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徐文升的一句话,点燃了戴广兴心中的火焰。是啊,何不趁这个机会办一个属于自己的团练呢?想到此,戴广兴大包大揽地说:“索大人,兵勇的事就交给我吧!啥时候武衙需要兵勇,索大人只要对我戴广兴言一声,我决不会贻误军机。”
徐文升推波助澜地说:“索大人,这你没有啥话可说了吧?有戴会首的鼎力相助,还怕平不了捻匪吗?”
实际上,索化是想让戴广兴带头,让山陕会馆的商家们给他捐些资,他也能从中大捞一把。话说到了这份上,索化也不敢再有什么非分之想了,只得酸着心说:“多谢徐大人提示,多谢戴会首仗义,这件事我算是有着落了。”
徐文升倒是会穷追猛打,紧接着问:“戴会首,课税的事你准备如何办理呀?”
还没有谁胆大到敢抗着不缴纳课税。徐文升能到过截行来对他戴广兴说这件事,已经算是很对待起他了。这是对他本人的高看,也是对山陕会馆的敬畏。厘金局就是强收硬征,谁也没有办法。戴广兴只好说:“徐大人尽管放心,明天我通知各家商户到山陕会馆,把这件事说给他们,也好让他们心里有个准备。也决不会让任何一家商户阻挠征收课税。”
徐文升站起身,说:“好,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时候已经不早了,我也不再打扰你了。索大人,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索化早已躬身站在一边,徐文升一问,他连忙说:“咱们一起告辞,一起告辞!”
戴广兴送走了两位客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七月的夕阳,染红了整个赊旗店,也染红了戴广兴那一度苍白的长脸。他直视着血色般的后河水,心中随着穿梭般的货船,泛起了层层涟漪。他生于赊旗店,长于赊旗店,对老家祁县的印象非常淡薄。眨眼之间,自己已经是一个快五十岁的人了。有好多次,他问十八岁的儿子想不想回家。儿子竟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回家?石门街上的广盛镖局不就是他们的家吗?儿子虽然跟着他的祖父戴二闾回过几趟祁县,他都不认为那是回家,而是在走亲戚。是啊,有多少秦晋商人都把赊旗店当成了自己的家。而今,捻匪作乱,又有谁不想保护自己的家园呢?
戴广兴向账房覃先生说了一声,便走进暮霭沉沉的大街。不长的时间,便回到居于广盛镖局的家中。
吃过晚饭以后,他仍然觉得身心交瘁,到书房里,让丫环喜凤点上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书桌前,闭目养神。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说:“老爷,你困了?”
不用睁眼,戴广兴也能听得出来这是他的二姨太耿姐儿。她今年还不到三十岁,戴广兴想娶二房时,挑了几个才选中她。可见耿姐儿长得是怎样的漂亮了。耿姐也是看没人注意到她,她才敢大胆地到书房来的。若是被老大婆知道,说不定又会咋说她哩。
戴广兴正在思谋着组办团练的事,耿姐儿未到他身边时,他已经闻到一股浓烈的脂粉味道。待他睁开眼时,耿姐儿那丰满的身躯,再一次让他陶醉。耿姐儿蹲在他的腿边,双手按着他的裤裆,轻轻揉着他的那个物件。又一次说:“老爷,睡吧!”
戴广兴明白耿姐儿的暗示,但他这一会儿还不想作那事儿。捧着她的脸蛋说:“等一会儿吧,我在想一件事。”
耿姐儿用了用力,戴广兴一唏溜嘴,说:“轻点!”说完,他又轻轻叹息一声。
耿姐儿使气子地坐到一边去了。戴广兴想喊她回来,翻眼看了看她,却什么也没有说。更把天的时候,戴广兴就团练的问题也没有想出个长圆。他站起来,耿姐儿也跟着站起来。他走到耿姐儿身边,紧紧拥抱着她,在她脸上亲了又亲。
这时,一个身背单刀,穿着紧身黑色衣服的夜行人出现在他们面前。那人进屋的同时,还顺手关上了房门。
耿姐儿想喊,但她却没有喊出声儿。她认为,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刀贼”来了。除了戴广兴的后背处,再也没有她可以藏身的地方了。
来人显得既客气又友好,半点儿抢掠杀戮的味道也没有。他说:“真是不好意思,在这更深人静的时候来打扰二位。我是唐县捻军首领王党,找戴会首商量一件事。”
戴广兴沉默不语,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仿佛他真的要给耿姐儿一个避难所,以显示一个大男人的威风。
王党反客为主地说:“戴会首何必如此拘禁呢?来来来,咱们坐下慢慢说。”说着话,他首先往书桌边的高椅子上一坐,看着慢条斯理地走向椅子的戴广兴,耿姐儿还是紧拉住他不放手。
戴广兴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调整好了心态,他一坐下便问:“我不知道我能为王首领作些啥事儿?”
王党单刀直入地说:“戴会首,虽说我们是初次见面,但我久仰戴会首的大名。如今,我们唐县捻军正在初创阶段,最缺的就是钱和粮食。不过话说回来,这两样东西,在你这儿,都算不了什么。我只借你一样,你看给啥合适吧?”
戴广兴说:“王首领,你先说个数儿叫我听听。”
王党说:“戴会首既然是这样地爽快,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白银一千五百两,粮食五车。我事先给你言明,这是借,当然了,有借有还,这是规矩。我不想坏了规矩,也不想坏了捻军的名声。”
刀架在脖子上借东西,这事还用考虑吗?戴广兴这一阵子总觉得脖子里有一股凉气,他试试摸摸地伸手摸一下,没有刀,什么也没有。那是耿姐儿吓得伏在他脖子上喘气。以自己的武功,他想,他能把王党打倒在地,但人家始终对他都是那么地彬彬有礼,就像是多年的相识一样。如果自己先动手,这才真的是坏了江湖规矩,以后不知道还能遇到多少意想不到的麻烦。再说,就是真的把王党打死在家中,这事如果传出去,他又怎样向人们解释呢?为什么一个捻匪的首领会到他家中?想得越多,顾虑就越多。眼时,不答应是不行了,得让王党快些走,走得越远越好。他想到了三十六计中的缓兵之计,便虚张声势地咳嗽了几下。
戴广兴又不说话了,王党便问:“戴会首,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戴广兴说:“你借的东西确实不多,但这两样东西现在我也不凑手,等几天你再过来,我把这两样东西给你准备好,一并给你妥了。王首领,你看怎么样?”
王党抱抱拳说:“好!君子一言九鼎,在下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