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牵手就可以吧?”沈离羞得都结巴了, 低着脑袋谁也不敢看。

服务员一下明白过来,沈离身上还穿着立德的校服,内心直感叹青春时期的纯爱战神, 星星眼连连点头,“可以的、可以的!”

陆长鹤:“……”

果然,心机暴露。

表面上纯得要命,看起来不要太矜持,实际上逮着机会就要得寸进尺!

但不得不说沈离掩饰得非常好, 真诚望向他的眼睛里没有一丝隐晦的杂质, 仿佛她真的只是想要那个于他而言无足轻重的折扣。

他看见她不动声色地打口型:配合一下。

他眼底的笑意更甚, 仿佛已经猜透人心, 不过他也没揭穿, 反而应了她的需求。

牵个手而已,就当给人发福利了。

他松散地拉了拉眼皮,表示答应。

得到应允,沈离心里才沉了一口气,拿出手机交给服务员,让她帮忙操作。

还没有等服务员说什么,陆长鹤先朝她伸过去一只手, 掌心摊开, 指节细长白皙,微微曲着, 等她把手放上来。

沈离犹豫了一阵,做足了心理建设,才颤颤巍巍伸出手过去, 像浅尝一颗清甜的薄荷糖,她只是轻轻搭上他的指尖, 对比之下,她的手又小又瘦,纯白中带点微粉。

窗外阳光正好,丝丝缕缕穿过指间的缝隙,透下桌板,氛围感拉满的一幕被定格在手机屏幕里。

那只没有握上去的手骤然缩了回去。

服务员却笑得很开朗,表示这张照片非常漂亮,“氛围感很绝啊!两位要不再来一张?比个心什么的?”

“……”陆长鹤的手还没回缩,索性在话刚说完那刻,就急切完事似的,脑袋一歪,手上已经比好了半颗心。

沈离眼神都看呆了,没想到陆长鹤居然比她还配合。

她一只手掩面,一只手唯唯诺诺伸了过去,耐着羞耻心慢吞吞比了个心。

咔擦——

总算拍完,沈离蹭的一下又把手缩了回去。

“……”陆长鹤看呆了片刻,别有深意轻笑一声。

明明想玩的是她,偏偏难以配合,羞得跟什么似的也是她。

服务员也被她羞红的样子逗乐了,不禁调侃:“你女朋友真可爱!”

才说过不想被开这个玩笑,才不过多久就自己打了自己的脸,沈离无话可说,还生怕陆长鹤取笑她,在服务员上传好照片以及评论把手机归还给他为止,她都不敢去直视陆长鹤的眼睛。

“喂,怎么这副样子?”陆长鹤微扬下巴,眼神玩味,“是你要玩的。”

“难免……会不适应。”沈离消化了一下,还是消化失败,双手掩面,耳根处泛着潮红,“我只是觉得有打折,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但还是会有点……”

她声音闷在掌心里,慌乱无措的语调,越听越可爱。

陆长鹤觉得自己想错了,她其实不怎么像梨子,她就是一只,小、兔、子。

总让人想逗逗,“你到底是想要打折……还是获取打折的过程?”

“?”

她两只手唰地拿下来,泛红的脸颊分不清是气忿还是羞耻,“陆长鹤。”

因为这是只随时会炸毛的兔子,所以他的逗弄每次都很有度,说收就收:“行了,赶紧吃,吃完送你回去。”

后来两天的比赛,沈离都还比较得心应手,过关斩将,从复赛到决赛 ,没有很大的负担,因为本身就是比较擅长的科目,加之题型于她而言都不算太难。

总的下来感觉还可以,在几个来参赛的外校生里,沈离算是比较出挑的,决赛稳了一把,不敢说一定是冠军,但成绩一定差不了。

虽然只是一场友谊赛,但是主办方舍得出钱,光是冠军的奖金额度就有五万元,在普遍的友谊杯里都是很突出的数目了。

无论她最后能拿到多少,她都深知这对于富人家来说,可能就是女主人某天逛街随手撒出去买的一个便宜包包,但她目前的身份,能回馈的本就不多,到时候自己再垫上部分钱,给柳姨买个小礼物也好。

决赛是笔试,所以最后的成绩要下周才会给出。

结束完下午最后的比赛,带队的老师说要带他们去附近吃一顿。

听到消息的同学都在欢呼乐呵,纷纷开始讨论去哪家店吃。

沈离没有特别大的兴趣,也不是很能融入陌生环境,加上近期比较高强度的学习,她的精神状态也不是特别好,提不起什么劲。

在他们决定好并且开始叫滴滴时,她找到带队老师,组织说辞想应付过去:“老师,吃饭我就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

她在比赛的表现中非常突出,带队老师也对她印象深刻,隐隐也感觉出她不是很合群的样子,索性应了她,还不忘提醒:“那行,我们吃完饭就打算回去了,记得别掉队。”

沈离点点头,自顾自回了酒店房间收拾东西,闲暇时给带队老师发了条信息,告知她准备离开时记得通知。

不过一直都没有等到回复,沈离还以为是老师看见了,只不过在和大家伙吃饭,没空回复,也没多想。

摊开随身携带的书籍就开始消遣时间,酒店有提供用餐的地方,不过她精神不佳,一直也没有踏出房间。

不知道看了多久的书,手机里弹出了一条信息。

沈离第一个念头是以为老师回复了,打开一看,是那个还没有给备注的人。

信息框内是句很简单的询问:我妈让我问问你今天什么时候到家。

沈离打字回复:应该是晚上之前。

被手机光刺激到,眼睛就一阵酸涩,因为本身就不大舒服的缘故,她这两天都很少看手机了。

消息发出后,沈离摁熄屏幕,闭上眼,慢慢用手揉搓以缓解酸疼,她感觉到呼吸似乎越来越沉了,疲惫的后劲一下全部涌上来。

来信的铃声伴随着震动声接连又是几下,渐渐的,沈离感觉那股声音越来越远,听得越来越模糊。

最终还是没扛住,跌跌撞撞摸索到床边躺下才算好些,脑袋有点晕乎,躺了没多久意识就开始消散,沉沉的压着神经。

她好像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爸爸妈妈都还在,看见她刻苦学习,劳累过度的模样,眼里只有说不尽的心疼。

“离离,不用太努力也可以的,你永远都有路可走。”

“我们离离已经很棒了。”

“有爸爸妈妈在,离离以后想做什么都可以。”

“离离可以快快乐乐过一辈子。”

旧年里听得耳朵起茧子的话,现在已经是那么可望不可及,听上一句都是奢侈。

后来他们在梦里的样子越来越模糊,模糊到她渐渐看不见他们的脸,只能无力地等着,看着他们背身慢慢走远,消散不见。

她拼命想抓住周围的任何一点生机,任何一个可以留住他们的可能,直到所有的幻境崩塌,这个世界分崩离析,散成了漫天的碎片,飘向遥远的虚无中。

冰凉的触感滑过脸颊,沾湿一片被褥。

大梦一场,恍如隔世。

她缓缓睁开双眼,疲惫与要命的晕眩感散去大半,大概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居然累到撑不住睡着了。

她又梦到他们了,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在无数个思念的梦里。

艰难撑着身体做起来,窗外的天空已经渐渐暗沉了,沈离猛然意识到不对劲,跑到桌前拿起手机一看——

19:24

往里翻了一堆消息,从中找到了带队老师的几条回复。

你到了吗?

我们已经在公交站了。

人呢?

在几条语音未接之后,老师只无奈发了句:大巴来接了,这一班得先走了,你还没到的话可以等下一班,安全到家了回个信息。

错过了吗?

沈离理了理还有点迷糊的脑子,翻出聊天界面,还有另一个人的信息轰炸。

到了发信息,我妈抓我来公交站接你。

时隔几小时没得到回信,对方又发了几条过来:?

看见了回个话。

紧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一直到了十几分钟前,他也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连着播了好几个语音通话过来,还有通讯录的号码也打了好几遍。

你在哪?

出什么事了?

回来了没?

沈离越往下翻,眼眶就一阵酸红。

他是在担心她吗?

他居然会关心她是否回家,不会又是柳姨指使的吧。

不过人家好歹询问了那么多遍,沈离马上就回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好似专门守着手机似的,电话隔了几秒就被接起,电话那头声音沙哑:“沈离?”

“是我。”她声音很微弱,带着刚睡醒的朦胧感。

那边的语气才算松下了,像是安了心,耐心询问缘由:“你到了吗?”

“……”

沈离感觉心里有一块儿似乎被不轻不重揪了一下,揪得心痒,哑然半晌。

但他的语气还是很耐心,“怎么不说话?不回信息,也不接电话的。”

“我睡过去了。”说起这个,沈离心里的失落感就越重,因为实在太累导致直接睡过去,做了个伤怀的梦,醒来之后,周围什么都没有,天色也将黑,她被留在了这个陌生的地方,落寞与空虚在一瞬间将她的思绪填满。

她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声音渐渐弱下去,“错过了大巴,现在还在酒店。”

“……”

那边无言了一会儿,随后是很轻的叹息,温和如清晨雨露般的声音传过来,“到晟铭附中前面的公交站台等我。”

电话挂断,没有一句废话。

沈离突然觉得内心某处刚醒过来的空凉处好似被填满,淡淡的忧伤也消失不见。

她快速整理好心情,给老师回复了不用担心,自己已经回去了的话,提着行李箱到前台退了房,因为超出了退房时间,还需要再另外补一些钱,这些按理来说,比赛结束后学校会补贴相关费用,但她个人情况超出的估计不会算在里面。

如约赶到公交站,这个时候还在等公交的人也零零散散,她找了个靠里面的位置坐下,双手紧紧抓着行李箱的拖杆。

等了半个大小时,直达的大巴来过了一趟,但沈离不知道陆长鹤什么时候回来,只是莫名地对他很信任,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和他的聊天框,默默关上,安下心来,眼睁睁地看着大巴载人远去。

她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校服T恤,夜里凉风习习,刚开始几阵会很舒服,不过吹久了也偶尔瑟瑟心凉。

旁边等车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沈离不知道自己光看着送走了多少来来往往。

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夜空的星星开始发亮,来的人越来越少,公交站旁的路灯越来越亮,夜晚的飞虫在灯光下飞舞。

她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一点点流逝,锁屏的数字慢慢递增,内心的煎熬愈发艰巨。

后来她想通了一件事——十几二十里的路,并不需要那么久。

“骗子。”

又骗她。

鼻头晕开一片红,她的视线开始模糊,盈盈泪光闪烁,委屈与忿忿揉挤在一起,她握紧的双拳,指甲陷进肉里。

他又在捉弄她吗?

偏偏她还那么信任,像个呆头呆脑的大傻瓜。

想到这种可能,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哗哗往下掉,她笨拙地一遍遍拂臂抹去,浸湿的睫羽在灯光下微微颤抖,显得越发楚楚可怜。

“喂。”

清冽的,如凉风般轻柔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眼前的光线被一抹高大身影挡去,细微的抽泣声止住,她红润着,泛着血丝的眼睛缓缓抬起来,朝上方望去。

他整个人逆着光,似从天而降。

“你怎么这么爱哭啊?”