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映寒将白蔷薇放在地板石砖上，迎着风点燃了一盏荷灯，站在岸边注目它，带着对宋应祯的尊重和祝福远去。
“让我猜猜，你肯定是给妈妈放的灯吧？”
苏妩侧目将一切尽收眼底，一时间感慨万分，“妈妈是个特别温柔善良的人。在她的身上，似乎有燃不尽的精气神。”
她的声音宛若来自遥远的天际，是如此缥缈不定，诉说着曾经泛黄却不会模糊的记忆。
一切的一切，在她的心中早已重复了成千上万遍，是不会忘记的。
“小时候，爸爸就特别讨厌我，他从来不会去看我。”
“他不会像其他父亲一样轻声叫我起床，在我额头留下爱的吻痕，再送我去幼儿园。”
“从我记事起，我就鲜少见到我那个陌生的父亲。”
“还好......”她飘忽的眸光染上一丝温柔，“妈妈连带着爸爸那份爱一起给了我，我从来不觉得我比别人少了些什么。”
“所以，细腻的妈妈总是会照顾到孩子敏感的情绪。”
“我相信，你也是吧？”
苏妩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封映寒。
小时候，她不明白事理，读不懂刚到苏家的小男孩，冷冰冰的外壳意味着什么。只是想起他逐渐多起来的笑脸，和那有融化趋势的态度，一切好像和初到时已然有所不同。
长大后，脱离妈妈的庇护后她被迫成长，逐渐明白那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敏感卑微的内心所垒砌起的高墙，一如她现在时常带着面具阿谀奉承。
封映寒听着苏妩悠长幽邃的音调，轻而易举回到了当年那令人怀念的时光。
目光随着荷灯飘远，下意识感慨出声，“她......确实很好。”
他眸子居无定所般虚无转动着，拨开浓厚的云雾似乎能瞥见眼眶深处的怀念和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悔恨。
察觉到他坚硬冰冷的心似乎有所动摇，苏妩心间骤然生出新的希望。
她蹲下身凑到封映寒身边，嗓音急迫，“所以，当年的事情对我真的很重要。你真的不能告诉我吗？”
她直勾勾盯着封映寒的一举一动，他刚刚面露的温情犹如昙花一现，眨眼间脸色瞬间冷了下去。
“不能”
他站起身来躲开苏妩的视线，呼吸无端急促沉重起来。
冷硬的拒绝让苏妩重新燃起的希望骤然熄灭，失望和烦躁密密麻麻在心间铺列。
她垂眸下意识摸向一旁的白蔷薇，看着皎洁无瑕的花瓣染上乌黑的泥土，平静的内心莫名浮上一层悲伤和怜惜。小心翼翼剥掉花瓣上的斑杂，脑海中却显现出妈妈温婉的模样，正微笑着轻声呼唤她的小名。
蓦然，她的内心坚定起来。
她已经不想渴求什么，只想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她要知道妈妈是不是真的抛弃她远走他乡，别人的传闻她根本不信！
她不信！妈妈会丢下她！
等再站起身时，她平静望着封映寒，从花束中抽出一枝白蔷薇。
勾起一抹清冷的微笑，苏妩将白蔷薇递到男人鼻尖，轻声道：“你不是最爱白蔷薇？”
那股馥郁的花香气味分外浓烈，封映寒不适撇开脸颊，没注意到苏妩眸中一闪而过的异样。
她开始算计着时间，拍了拍封映寒的脸颊若有其事开口，“姐夫啊，你总是这副软硬不吃的模样真的让人十分苦恼呢。”
她直勾勾盯着封映寒，那直白的眼神分外凌厉，“还记得当年那场事故发生的时候，当时苏柔也早已回到苏家。所以当年，你们两个在里面发生了什么？”
不是说了，别再提之前的事情！
为什么？为什么要死死抓住他不放？！！
封映寒脸上闪过一丝痛恨，有什么东西似乎在随着血液奔腾翻滚着，他竭尽全力保持住冷静。
冷若冰霜的眼眸似乎化为实质，凝聚成一把把尖刀朝苏妩扎去。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苏妩可能早就被他杀死了无数次。
他压抑着胸膛翻滚火辣的情绪，嗓音阴冷克制，“苏妩，我劝你最好闭嘴！！”
闻言，苏妩脸上立马挂上刺眼的笑容，只是笑不达意。她迎着他那野兽般阴鸷凶狠的神色，毫不畏惧凑到他的面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苏妩能清晰看到封映寒眼眶中逐渐浮现的红血丝。
她的笑容更加深刻，唇角更为上扬，凑到男人的身边戏谑出声，似疑惑又似肯定。
“你这么生气，不会是，你在里面做了什么龌龊事情吧......？”
她的声音轻又淡，却宛若重锤般狠狠砸进封映寒的心中，将他带回那段尘封许久的禁忌回忆。
只一瞬间，他额头突起的血管似乎都要炸开了！
苏妩只看见他瞳孔骤然一缩，下一秒还没来得及反应，喉咙便被男人突如其来的大手死死掐住。从未有过的强势和怒火像飓风般一股脑朝她袭去，一声声如雷鸣的怒吼海啸般劈入苏妩的大脑里。
“我都说了！让你闭嘴！”
“闭嘴！！”
他的声音又急又乱，似压抑又似爆发，像一颗被拉断引线爆炸的地雷。他发红的眼在黑夜中亮得惊人，嘴里急促喘着粗气，浑身上下似乎着火般燃了起来。
与其说是愤怒，倒不是说是慌乱、痛苦和负面情绪压抑许久的爆发。
苏妩感受着喉咙大手的收紧，她涨红着脸费劲挣扎着，小手死死扒拉着喉间的桎梏。大脑密不透风的窒息感如约而至，她大口大口汲取着为数不多的氧气，却仍固执着用缺氧鼓起的眼睛死死瞪着封映寒，一如十年前的坚定。
怎么办！
怎么办！！
脑袋似乎放烟花般要炸裂开来。
他压抑着大脑中的钝痛，野兽发泄般长啸怒吼一声，竭尽全力夺回身体的掌握权，一把甩开了软弱无力的苏妩。
跌倒在一旁的苏妩趴在地上大喘着气，理智逐渐清醒冷静下来的封映寒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女人，攥紧的拳头忍不住微微颤抖。
他到底在做些什么？！！
明明是他的问题，为什么要牵扯到别人身上？为什么！！
封映寒仿佛跌入冷库中，浑身颤抖着，吃力大口呼吸却再难以维持昔日的冷静。
跌落在地上的白蔷薇脏了花瓣，灰头土脸躺在地上，静静看着远处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