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安城外。

漆黑的夜色覆盖着这片土地,唯有上空的月亮散着光,让这片空间有了光亮,白皑皑的雪印射着光,波光粼粼的,很是好看。

城门上驻守的将士冷的跺了跺脚,一呼一吸的冷气冒出,白烟消散在了黑暗之中。

“还得站多久才能换岗啊,我冷的受不了了。”一位将士说着,嘴对着手吹了吹气,可冻僵的手却无法因为这点半热不热的气而缓过来。

“快了。”另一个将士说道,打了个哈欠,眼神中透着困倦,他扫了眼城墙外,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蛮夷驻扎的军队离裕安城还有好远,如果他们真的攻过来的话,他们完全可以看到的,可现在除了雪还是雪,哪里有一点人影呢?

月光被乌云渐渐遮盖住。

将士揉了揉眼睛,只能依稀凭借微弱的光看外面是否有异动。

“我怎么感觉有什么东西靠过来了?”一位将士说道,又揉了揉眼,奈何太黑了,根本看不清楚。

一个黑点从远处而来,越来越近,直到快贴在他的脸上时,他这才看清楚。

是箭!

只可惜,他已经没有机会闪躲了,不偏不倚的被箭射在了脑门上,倒在了地上。

一旁的将士被惊了一跳,连忙大喊道:“蛮夷偷袭了!蛮夷人来偷袭了!”

他一边喊一边撒腿跑,跑到鼓旁,以最大的力气敲响了鼓声。

鼓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明显,紧接着军营之中也传来了阵阵鼓声,将梦中的所有人都吵醒了。

左赢对鼓声很敏感,几乎听到鼓声的瞬间,已经睁开了双眼,从**翻下身,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

外面传来了士兵集合的哨声,脚步声,呐喊声。

夜轻轻紧皱着眉,翻了个身后,立马觉察到了不对劲,腾一下起身,就见穿好衣服的左赢准备出门。

“蛮夷来攻了,你在军营里待着。”左赢的表情很严肃,说完这句话后,便离开了。

夜轻轻赶忙穿好了衣服,也跟着出去了。

议事堂内,百无忌,贺知和他们几个得力的手下都已经过来了。

“蛮夷这次趁着夜色进攻,想来一定是探查我们的实力。”左赢很聪明,一下就想到了。

只不过,他并不知道蛮夷有多少人来了。

“贺知将军,你带领五千精兵从侧翼进攻,我带着一万将士正面迎地,百无忌将军带领五千从右翼进攻。”左赢吩咐道。

得了令之后,几人便连忙起兵。

由于天色太黑,将士几乎是举着火把的。

只是城墙外,箭如同雨般的涌来,左赢让三千兵在城墙打掩护,又让一千盾兵护好步兵和骑兵,便从城门冲了出去。

徐阶是医者,被留在了军营中。

夜轻轻第一时间找他汇合。

只是目前两人做不了什么,只能先和其他军医一起,准备好药材和纱布,战争结束后,才能最快速度的治疗伤员。

整整到天亮,这场战争还没有停止。

左赢看着攻势凶猛的蛮夷人,咬了咬牙,好在天亮后视野好了不少,他连忙指挥着将士们。

夜轻轻有些担心。

她很想去城墙看看什么情况了。

但理智阻止了她这个想法。

外面太危险了,她没有作战经验,不适合凑到城墙那里。

可待在军营之中,她也呆不下去。

“王妃,你不要太担心了,殿下会没事的。”徐阶说道。

他也担心左赢啊。

左赢自从和大月国一战后,因为中毒躺了好久,这才被王妃给治疗好,把毒素彻底从体内清除了,就要上战场打仗了。

时间不断过去,夜轻轻连一点饭都吃不下去,只能故作镇定的整理药材,陆陆续续有在城墙受伤的将士被送了过来,徐阶正和其他军医包扎治疗。

战场上,左赢紧眯双眸,盔甲上沾染了不少的雪,手中的剑从未停止过,蛮夷也派了两万的兵马来攻。

而他很清楚,如果这一次失败了,怕是会影响到军心,甚至也会让蛮夷人更猖獗,因此他紧握手中的剑,盯上了指挥蛮夷将士的将军。

“楚羽,你带人掩护我,我要杀了他们的将。”左赢大喊道。

一旁的楚羽点头。

左赢从马身上一蹬,凭借轻功借力靠近了蛮夷的将,楚羽领着一队人马在他周围厮杀。

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左赢才将对方的大将斩杀,而此时百无忌和贺知领着人马已经围了上来,蛮夷大将被斩杀后,很明显的有了破绽,被左赢的军队击垮,最终决定撤退。

“殿下,蛮夷人撤退了,我们还追吗?”

左赢扫视了一眼战场的尸体,摆了摆手。

“不追,我怕前面设有埋伏。”

楚羽点了点头,示意将士们切莫追上去。

贺知看了眼撤退的蛮夷人,不禁紧皱起眉头。

之前两次战,他都没有打赢蛮夷,反而被蛮夷压在城内,如今好不容易胜利一次,他一定要乘胜追击。左赢能杀了蛮夷的一个大将,他贺知照样可以!

想着,贺知便带领着他的将士们冲了上去。

“将士们,给我冲!杀了蛮夷大将!”

一时间不少士兵跟着冲了上去。

左赢见状,眉头紧皱着。

“贺知,你这是做什么!给我回来!”左赢一边大喊,一边骑着马去追贺知。

百无忌也没有想到,贺知竟然如此执着,不听璟王安排,领着将士就冲了过去。

“带一队人马,跟在璟王后面!”他大喊道。

正如左赢所想,靠近蛮夷的地方设有埋伏,以至于贺知的人马冲过去后,便射来了不少箭,还投掷了火球!

贺知一惊,拽着马停了下来。

“都撤退!撤退!”左赢追了上来。

可已经来不及了,不少将士被射死,亦或者被火球给砸死。

紧接着,蛮夷人又带着几千士兵冲了过来,左赢组织了一队将士断路掩护,让剩下的人全部撤退。

黑夜再次来临,许多伤员已经被送了回来,军医们都忙着包扎,熬住汤药。

城中的百姓听说打起来了,些许胆子大的来到军营,说要主动照顾受伤的士兵。

“回来了!殿下和几个将军回来了!”一位将士说道。

听到这个消息后,夜轻轻悬着的心这才落下。

议事堂内,战况总结。

“殿下,这次有六千三百五十一名将士身亡,两千六百四十二名将士受伤。”

近一半的将士身亡受伤。

这个数字,让左赢紧捏起了拳。

蛮夷的确比他想象之中的更加难以对付。

好在,这场战争赢了,也让蛮夷知道他们大梁的战力可没有那么弱。

左赢吐了一口气,又看向了一旁的贺知。

“本王下令撤离的时候,为何你还要领着士兵冲上去!”他猛地嘶吼,胸口剧烈起伏,仿佛怒火已经烧到了他的心脏。他的嗓音沙哑而低沉,每个字都带着愤怒的味道。他的眼睛盯着对方,目光锐利如箭。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擅自决定,或许死去的将士就不应该这么多!

贺知明显被左赢爆发的怒气而吓到了,身体一颤后,瞳孔也颤抖着,心脏因为他的每个字节而骤然收缩着,他却强行装作镇定的模样,紧握着双拳。

“我没有听到。”他故作义正言辞的样子,直面着左赢的怒火。

他就是因为妒忌,就是看不得璟王斩杀了一名大将而眼红,所以才冲了上去。

“没有听见?”

这话在左赢看来,就是屁话。

他的声音很大,就算没有听到,眼睛也应该能看到,偏偏是贺知选择了无视。

“蛮夷有多难打,贺知将军你不是不知道,本王和将士们好不容易让蛮夷撤退!”左赢的声音又冷了几分,那双丹凤眼已经完全被怒火包裹着,他目前冷静不下来。

“就是因为老夫知道蛮夷多难打,好不容易局势不利于他们,我才更想乘胜追击!璟王殿下,老夫也看不得将士们的死,可如果这一次能追杀了蛮夷人,他们元气大伤,不正是我们想看到的吗?”贺知厉声反驳,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们照样也元气大伤!贺知将军,本王一直给你面子,今日我们从劣势转为优势,已经不易,你一意孤行,害的将士们妄死,应按照军法处理!念你是老臣,军法四十大棍,以儆效尤!”左赢见他丝毫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气得耐不住怒火,最终让人拉着他在全军面前受罚。

“璟王!”

一听到左赢责罚他,他更忍不住自己的脾气,厉声大喝道,紧接着就被人拖拽了下去。

“老夫可是驻边将军,可是陛下的人!璟王敢动老臣,就不怕陛下责罚吗?”他一边说,一边被拖拽下去。

左赢已经够给贺知面子的了。

不然他肯定先斩后奏,降了他这个将军的职位,收了他所有的兵。

百无忌亲眼目睹两人的争执。

最终什么都没说。

此事的的确确是贺知的错。

璟王如此气恼也是应该的。

不过,今日瞧见了璟王战场之姿,也稍稍对他有所改观。

“让人去清理战场吧,把死去的将士们都埋了。”好一会儿后,左赢扶着额头说道。

百无忌得了令后,便连忙从这里离开了。

这次受伤的士兵很多,夜轻轻几乎不眠不休三日的时间,才和大家把伤员们包扎好。

贺知被当着所有人的面杖责,不仅丢了脸,也因为受伤在军营中修养。

“轻轻,休息一下吧。”左赢说道。

他瞧着夜轻轻的脸因为熬夜而憔悴了不少,眼底已经有了淤青,看着也心疼。

夜轻轻的确熬不住了,点了点头。

左赢搀扶她回房间内休息。

将士们这几日对她和璟王都有所改观,也都十分配合她的治疗。

“这几日忙着伤员,都没看看你的情况。”夜轻轻说道,伸手想探探左赢的脉。

“我没事的,我身体很好,反而是你,应该好好的休息休息。”左赢拉着她坐在了床边,按着她的肩膀,让她躺下去好好的休息。

夜轻轻点了点头,几乎是沾着枕头的瞬间,就睡着了。

她的确很困很累。

可看着那些受伤的将士们,她又不敢睡。

她不想因为没有及时治疗而耽误了他们的病情,导致伤口恶化发炎。

所以她才一直熬的。

就像在渝州一样,一直熬着给他们治病。

夜轻轻的呼吸很轻。

左赢见她睡觉后,给她轻轻的盖好了被子,坐在她的身旁也睡着了。

三天,夜轻轻没怎么睡,左赢依旧没怎么休息。

两人这一觉睡了一整日,谁都不忍心叫醒他们两人,只是任由他们睡着。

夜轻轻是被饿醒的,醒来时左赢已经准备好了膳食,等着和她一起吃。

“殿下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军中还有其他事情,我睡的已经足够久了。”左赢回复道。

“你也不能如此操劳,你的身体才恢复不久,需要按时休息。”

“我知道。”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后,便各自忙碌起来。

夜轻轻独自一人来到了城墙上,眺望着远方。

大漠孤烟,塞北落日,是说不出的寂寥,明明很美的画面,可却因为战争和死亡蒙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再看地面,洁白的雪已经因为踩踏和鲜血而污浊,血迹变成黑色,斑斑点点,看着十分的扎心。

右侧,是被埋葬的将士们,放眼望去都是小土堆,多的已经数不过来了。

夜轻轻只觉得胸口一阵拥堵,是说不出来的感觉,冷风呼啸间,她却觉得有一些窒息。

她经历过太多的残酷了。

也见过了人性的险恶。

她只求能再次目睹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