划，并画了草图。
这两栋闲置的厂房由于多年未启用，墙面和地面满是灰尘污垢。鸿宇便建议对总装车间和检验室的墙面重新粉刷，地面则采用环氧树脂砂浆地坪。
鸿宇介绍采用环氧树脂砂浆地坪的好处：可用灰、绿、蓝三种颜色分别代表作业区、存放区和通道区，各区域以黄线加以分隔，并以文字或标志注明。存放区分成若干小的区块，注明各种零部件的分类名称。如此便可达到美观、卫生、醒目的目的，有利于现场管理。投入也不大，按照工厂的使用面积，3mm环氧树脂砂浆地坪也就投入两万五千元左右，使用时间长达十年以上。
鸿宇毕竟是专业人士，他的车间布局设计方案很快得到了大家的认可。林奇兵当即拍板，立刻组织人员予以实施。
睿睿也跟随鸿宇前来学习书法，佳禾便从笔划教起，着重教他方法。小家伙的学习态度非常认真，静心地描红临摹，学得有模有样。佳禾不时予以鼓励和表扬，睿睿的信心更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