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天。”

“好像推了她一把......”

喉间生涩,话到嘴边尤为嘶哑啁哳。每多说一个字,身子便如同遭受打击般僵硬上一分。当最后一个字落幕时,心情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让他无法呼吸。

他无端沉寂下去,脑海里是一片乱麻,慌乱的眼神失神乱颤。

怎么可能......

他不相信!!

宛若死囚犯将要绞死在吊绳上,他僵硬收紧了手心,不顾面前的谢淮宴抽身离去,屈身奋力做着最后的挣扎。

他要找顾祁风问清楚。

他要找顾祁风!

迈着雷霆的步伐闪身到小阳台上,他毫不犹豫给顾祁风拨通了电话。

到嘴边绷紧的质疑已然蓄势待发,只是待电话接通时,封映寒指尖攥紧了手机却骤然结舌杜口,宛若子弹哑火再吐不出一字。一向敢作敢当的他,竟然第一次有不敢面对的东西。

倒是对面的顾祁风纠结着呐呐开口,“不好意思,我昨晚不应该说那样的话的。”

他不希望因为自己一时的气愤,破坏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就算他愤懑于封映寒的行为,但他更应该尊重当事人苏妩的想法,他又有什么权利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

只是,他想起封映寒做的事情,气就不打一处来。

“不过不是我说,你昨晚把她推到水里,也太不是人干的事情了。”

顾祁风的指责轰然在封映寒的脑子里炸开,他分明只听到“推她下水”的字眼,一片杂乱又尖锐的鸣叫顿时挤进脑袋里,将理智反复碾碎又重塑,他不可遏制沉默下来。

“你知道我当时过去的时候,她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是怎样的可怜惨状?”

“像是被人拽在水里过了两遍冷水的落汤鸡,扯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奄奄一息。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脸色苍白如纸,只抱着身子蜷缩着还故作坚强咬紧牙关忍耐,脚腕更是肿得离谱。”

他尤其义愤填膺,“问她话,她就瑟缩着身子答不出一个字。你觉得她当时会在想什么?”

她会想什么?

想他是如何背弃诺言,不管不顾抛下她去处理不相干的人和事。

明明当时,他可以派其他人代表他去处理白蓓蓓的事情。可是,他的选择是什么?

在她撕心力竭求他留下的时候,还是狠心推开她头都不回扬长而去。

封映寒无暇再顾及顾祁风厉声谴责,不可自拔回想起过去所做的事情,一切似乎历历在目。

他似乎又回到满地玻璃碎片面前,跟着众人冷漠旁观着苏妩的狼狈,置之度外高高挂起。

又回到苏妩孤注一掷推开他时,因被吊灯砸伤的腿而绊倒在原地时那惊慌失措的神情。

还有她哭泣的嗓音说着她再也没有妈妈了。

看见他眼眸中闪亮的惊喜,每一次粘着他佯装可怜巴巴又忍不住露出马脚的嚣张劲,以及每次被冷漠拒绝后垂下脑袋落寞的小表情,亦或是攥紧了拳头发誓下次定要让他吃点苦头。

她总像颗炙热的小太阳围着他打转,一次又一次如飞蛾扑火般郑重投身,可是他身上冰冷的枷锁却总是一次又一次伤害靠近他的她。明明,对她冷漠才是最该做的事情,他该守护的是苏柔啊!!

可是这次,他内心深处的愧疚感犹如漫天潮水将他席卷,亦如燎原炽热的烈火汹涌澎湃炙烤着他的灵魂,令他再也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他深吸一口气,“这次确实是我的问题,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最好是这样!”顾祁风压抑着怒火,“要是下次她再因为你受伤,我顾祁风就算是头破血流,也要亲自去收拾收拾你!”

他那玩笑话般毫无威慑的警告,却让封映寒生不出一丝笑意。他神情复杂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没将苏妩的现状陈述。

垂眸看着被挂断的电话,他浑身上下郁郁不得志,烦躁地将手机插回兜里,在身上四处摸索着。

在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瞬间醒悟。

他早就戒烟好几年了。

阳台外暗沉的天,似乎也在倾吐着烦闷的气息。萧瑟无形的秋风冷硬划过粗粝的大地,竟在铺满落叶的厚实硬水泥地上留下道道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他犹如无头苍蝇在阳台来回踱步,在彻底整理好情绪后,才重新回到苏妩房间门前。

意外的,他却有些不敢去见她那苍白的脸。

只是房门被打开着,他能轻而易举看到屋内的谢淮宴,正坐在离苏妩不远的椅子上,不知在和她说些什么。

苏妩压根不想回应他的那些八卦,余光瞄见在房门外犹豫不前的封映寒,如获大赦般朝他挥了挥手。

被发现的封映寒再无躲藏的余地,只好推开房门走进房间内,将嘴里喋喋不休惹人烦躁的谢淮宴一把拖了出来。

“她生着病呢,别闹她。”

谢淮宴拉扯着出了门,对封映寒挤眉弄眼,“咋了,我就和她说几句话,你就醋了?”

封映寒冷眼睇了他一眼,“有闲工夫耍嘴皮子功夫,不如好好研究研究怎么拿下宋南栀的电话号码。”

一把将谢淮宴甩到墙上,回身轻巧关上房门。

“对了,上次你那个去疤药呢?”

他松开把手摆正身子,“还有没有?”

谢淮宴捂着撞疼的后背,龇牙咧嘴还是忍不住作死翻了个白眼,“大哥,我就是个破骨科医生。上次那个药还是求我哥拿的,你别说你给扔了。”

看着封映寒欲风雨欲的脸色,想来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摆了摆手,死猪不怕开水烫般无所谓开口,“那是真没有了。”

“真是垃圾。”

封映寒冷嘲热讽一嘴,提着他的衣领拎小猪仔般将他拖了出去,不管他羞辱涨红脸费力挣扎,“你这个死直男,赶紧把我放下来!”

见男人无动于衷,他再次加重了语气,愤愤不平,“怪不得是讨不到老婆的人,活该!”

封映寒却骤然松开衣领上的手,站在玄关处推了他一把,“记得把苏妩的病治好,你现在可以滚了。”

用完就抛弃的负心汉,谢淮宴被推了个踉跄竭力维持住平衡,才默默回头又翻了个白眼。

“你昨天就是这样推苏妩的?怪不得她会摔跤。”

他那欠揍的语气,配上不合时宜的话语,瞬间像是打开了什么潘多拉魔盒,让封映寒勉强维持的平静打翻碎了一地。

谢淮宴看着他翻书似骤变的脸色,仿佛野兔看到天敌老鹰,二话不说拔腿就跑,一溜烟没了踪迹。

等他平复好情绪再转头,一眼就看到站在身后倚靠在柜子旁边的苏妩。

她刚想说话,又捂着嘴咳嗽颤抖着扶住旁边的柜子。封映寒连忙上前一步扶住她,以免她跌倒。又做了早上就想做但却压抑在心中的事情,替咳嗽的她顺背。

这次的咳嗽依旧来的很强烈,听着耳畔边一声又一声沉闷又压抑的声响,如雷电般在封映寒心中鼓舞着。他想起早上自己不顾苏妩意愿强行将她拖离副栋,心中的愧疚是更上一分。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