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登上塔顶,眼前的视野顿时开阔了许多。他们能看到墨绿色的茂密森林一直向远方延伸,直到与天际相接。东边林地中分布着许多伐木场,一根根烟囱正冒着淡淡白烟。而南门的空地则像是头发顶上的秃斑,望上去十分打眼。

黎希取下腰间挂着的折叠三脚架,立在墙垛旁,接着从背包里取出一块巴掌大的金属圆盘,安置在三脚架中心。

见小姑娘娴熟的调整起架留影仪,兰奇略有些不解道,“你是天赋者……为什么会想去当一名记者?”

天赋者拥有魔力,可以驱动奇构,是难得的人才,通常会被贵族或大公司招募进麾下,待遇绝对要比一个需要到处奔波的记者高得多。

“因为我不想被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当成工具,只为服务少数人。”黎希笑了笑,“而且记者才是最适合我的工作——比起单纯的文字,真实的影像更具说服力。如果有更多的天赋者来记录真相,它就永远不会被埋没,不是吗?”

“我看是因为傻。”陶德不以为然道,“哎哟——”

说完他就被黎希冷不丁踩了一脚。

“那你呢,你为什么要当记者?”

“工资高呗,虽然风险大,活也累,但这是我能找到薪酬最好的工作了。”陶德毫不掩饰道,“要是我是天赋者,肯定去给大贵族打工了。”

小姑娘气得嘴都鼓起来了,“没追求!”

“追求个人的美好生活不是追求吗?再说了,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残酷,许多人想要一个稳定的生活都求之不得呢……”

两人正拌着嘴,忽然一阵嗡鸣声插入进来,打断了他们的争执。

兰奇也听到了,那声音应该是从头顶方向传来,像是风的呼啸,却远没有风的轻灵。他抬头望去,但什么也没有找到——今日依旧是一個秋风飒爽的好天气,太阳升得很高,天空一片蔚蓝,除了几朵单薄的云彩外再无它物。

“刚才的声音是……你听到了吗?”陶德小声问道。

“嗯,是从天上传来的。”黎希点头,“难道是闷雷?”

“雷声哪有这么连续,而且这种天气也不像是打旱雷的样子。”

三人仰着头观望许久,就在一无所获之际,那奇怪的嗡鸣声再次传入大家耳中。

这回他们听得更真切了,它由尖锐变得浑厚,仿佛正在不断向此地靠近。

“你们看那!”身为天赋者的黎希第一个发出惊呼。她指向更南端的天空,那边也是临近大海的区域。

兰奇眯眼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云层边缘多了一只奇怪的鸟。它的翅膀方正,身体细长,浑身在阳光的照射下呈现出漂亮的银白色。它在空中缓缓移动时不光翅膀保持静止,躯体也没有任何摆动。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

天下间哪有这么大的鸟!

从这个距离来判断,“鸟”的体型要比人都大……不,甚至堪比一栋平房!

那是件人造之物!

……

南门外空地一角,丘吉也在等待“神迹”的到来。一天半时间里,他已经对千林堡内发生的变故了解了个七七八八——这就是升任总编的好处,即使自己不去跑腿收集新闻素材,这些消息也会源源不断的通过手下传入自己耳中。

“大人,红茶来了。”助理提着一个小水壶快步跑来,将热腾腾的茶水倒进精致的瓷杯中,“小心烫。”

当然,这也是总编辑能享受到的好处之一。“那位丹恩先生说的话……您认为有几分可信度?”助理一边收拾茶具一边问道。他算是队伍中对事情全貌知晓较深的一位,只不过本人并未跟传闻中的明星记者真正接触过。

“丹恩这个人怎么说呢,过于理想,有时候又很自我……”丘吉抿嘴想了想,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但有一件事确实是无可争议的,那就是他对真相的态度。这人谈起新闻的时候,是绝对不会捏造一句谎话的。”

“所以您相信千林堡一定会有神迹发生?”

“想啥呢,这是两码事。”丘吉端起茶杯浅尝一口,“他又不是先知,哪可能事事正确,被人欺骗也很正常。也许他信以为真的东西,不过是人家精心编造的骗局,所以我们才需要来这儿亲眼见证。”

“原来如此。”助理若有所思,“我明白您的意思了……真相有时候也会因人而异。”

“不错,如果他被人骗了,那我回去可得好好嘲笑他一番。”丘吉哈哈一笑,“话说回来,今天来这儿的人可真多啊。神迹不会发生在空地中央吧,坐在这儿只能看到一大片脑袋瓜子。”

忽然间,前方的人群泛起一阵**。众人叫嚷着什么,纷纷抬头向南边望去。还有不少人伸直手臂,对着天空指指点点。

丘吉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变化,他蹭的一下从板凳上跳起,转身抬头,映入眼中的却是遮阳扇。

“快把伞给我收了!”他一边喊着一边冲到伞外,这次丘吉看到了万众所指之物——五只银色飞鸟排成一列缓缓穿过云层,飞跃人群头顶。而看得更细一点的话,还可以瞧见第六只鸟,它的体型要小上许多,位置比银鸟更靠前,就好像在引领后者一般。

当它们经过空地上方时,沉闷的轰鸣声滚过天空,宛如一连串绵密的惊雷。

我的天哪……

丘吉在心中低呼。

那不是什么鸟,而是巨大的人造奇构!从它们的飞行路线来看,明显正在不断盘旋下降。他猛地回头望向空地……混合碎石的平坦土地、插满红旗的宽阔道路,答案似乎已经浮出水面!

乐园教所筹划的工程,正是为了今天这一刻!

……

“陈队,已经可以目视着陆地。没有侧风,路面情况良好,塔台给出的是绿棋。”副驾驶将头探出机舱,用最原始的瞭望工具——望远镜观察着地面情况,并给出一连串汇报。

被称为陈队的驾驶者是突然接到上级调令,连夜前往北府防控中心进行技术支援的。只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要驾驶一架没有任何电子设备的四发运输机,在一个从未验证过的地区执行运输任务。

当看到新机场的那一刻,陈队便已明白,为什么出发前自己得先躺在医疗椅上进行“身体检测”,还得签下那么多保密协议。不过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就算再觉得不可思议,那也得先把任务完成。

好在虽然没有电子导航,但有领航机指引方向,因此跨过大海来到目标地点并不算难。

真正难的是降落。

他虽然受过野战起降训练,但实操这种老飞机进行野降还是第一次。加上飞机没有任何电子系统,能凭借的只有自己的手感和经验。

“从东南方向渐近,高度下降至五百米,速度还可以再提一点。”副驾驶显然也是一名老将,靠肉眼与一根沾着口水的手指就能将速度高度判断得大差不差。“我们是首机,宁可多盘两圈也不要失误,大家都在盯着我们看呢。”

当飞机环绕下方空地盘旋两圈后,机头已经对准了跑道方向。陈队可以清楚的看到,下方围观的人群足有近万之多,他们黑压压的围在空地周围,显然对这批救济粮食充满了期盼。但他却不知道,这些人中绝大多数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飞机。

“放起落架!”

陈队猛地一推操纵杆,伴随着哐当一声闷响,特制的六对巨轮伸出了机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